作者:青墨歌
陆时渊是最明白她的心思的,果不其然,她到的时候,陆时景的寝殿被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她来到宫殿门前,守在石阶前的御林军对她行过礼之后就自觉让路。
宫殿前院无人,唐婉悠来到中庭,就见陆时景衣着整齐地坐在亭中独自下棋。
他独自一人搅动着两方局势,无论黑子还是白子,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唐婉悠施施然走近水亭,也不说话,在陆时景对面的石凳上坐下,静静看他下棋。
唐婉悠研究过棋艺一段时日,此刻看陆时景毫不拖泥带水的行棋方式,两方不相伯仲,万分精彩,他的棋艺造诣,放在整个大梁,只怕也没有一两个人能与他博弈。
然而棋终究是棋,怎能与现实相提并论?唐婉悠看得入神时,陆时景悠悠开口:“皇后娘娘既然来了,为何不与本王切磋一二?指不定能破了这局?”
他的声音冷而清,叫人听不出有任何情绪夹杂在其中,乍一听,真心平气和如修道之人。
唐婉悠也不推诿,大方与他下起棋来,两人对弈几招便败局已定,不过,输的是唐婉悠。
“本宫输了。”唐婉悠将棋子丢回棋盒之中,似笑非笑地看向陆时景,“王妃吐血晕倒一事,想来王爷有所耳闻,王妃身体到底羸弱,本宫想着,不如将人安置在凤仪宫。”
此话一出,陆时景手中的棋子就被捏为齑粉,这回唐婉悠却是不再畏惧他分毫。
“这事本宫已经请示过陛下,想来陛下会同意,不过王爷的冷静,真出乎本宫意料。”
唐婉悠托着腮懒懒地打量着陆时景的神情,一如在花楼的时候,他打量自己那般。
陆时景当然明白,这是唐婉悠对他的报复,因不能直接杀了他,便要折磨他。
“你以为本王会在意一个将死之人?何况她有任何不测,李家军可不会善罢甘休。”
陆时景轻嗤一声,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自己手上的玉戒,仿佛当真对李氏并不在意。
“李家军当然不会容王妃出事,可谁说本宫还对她如何,本宫会极尽所能救治她,然王妃体弱,仍旧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不知为在乎之人终日提心吊胆,担心日后再不能见……”
她特意将尾音拉长,既然此行是为了恶心陆时景,不妨将人恶心到底。
“因为不知道爱妻的病情如何,指不定哪一日等来噩耗,这才是最折磨人的。”唐婉悠看着陆时景眼底翻涌着风雨欲来的杀意,勾唇笑了笑,站起身整理好衣摆,拂袖而去。
她才走不远,就听见棋盘被掀翻,棋子散落满地的声音。
唐婉悠头也没回地走远,将李氏长时间安置在凤仪宫,当然只是唬陆时景的话。
实在是眼下李氏的情况不算稳定,把人暂且留在凤仪宫,是最合适的决定。
何况身病容易医,心病却难医,她可不想李氏因为挂心陆时景导致病情雪上加霜。
怎么说她也算利用了李氏,怎么着也得尽心为人家医治才是。
能让陆时景难受上几日也足够了,唐婉悠从陆时景的寝殿出来,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不少。
“做了什么坏事,如此高兴?”陆时渊不知何时等在唐婉悠的必经之路上。
唐婉悠讶异地站在原地,他猜到了她会来这,只愣了片刻,唐婉悠就跑着扑进帝王怀中。
“当心跌倒,悠悠怎的变得愈发莽撞,从前的唐小姐可总是端庄持重的。”
陆时渊捏了捏唐婉悠的脸,调笑她从前在人前处处尽到礼数,如今露出本性来。
“因为臣妾知道,陛下一定会接住臣妾,不会让臣妾受伤,不是么?”唐婉悠低声说着,撒娇般在陆时渊的怀里蹭了蹭,将他的腰环地更紧了些。
“这话倒没说错。”陆时渊揉着唐婉悠的脑袋,眼底的宠溺如深不见底的湖泊。
“臣妾想同陛下商量一件事,先暂且将靖亲王妃安置在凤仪宫,过几日再送回王爷那去,不过对王爷么,只说是留在本宫这帮他照料,不知何日再放人。”
唐婉悠的声音慢悠悠的,陆时渊听明白她的意思,没有反驳她的想法:“全凭你喜欢。”
只要能够让唐婉悠开心些,自是可以,不过是让陆时景不痛快,这也是他应得的报应!
