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墨歌
唐婉悠是太医院的常客，众太医已然习惯。唐婉悠一再强调不必兴师动众行礼，加之她走动频繁，是以她过来，太医院的人只简单行礼问安便是。
来到燕王妃的住处，唐婉悠正要进院子，就听见男子的声音：“你还要胡闹到何时？”
“王爷，有一件事妾身思虑良久，昨日才彻底想明白，今日您来得正好。”院内，燕王妃拿出一张提前写好的文书放在桌上，再命侍女拿来盖印要用的印泥。
看见文书上和离书三个大字，陆成严瞳孔微缩，咬牙切齿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臣妾的意思很简单，还请王爷在和离书上盖印，或是王爷愿意写休书，也可。”
陆成严匪夷所思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沉声道：“休书？你可知被休意味着什么？”
在陆成严眼中，齐氏贯来会隐忍，行事谨慎，唯恐行差踏错，是框在规矩里养出来的。
女子被休弃，势必影响名声，之后再难婚配不说，还会被人戳脊梁骨，余生都完了。
“妾身很清楚，如今妾身对王爷已经没有用处，七出之条中，无子就可将妾身休弃，还请王爷快些决定，或是写休书，或是在和离书上盖印，你我从此一别两宽。”
燕王妃衣着素净，此刻陆成严才发觉，她无论手上还是头上，都不曾戴着首饰。
从前他送给她的首饰钗环，她视若珍宝，那对叮当玉镯，齐氏曾不离身地戴着。
“你是不是疯了？”陆成严恍然发觉眼前的女子，陌生无比，早与从前不同。
“随王爷怎么说，妾身兴许是疯了，在那个喘不过气的后宅之中困着，妾身早疯了。”
齐氏有些无力地说着，因情绪起伏过大，额头的伤隐隐作痛，齐氏身形微晃，向后倒去，陆成严神情微冷，下意识将她抱住，齐氏缓了一会，毅然将他推开。
“我们回府，你既然不喜欢待在那，我们就去别的地方，你想去哪儿，可以同本王说。”
陆成严与皇位彻底无缘后，大部分的心力就放在了齐氏身上，可两人总有龃龉。
闻言齐氏不觉得感动，心境悲凉地摆了摆手，这话早说几年，兴许她还会有所希冀。
“在妾身初嫁入王府时，妾身确实爱您，盼着能与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后来您，亲口说，娶妾身，是为了杨府势力。后来卫氏有孕，你将她抬为侧妃。”
数着过去的事，齐氏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她竟被这所谓的情爱困住这么多年？
倘若祖父得知她被这点小事折磨地不堪其扰，只怕会对她失望透顶才是。
“同枝宴上，我独自出来散心，卫氏跟了出来，她说，我无所出，却占正妃之位，而她生有王爷长子，与我怎算无冤无仇？比这更难听的话，我听过无数次。”
齐氏还挺感谢那日卫氏推了她一把，若没有那一推，她兴许还真不能幡然醒悟。
是了，还有皇后娘娘的提醒，是她最后想通的关键因素，不管从前如何，好在如今想明白了。齐氏长叹一声，抬手轻抚上陆成严的脸，犹豫片刻，还是将脸轻靠在他的心口。
“王爷，嫁进王府后，妾身没求过王爷任何事，只这一回，妾身求您成全。”齐氏说罢，放开陆成严，提起衣摆，施施然跪了下来，在陆成严愣神时磕了个头，“求王爷放过。”
“你不喜欢卫氏，本王可以将她挪去别苑居住，让她此后不再出现在你面前，至于孩子，本王并不着急，我们日后多……多亲近，总能有自己的孩子。”
陆成严蹲下身想将齐氏扶起来，她身子娇小，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跪地极稳。
“本王可以立即会去立文书，日后你有孕，诞下无论男女，燕王之位都属于那孩子。”
他看到齐氏跪在面前，心慌得厉害，只要齐氏不再提什么和离，他可以把心都掏出来。
齐氏不是一直喜欢他的么？他之所以常去卫氏房里，不过是气她之前有意躲着他罢了。
如此诱人的条件，大多数人或许都会高兴，与眼前之人冰释前嫌，可齐氏做不到。身形有些瘦削的女子跪地笔直，摇了摇头后抬起眼帘，无不悲怆地看向他：“王爷，已经晚了。”
