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六九龄
次日清晨,卫景平从宿醉中醒来。微凉晨风吹起他案子上写满字的宣纸一角,许是搁笔随意,笔尖的狼毫都劈叉了。昨日的“豪饮”让他仍有些眼神呆滞,定睛复看酣畅时写下满纸的“嫽”字,有点想笑,敢情他想了一晚上,就想出这么一个字来。他要了一碗醒酒汤来喝,想了想,却又想不出比“嫽”更好的女孩儿的名字了,于是又提笔写下:“亨庆九年,得女七斤重,乳名唤作‘七七’,大名欲取‘嫽’,‘嫽’字,《广韵》中解释为‘好也’。”
就是“美好”的意思。
不一会儿,同样酒醒后的顾思炎看着他,说道:“‘嫽’字不错。”
他生的也是闺女,这都快一岁了都还没想到大名要叫什么呢。
傅宁附和道:“我也觉得不错。”
这个“嫽”字好像真的不容易重名哦。
卫景平哭笑不得:“我说了不算,要回去请示夫人。”
顾、傅二人同时笑话他:“……卫四啊你被弟妹拿捏的真狠。”
……
卫七七出生后,过了头几天的人情往来,卫景平终于稍稍闲下来了,担忧家中的安全,这两日总想找出除夕夜偷袭卫家的幕后主使,他去找了柳承珏:“一个人没了舌头,还能让他招供吗?”
毕竟柳大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大理寺卿,在审问叫人吐真话这方面很专业。
柳承珏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不敢把话说满了:“只能试试。”
他问卫景平:“会不会是沿海的海盗来寻仇了?”毕竟去年的时候,由卫景平牵头抓了一批海贼,杀光了。
手段极为凌厉。
卫景平:“这批杀手肤色偏白偏黄,一看就不是活跃在海域上的海贼。”
身形高大彪悍,也不像是沿海地区的人。
柳承珏:“听你这么一说我更没信心了。”去审了可能还要砸大理寺的招牌。
卫景平:“柳大人你说,要不要猜一猜呢?”
柳承珏哼笑了声:“猜什么?你们卫家到底竖了多少敌人,根本猜不出来。”
卫景平:“和卫家有血海深仇的真没有,爱恨纠葛的也不存在,唯一让人眼红的,可能就是我家大侄女占了太子妃的位子了。”
他们卫家,能让人觊觎且能做手脚的,只怕是这个位子。
柳承珏:“所以他们那天晚上是去杀你大侄女的?”
卫景平说道:“嗯,他们是从后院翻墙进去的,之所以去这么多人,是知道我家是习武的,父兄武功都不低。”
可能跟他之前想的有些偏差,那群杀手并不是想要灭卫家满门。
柳承珏眼睛一亮:“这么说你有主意了?”
第275章 水落
◎“或许这让她的野心太大了。”◎
卫景平笑了笑说道:“想请柳大人安排演一出戏, 不知柳大人肯不肯帮这个忙?”
“你说来我听听?”柳承珏心道:我先掂量掂量,扮丑的我可不干。
卫景平跟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容易, ”柳承珏说道:“不过, 我也有个事情需要你帮忙,”他对着卫景平眨了下眼眸:“大理寺最近手头有点儿紧,你给找个生财的路子?”
光靠朝廷那点儿俸禄,大理寺的官吏都快穷疯了。他过年期间都重操旧业, 写上话本了。
不过不用“听驴叫”了, 而是换了个新的马甲, 没透漏给任何人。可他不能光顾自个儿, 看着同僚们过得拮据, 柳承珏还想拉他们一把呢。
向工部看齐,人家有自己的产业记里马车, 如今一年比一年运营的好,曾经灰头土脸的工部官吏, 如今一个个脸面油光水滑, 羡煞旁人了。
卫景平听了头大:“柳大人啊, 大理寺是什么地方, 那是‘处心公正,议法平恕, 狱以无冤①’的地方,”他煽情地道:“柳大人就是天下百姓心头的一束光,怎么能沾染上铜臭呢?”
他心道:大理寺不能拿出来搞钱,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柳承珏:“卫四,你别给我头上带这种高帽儿, 我不吃你这一套, 你就说大理寺有没有生财的路子吧?”
卫景平为难地道:“柳大人, 在下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要不你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想想?”