将人留在凤仪宫,说来简单,唐婉悠为医治李氏,确实在其中花了不少心思。
除去陆时渊在凤仪宫的时候,唐婉悠便钻研医书,与郭平商量着如何改动药方。
第467章 皇后与皇帝,都得付出代价
李氏的体质,要想让她活得长久些,就得要更有效的药方子,唐婉悠进宫以来难得忙碌。
李氏昏睡了整整一个日夜,醒来后宫女就向她解释,接下来一段时间她要暂时待在凤仪宫。出乎意料的,她很坦然地接受了,宫人送来药,她喝,送来饭菜则吃一些。
唐婉悠从太医院回来,已是下午,还特地从郭平那里带回来一些生津润肺的糖丸。
她一回来,就去了李氏所住的侧殿,对方应是特意在等着她回来,一见她就上前行礼。
“又劳娘娘救了臣妾一回,臣妾惭愧。”李氏跪下来朝唐婉悠磕了个头,唐婉悠的心跟着悬了起来,连忙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将人扶起。
“我的姑奶奶,有话好说,你的身体才好些,不必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你的身体吃不消。”唐婉悠去扶李氏时,手上用了些力气,可将人扶起来,轻松的很。
李氏太过消瘦,体重轻飘飘的,就是唐婉悠一个女子都觉得她的体重轻地过分。
“娘娘对臣妾有救命之恩,只是磕一个头罢了。”李氏笑了笑,收回手时手背不经意掠过唐婉悠的掌心,唐婉悠眸光微变,李氏的体温在这样的时节冷得很。
“这糖丸是本宫从郭大夫那里拿回来的,吃了生津润肺,可以减缓你咳嗽的症状。”
唐婉悠将桌上纸包着的糖丸交给李氏,又道:“你身边有哪位宫人是伺候得力的?本宫将她叫来伺候你,你住在凤仪宫,有个熟悉的人照应,你也自在些。”
将李氏带来凤仪宫时,她的身边没有跟着人,所以她的起居是由秋瑾来照顾。
“不必,既然是住在娘娘的凤仪宫,臣妾就占一占便宜,由凤仪宫的姑姑们照顾便好,要臣妾身边的人过来,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矛盾,臣妾不喜欢。”李氏摇头拒绝。
唐婉悠心下觉得惊异,这位靖亲王妃,性格还是个出奇孤僻,不过说来也是,此前多次见面,从不见她的身侧有谁,纵然体弱,外出时她也是独来独往。
“既如此,就依王妃所说的安排,不过王妃若是有哪里不适,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请第一时间和本宫说,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本宫身为大夫,本应将你照顾好。”
唐婉悠肃然向李氏解释着,其实么,是她在李氏面前,总有些做贼心虚的自惭形秽。
你若看着李氏的眼睛说话,她眼底的清白与直接,让你不忍做任何伤害他的事。
将李氏留在凤仪宫,确实是她治病不错,但唐婉悠利用了她对付陆时景,也是不争事实。
傍晚时分,雀鸟在花草间嬉戏,时而落在枝头,时而在花丛上端盘旋,叽叽喳喳,好不热闹。良太妃坐在宫苑中晒着太阳,看着眼前景致,心情甚好。
“呵,哀家小瞧了她,她对靖亲王还真是痴心,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良太妃随手在地上撒了一把鸟食,在树上玩闹的雀鸟便飞下来将地上的鸟食啄食干净,看着这一幕,良太妃眼底的笑意更深。
“如此一来最好,娘娘您的计划便可顺利进行,娘娘明决,将皇后乃至靖亲王妃心中所想拿捏地死死的。皇后一心想报复靖亲王,而王妃一心想救夫君。”
伺候在良太妃身边的嬷嬷重新给她递来鸟食,主子事情能成,她身为奴婢也高兴。
“哀家原本还想徐徐图之,皇后直接将人留在自己宫里,这对哀家的计划更加有利。”良太妃拨弄着瓷碟中的鸟食,皇后自己送上门,怪不得她。
只需再等上几天,她的计划就能顺利实施,皇后与皇帝,都得付出代价!
