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六九龄
卫景平给卫五月使了个眼色,小厮进里屋拿出两锭包装素雅的姚墨:“小小墨锭不成敬意,全当图个吉利吧。”
纪九渊不经意瞥见这对墨锭是彩墨,上头绘着富贵花开繁复的枝桠,很是惊讶,想来合寡嫂心意,于是没怎么推辞就收下来:“在下替家嫂多谢卫大人了。”
临走前他迟疑了下:“卫大人可知,家嫂出自太后母族姜氏?”
第251章 瑕疵品
◎怪不得龙城府知府江扬要挑卫景川护送商船出海呢,原来没有可靠的人护送,出海的商贾们真要人财两空,有去无回了。◎
卫景平微微一愣, 不知他说这话是何意:“……”
纪九渊说道:“日后要是有人背后议论卫大人想要绕着弯子巴结太后,不知卫大人……”
在不在意。
毕竟这礼是从卫景平手里, 而不是卫景明手中送出去的。
卫景平笑道:“我自问心间坦荡, 不在乎旁人说闲话。”
纪九渊这才完全放心。
他走了之后,卫长海在唏嘘:“这京城里的世家之间,到处是儿女亲家啊。”
盘根错节的,好像全栓在一条绳子上似的。
卫景平:“爹, 咱家以后也是。”等卫家在京城里枝繁叶茂的时候, 也会儿女亲家遍地走的。
卫长海扳着指头数了数他儿子侄女们的亲家, 姚家、曾家、吕家、关家……, 恍然道:“别说, 还真是。”
卫景平笑了一笑。
闲话的功夫,去年的武探花陈四禹来卫家拜年了。他考中后进了北衙六军, 比照这科举的品级,探花授正七品官阶, 武举也按照这个来, 他如今是七品的宣贞校尉了。
卫长海看见上林县的后生亲得不行, 一个劲儿塞吃的不说, 还非要给他发压岁钱:“你小子怎么过年都不回家探亲呢?”
陈四禹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爹不让我回去,说让留在京城里多走动走动, 学学人情世故。”
他爹还说,让他在京城里找个好媳妇儿,给陈家长长脸。
当然了,这话陈四禹可不好意思对外人说。
卫景英听了他这话用手一指卫四:“陈叔想错了,你留在京里只是跟着他炼huo药罢了。”
陈四禹这批武进士分到北衙六军后, 云骁帝下旨组建火器营, 把他们中的一多半都调过去研制火器, 卫景平从工部挪过去几只炼丹炉,教他们捣鼓huo药,又说等今年开春,还要请工部精通的冶铁、打铁的官吏过去教他们制一种叫做火铳的兵器呢。
这群憨愣孩子学得起劲,没日没夜地摸索,什么曲柄、引线啦,火门啦……他们很快就熟练于心,说起来头头是道,门清儿。
他们的身心都扑在火铳上,哪儿来的功夫出去结交贵人,见识市井百态啊。
卫景平:“瞧二哥说的,好像在北衙六军的火器营监工的不是二哥一样。”
太子秦衍主动揽活儿,云骁帝或许打心眼里没把火器营太当回事,顺水推舟交给了东宫,太子又转了个手,把火器营全权委托给了卫景英,可以说现如今火器营是在卫二手里。
卫景平不过提供一些研制huo药、火器技术方面的支持罢了。
他心软,才不会压榨武进士们呢。
陈四禹听他哥俩儿你一言我一语掐起来了,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满脸通红地道:“二位大人,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卫长海过来把他拉走:“他哥俩儿都不是好的,你来陪卫叔喝酒。”
他用一壶酒把人挖走了。
哥俩儿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卫景英开始跟卫四说正经事儿:“虽说成立了火器营,但是户部分拨给北衙六军的还是那些银子,除了武进士们的俸禄外,陛下没有另外下旨意增拨造火器的银子,老四,你想过这件事吗?”
而造火器,却又是个很烧钱的。
太子秦衍都发愁的想要私下里变卖东宫的金银珠宝为火器营筹银子了。
卫景平说道:“我知道有这笔账。”但是户部目前拿不出更多的银子,虽说钱庄的盈利一年比一年多,但去年一年用银子的地方太多,免除了考武举之男丁的人丁税,又赈济豫州等地的灾荒……等等,出去的账全靠钱庄的银子去补亏空,因而须得生别的法子,广开财源才行。
新的财源在哪儿?说实话,卫景平自个儿也没找到。
卫景英笑道:“你知道这件事就行。”
凡是被卫景平惦记上的事,只怕没有做不成的,他非常了解这个弟弟。
大年初一一整天都在待客中度过,直到晚饭时分,卫家才清净下来。
次日,卫景平陪着姚溪回娘家。
每年的大年初二都是他一年当中最为轻松的一天,除了几名奴仆外,偌大的姚宅中往往只有他们祖孙三人,吃吃喝喝躺躺一天,别提多惬意了,对于卫景平来说,真是人生一大乐事,至少在这一天,他能摁下暂停键,把所有的事情都抛于脑后,让自己慢下来,静下来,实实在在当条无忧无虑的咸鱼。
初二这天在姚宅吃过午饭,卫景平躺在暖阁里放空自己,姚溪拈着一小截流苏在他鼻子上轻拂,痒得他打了个喷嚏,伸手捉住她的手道:“顽皮。”
卧房暖阁里地龙烧的很足,他二人只穿了一层薄薄的中衣,肌肤相贴,闹着闹着彼此都动了情,很快,小两口掀起的动静把在外面服侍的丫鬟听得满红耳热,不敢抬头朝里面瞅一下下……
正月初三他们去周家走亲戚,给周寂然老爷子拜了年,在周家混了顿绍兴菜,回到家中没什么事儿可干,又在鸳鸯帐中把昨日的温情找补回忆了一遍。
丫鬟春莺年纪大一丢丢,看见卫景平在房里打情骂俏,她欢喜地跟冬梅说道:“夫人一准儿要有喜了。”
她们很是期盼呢。
这时候外头有人敲门,冬梅跑过去一看,回头对春莺使了个眼色:“是罗姑娘来了。”
春莺冷了脸道:“大过年的她巴巴跑来做什么。”
冬梅撇嘴:“那谁知道。”
她们都不喜欢罗小柔,说她这么大岁数了不嫁人,明显是等着卫景平把她收房做妾呢。
要不,罗小柔怎么有事没事就爱去他家大人面前晃悠呢,总说钱庄有事要找卫景平,哼,谁知道是不是借口。
“啊呸,看她那狐媚样子就没安好心。”她们这么说罗小柔。
罗小柔听见门里有人在说话,却半天不开门,出声道:“姚姐姐在家吗?”