这个条件足以让人心动，可齐氏已经在后宅与陆成严忽冷忽热的态度中磨灭了所有期待。
“王爷，放过婉儿吧。”齐氏语气平静，什么将卫氏送走、世子之位，她都不要，她只要一封休书。言尽于此，陆成严又何尝看不出齐氏的决绝。
“不可能！本王绝不可能签下这封和离书，你不愿回王府，本王就等到你回去那日！”
陆成严冷哼一声，恼羞成怒将桌上的和离书撕碎，气急败坏拂袖而去。
走到院门口时，唐婉悠吸了口气，忙拉着竹子与落秋她们两个往隐蔽的地方躲。
好在快出院门时，陆成严不知想到什么刹住脚步，折返回去强硬地将跪在地上的人扶起。
“你身子本来就容易就容易生病，天寒地冻跪在雪地里，病倒了……”关心的话说到一般，陆成严将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神色别扭地离开了。
齐氏站在院中，面色复杂地看向陆成严离开的背影。唐婉悠与竹子她们躲在角落里，‘啧啧’摇头，唐婉悠叹道：“没想到大皇子还有今日，本宫以为他铁血手腕，只对权势有意。”
陆家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这一毛病，陆时景不就与陆成严大差不差么？
两人都以自身为中心，然在未曾意识到的时候，事情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陆成严觉得齐婉儿是女子，一辈子都要依靠男子，任他如何捏圆搓扁，对方都不会有怨言。所以他肆意妄为，将对方推地越来越远，到现在悔之晚矣。
“在看什么？”男人清冷的声音乍然响起，唐婉悠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站起身看向身后。
落秋打算站起身时，却被竹子拉了一把，两人乱七八糟地滚摔到一旁，滑稽的很。
第509章 悠悠偷偷摸摸
看清来人是陆时渊，唐婉悠才松了口气：“陛下，您怎么无声无息的，吓了臣妾一跳。”
陆时渊整理好衣袖，将手背在身后，好笑道：“悠悠偷偷摸摸，倒责怪朕动作轻？”
唐婉悠不好意思地绞着手里的帕子，想辩解什么，可想到她们方才躲在这听墙角，若是继续呆在这东拉西扯，委实有些不太礼貌：“我们回凤仪宫去。”
唐婉悠牵过陆时渊的手，拉着他离开太医院。陆时渊看向媳妇儿紧牵着自己的手，勾唇一笑，安静地漫步跟在她身后，由着她着自己往前走。
“朕听说陆明曦今早衣着得体地去见了你。”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宫道上，宫人见是帝后在一起，都是远远地行礼就退开，没有没眼力见的会往前凑。
陆时渊特意强调的这句‘衣着得体’，使得两人的话题变得有些好笑，陆明曦平日里大大咧咧，就是见陆时渊这个皇叔都穿的骑装，穿着宫装，可真是稀罕。
“嗯，郡主进宫特意要见臣妾，说是有要事相问，臣妾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为了大哥的事。”唐婉悠想起明曦郡主说的那些话，就有些哭笑不得。
“为了唐启云？怎么？”陆时渊挑起眉头，他才提点过陆明曦不久，她别是惹了祸。
不过也许是因唐启云被派到京外赴任处理一些事，陆明曦见不到人，坐不住也说不定。
“明曦郡主胆大大的很，前阵子约了大哥外出游玩赏雪，在回府的马车上亲了大哥，之后大哥就有意无意避着郡主，郡主见不到大哥，所以就来问臣妾。”
唐婉悠说起这事便觉得心痒痒，恨不得立刻拉自己大哥来，问问怎么回事。
“明曦那丫头……”陆时渊一时语塞，他是提醒陆明曦抓紧时间，可也不是这么抓。
唐婉悠将明曦郡主到凤仪宫来，问自己的那些话一一说了，夫妻二人都觉得好笑。
两人经过一处小花园时，好巧不巧，迎面碰上出来散步的太后与洛贵太妃。
洛贵太妃总喜欢调侃他们两个，这次也不例外，还不等他们见礼，就笑道：“哎呀呀，真是夫妻情深，小两口拉着手，这是要去哪儿？”
洛贵太妃揶揄的目光在两人牵着的手上掠过，唐婉悠脸皮薄，受不得姨母的调侃，顿时涨红了脸：“见过太后、贵太妃，我们正要回凤仪宫去。”
唐婉悠不好意思之际，还不忘向两人行礼，把太后两人逗地发笑。
“这么着急往凤仪宫赶？哎，年轻人身心如火，就是不同。”洛太妃掩嘴轻笑。