“子初,哀家的好孩子,你放心,母妃很快就能帮你报仇,你在九泉之下,也可安心!”
李氏在凤仪宫这几天时间里,唐婉悠命人严锁宫内的任何消息,尤其是有关李氏的。
不过唐婉悠自己也没闲着,在太医院与凤仪宫两头跑,为能让李氏的身体好一些翻了不少医书。
“只是短短几天的调理还看不出什么效果,这药得每日都喝才成,大致半个月,就能见效。”
唐婉悠把自己整理好的各样药方向李氏一一讲解,然后再收进匣子中交给李氏。
“娘娘为何对臣妾如此上心?臣妾不明白,你应该恨臣妾才是。”李氏看着桌上的匣子,并没有接过来。
唐婉悠当然知道她话里的意思,笑了笑:“恨不至于,不过本宫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所以王妃安心地将药方收下就是。”
李氏是何等聪明的人,唐婉悠不信她在凤仪宫这几天,没想明白留下她的真正目的。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了一会李氏才将匣子接了过来:“臣妾多谢娘娘恩典。”
唐婉悠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心想自己果然日后还是离李氏远一些为好。
这几日两人相处下来,唐婉悠尽心为李氏医治,李氏也会亲手做点心给她。两人之间的相处氛围莫名诡异,看似亲近,实则疏远,两人之间永远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
两人心中对彼此有隔阂,自然亲近不到哪儿去,两人心中都明白这一点。
是夜。
“怎么魂不守舍的?”陆时渊推了推靠在怀中的唐婉悠,她才收回思绪。
陆时渊已看完奏折,不过他有睡前看书的习惯,便会取几本兵书放在床头。陆时渊靠在凭几上看书,唐婉悠就靠在他的怀里看医书,这样闲适的时候,两人都倍加珍惜。
摆弄着手里没看几页的医书,唐婉悠靠得离陆时渊近了些:“不知为何,心里很是不安。”
这种感觉唐婉悠再熟悉不过,每回感觉如此,都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就是天塌下来,朕也会帮你顶着,莫要害怕,若是觉得累了,就先歇下。”
陆时渊拿过她手里的医书,连同自己手里的书也放下,吹熄床头矮几上的烛灯,搂着唐婉悠躺下来,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入睡。
第468章 本宫保不住
“陛下未免太瞧不起人,臣妾难道就不能自己顶着么?人切莫事事都靠旁人。”
唐婉悠打了个哈欠,她当然知道陆时渊能护住她,但是她不想只长在对方的羽翼之下。
“好,朕期待着雏鹰长成翱翔于天际的雄鹰那一日。”陆时渊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有陆时渊陪着自己说笑,唐婉悠的心情安稳许多,靠在陆时渊怀中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陆时渊很早便要起身上早朝,唐婉悠起不来,往往是魏易伺候更衣。
卯时,唐婉悠裹着软被翻了个身,睡得正舒坦时,殿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娘娘!出事了!”竹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挂起纱帐,唐婉悠被她惊醒,听她语气着急,揉着眼坐起身就去穿鞋袜。
“怎么了?”唐婉悠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昨夜心里不安,果然是有事发生。
“靖亲王妃中毒,吐了好多污黑的血,看起来可怖的很,落秋与秋瑾正在那边照顾着,您快过去看看吧。”竹子急忙取下衣椽上的衣服帮唐婉悠穿上。
唐婉悠僵立在原地,失声道:“你说什么?”
“靖亲王妃中毒,且是喝了药房那边送去的汤药后出现的症状,您快些过去看看。”
竹子就是反应再迟钝,平日里再贪玩,可事情轻重缓急,她还是晓得的。
唐婉悠背上药箱,就赶到李氏所在的侧殿,如竹子所说,李氏吐了许多血。
落秋与秋瑾都算一个赛一个的沉稳,然殿内两人满手的血,扶着李氏不知如何是好。
李氏的体质实在糟糕,两人根本不敢随意挪动,唯恐加剧她身体的病症。
“秋瑾,你去打一盆热水来,落秋,你去将我压在百宝格下的那个白玉盒子拿来,快。”
唐婉悠吩咐完她们两个,就将李氏的身体放平,唐婉悠先帮她把了脉,再拿过李氏喝过汤药的碗嗅了嗅,一股苦涩的药味中,夹杂着淡淡的酸味。
是白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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