春莺这才不情不愿地给她开了门:“罗姑娘来了?”
没有请她进门的意思。
罗小柔讨了个没趣,把手里的年礼往前递了递:“那个,我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来看看姚姐姐。”
春莺虚情假意地往里面努嘴:“进来坐吧,夫人在睡觉呢,奴婢去叫醒她。”
罗小柔:“不了,谢谢你啊。”
见人家不待见她,赶紧离开了卫家。
晚上姚溪看见罗小柔送过来的年礼,问春莺:“罗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她怎么连人都没看见。
春莺:“白日夫人在卧房的时候她来的。”
姚溪脸一红:“……”
那是有些不凑巧了。
想着罗小柔孤身一人在京城,连个亲人都没有,她心生怜悯:“春莺,你跟我去罗姑娘那里坐会儿吧。”
主仆二人遂去了罗小柔家中。
屋里烛光昏暗,一道瘦弱的身影映照在窗棂上,罗小柔坐在窗前,捧着一本书看得专注,都没听到敲门声。
姚溪:“小柔妹子?”
唤了好几遍,她才出来开门。
“姚姐姐来了,”罗小柔高兴地道:“快进来坐。”
她神情淡然,仿若白日去卫家受了冷遇那件事没发生过一般。
姚溪看着她明净的书桌:“在看什么书呢?”
罗小柔拿给她看:“前儿瞧了《大宛列传》,不过瘾,又寻了本前朝宰相荀安写的《海中仙山》来看,说的是沿海的渔民在海上漂泊了三年,娶了美人鱼生儿育女,偶尔往返陆地采买东西的故事……”
“《诗经》里说,‘相土烈烈,海外有载。’,”姚溪说道:“先前我外祖跟我说,汉朝有司马迁写的《大宛列传》记载的就是咱们汉人疆域外的奇人轶事,想来你看的这本《海中仙山》必是学他了。”
罗小柔说道:“是了,只是这本《海中仙山》写的光怪陆离,读起来身临其境,时而揪心时而亢奋,非常能打发时间。”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中一天就过去了。
对于她这种独居的女子来说,最好的消遣莫过于此了。
姚溪翻了两页,赞叹道:“果然好看。”她心下痒痒:“妹子看完能否借我也看一看?”
罗小柔:“姐姐喜欢看拿去便是,我看完了。”
她翻了不下三遍。
姚溪谢过她,坐着略说了会儿话,到天晚才归家。
夜里姚溪窝在榻上凝神看书,卫景平凑过去:“什么书让你看得这么入迷,借我瞧一眼?”
“你别挡着我的光,”她推开他的手臂:“我正看到精彩处呢,明日借你看。”
卫景平来劲儿了,把她圈进怀里:“一起看。”
于是二人津津有味地读起《海中仙山》这本书来。
直看到破晓雄鸡啼鸣,夫妻俩才撑不住,意犹未尽地合上书,抱着彼此睡去。
日上三竿,卫景平一睁眼,魔怔了般说道:“溪儿快起来,为夫要去那头的陆地给你买布料啦……”
姚溪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道:“相公,要是遇到卖茶叶的,买一小罐回来……”
得,这二人,一个把自己当迷失在海中,娶了美人鱼当妻子的渔夫,一个真格儿以为自己是那条当事美人鱼了。
对的还挺合拍。
过了片刻,等他们清醒过来,都有点不大好意思,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卫景平起身穿衣,忽然,他穿着穿着如入定了一般,从眼珠到手指都一动不动,吓得姚溪用手指甲掐他人中:“相公,你这是怎么了?”
别吓她啊。
卫景平“哎哟”叫了声:“媳妇儿你下手轻点儿,疼,疼,疼……”
听见他说话了,姚溪立马撒手:“……”
卫景平:“你还记得三哥去年护送商船出海的事吗?”
“当然记得。”姚溪说道:“那会儿家里人都担忧得不行,天天烧香,请神仙保佑三哥平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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