这回不止是唐婉悠，就连陆时渊都有些不好意思，叹气道：“贵太妃口下留情。”
“他们小孩子家，经不住调侃，你差不多就得了。”太后嗔怪地扯了扯洛贵太妃。
“不闹你们了，不是要回凤仪宫么？快去吧。”洛贵太妃笑着让到一边。
陆时渊感谢地对太后颔首示意：“朕过两日得空，便去太后宫中请安。”
太后点点头，笑容温和地对他们两摆了摆手，柔声道：“去吧。”
“宫中十年如一日，也就只有这些孩子们有趣，看着还能觉得这皇宫是活的。”
洛贵太妃收回目送小两口离开的目光，低声怨这宫中的日子太过无趣。
这回太后没有说她言辞不妥，目光亦是万分怅然：“确实是冷清了些。”
先帝去后，太后时常抹泪，不过在人前，还是做出那副平和的样子来。
别的太妃、太嫔到太后那走动少，洛贵太妃无聊，时常去缠着她说话。
起初还未察觉，可看到她红着眼眶的次数多了，就猜到太后常常暗自落泪。
洛贵太妃闻言心下一惊，她只是多嘴吐槽一句，可太后是当真会感到伤心。
“诶！我的好姐姐，臣妾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你别真难过起来，走，带你去御膳房看看，今儿御膳房做了什么好吃的。”洛贵太妃挽住太后的手笑道。
看着洛贵太妃这嘻嘻哈哈的样子，太后哪里还愁地起来，便由着她拽着自己去御膳房。这样的事，其实有些降身份，可去过一回后，太后觉得有意思的很。
御膳房每日会做许多的小食点心，有研制新菜色做的，还有做坏了相的。
可往往好些不那么完美的小食点心，味道反而好，就如开盲盒一样。
宫内的日子，尚且算过得平和，而宫外的孙毓秀，在孙府是水深火热。
“母亲！我说了，我不成婚！这门婚事为何不问过我的意见，就去与人说亲！”
孙毓秀将婚书摔在桌上，她的力气大些，婚书将桌上的茶盏打落，摔了个粉碎。
“你这是哪里学来的规矩！身为大家小姐，没有半分贵女仪态！还敢当着母亲的面摔打东西！是想气死你娘不成！”孙夫人气得拍案而起。
孙毓秀心虚地看了眼地上摔碎的茶盏，别扭地嘟囔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门亲事为娘已经与人说好，婚期尚未议定，嫁不嫁，可由不得你。”
孙夫人瞪了艳孙毓秀，这个女儿，从小到大就没有让她顺心的时候。
“我说了我不嫁！为何非要嫁人！我已经说过我预备前去边关谋职，当朝并没有禁止女子为官，我定要在边关做出一番事业来！”
孙夫人强势，可孙毓秀也是个急性子，母女二人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服谁。
“你身为嫡长女，你妹妹都已定亲，只有你还事事不上心，你定要气死母亲不成？”
拿起桌上的婚书，孙夫人愤然将婚书塞到孙毓秀手里，意思再明显不过。
“那母亲呢？非要逼死女儿您才心满意足？”孙毓秀话音刚落，孙夫人就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孙夫人气极，手上的力气便没有控制。
孙毓秀被打得脸偏到一边，嘴角溢出一丝血，孙夫人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下了重手，想问她疼不疼，话到嘴边却成了：“你这不孝的东西！”
第510章 孙毓秀和宋柏
长这么大，孙毓秀没少挨过打，可这一巴掌，她不觉得疼，只觉得心里堵的很。
抬手将嘴角的血拭去，孙毓秀深深地看了孙夫人一眼，一言不发离开花厅。
“夫人，小姐自小想法就跳脱，有自己的计划，您未问过她去提亲，小姐自然是耍脾气的，您莫要与小姐动怒。”老嬷嬷上前扶住孙夫人劝道。
方才孙夫人那一巴掌，确是打重了，但她们做下人的，不能直言。
孙夫人阴着脸沉默不语地扫了地上的茶盏碎片一眼，不知在想什么。
孙毓秀离开花厅直奔府门，快走到门口时又刹住脚，她从正门出去，那些人多半要问她去哪，回头免不了要说到母亲面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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