柳承珏:“嗯,可以,就不给你限定时间了,你心里头有这件事就成。”
看,他是一个多么和善又开明的人啊。
……
四月初一。
这一天,卫七七满月,卫家在家中摆了酒宴,席间高朋满座,欢声笑语几不间断。
不过就在这天的满月宴里,卫景平下了一盘棋。
孟氏把卫七七抱出来给前来吃满月酒的女子们看,小丫头丝毫不认生,圆溜溜的黑眼珠转来转去地对着人笑,围着她的贵夫人千金小姐们都说这丫头长的真有福气,将来长大了不知道要享受多少富贵呢。
“哼!”跟在孟氏身边一起出来炫妹妹的卫容与一听她们都在夸卫七七,小丫头的脸上没了笑容。
宴席开到一半,卫容与憋不住了,忽然跑到卫长海跟前,闹起了脾气:“哼,祖父,你们眼里只有七七妹妹都没有我了。”
说完,她把手里的果子掷到了地上,发起了大小姐脾气。
对于大孙女的不懂事,卫长海大发雷霆,沉着脸责备卫容与:“捡起来。”
“哼,才不要,”卫容与眼圈红了:“就不捡。”
说完,她飞快地跑出了卫家。
等卫容与气呼呼地跑了之后,一人喝倒了全桌的卫景川找了个借口回到屋里换了身衣裳,悄悄从侧门出去,追大侄女去了。
不过他不敢太近了,毕竟怕人瞧出来卫家叔侄这是在做戏。
城西偏僻处的一片矮树林里。
卫容与朝手心里哈了一口气,蹭蹭两下攀爬上一棵大高树,而后她百无聊赖地挂在树杈上,盯着手里的桃蝠剑发呆。
树梢上小憩的鸟儿被她惊扰,扑棱着翅膀飞到别的地方去了,摇落的树叶砸到了卫容与的头上,一边扯树枝一边发疯,好像真是受了委屈在宣泄情绪一样。
片刻之后。
暮春的太阳晒得人都要化了,周遭什么动静都没有,卫容与打起瞌睡,在树杈上睡了一小觉,还没“钓鱼”成功,她拍拍屁股,准备下树走人。
心里抱怨:臭小叔什么臭计策,害她白晒了半天。
回家她祖母又要说她晒黑了。
卫容与跳下树来,又哗啦啦摇下一地叶子来出气,又是跺脚,很气很气,气坏了的样子。
任凭她自己演了半天戏,除了招来几只野狗狂吠之外,真就没人来搭理她。
把个卫容与真惹急了。
她拎着剑蔫蔫地往回走。
可就在这时候,忽然一穿褐色僧衣的男子从斜刺里跳了出来,手里的铁锤照着她的后脑勺就捶了下去……
他盯了卫家好几天,今日总算看到卫容与出门,只要杀了这丫头,就可以去主家那里领一笔天价巨款,真是老天爷叫他发这一笔财。
不过,不远处飞过来一柄刀,挡了那铁锤一下。
卫容与趁机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了这一锤,但她毕竟年纪小,被吓到了,一瞬手脚冰凉,小小的身子不停地颤抖。
那男子一击没中,再重新抡捶的时候,也有些着急了,这时候,有人朝他脚下撒了一把黄豆,旋即一道铁网从他背后飞来,他本能一躲,脚底下被豆子滑了,这瞬间的功夫,那张铁网就罩住了他,登时把人兜了个结结实实。
不用什么上乘的武艺,只用两招卑劣的手段就把他给捉住了。
果然是干肮脏勾当的。
这时候,一膀大腰圆,脸上擦了厚厚的一层铅粉,两片干瘪的薄唇涂得血红的老鸨出现了,她手下的龟公上前抓住惊魂未定的卫容与,“哼”了声对被困在铁网里的男子说道:“跟老娘抢姑娘,弄不死你。”
这男子看着老鸨,冷笑一声:“你想抢这姑娘去?”
他心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这丫头也是他们烟花柳巷敢打主意的?
那老鸨不答反问:“你想杀了这姑娘?”
那人横了她一眼:“老鸨子,劝你一句,你动不了她,不如把她卖给我,你随便开个价,我都给得起。”
老鸨“哟”了声:“如果我想要千两黄金呢?”
那男子想了想,正要应答,忽然听老鸨大声笑道:“就你?哈哈,还千两黄金呢,啊呸,你这穷酸样,别说万两黄金了,身上能有几个铜板吃饭就不错了。”
说完,她还踢了一脚他散落在地上的大铁锤:“也就这破玩意儿能换几个铜板吧。”
那男子被她一句一句激将,冷哼道:“你要是把这小丫头杀了,莫说千两黄金,万两黄金我家主子也给得。”
老鸨愣了愣神,她叉着腰,留着口水凑近男子,迷糊地看着他:“天下竟还有这般富有的男子?”
那男子闻到了她的口臭,不耐烦地道:“赵……”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吐露自家主子的信息,遂改口:“照你这么说,万黄金就算富有了?”
老鸨翻了个天大的白眼:“你还别说,老娘想起来了,咱们京城里如今最富有的人家,要数成国公魏府了。”
就是如今的贵妃魏绿衣的娘家。
是的,是那个进宫多年无宠,被纪东风的夫人姜芙送到云骁帝跟前的魏绿衣,去年和钟贵妃斗气,险些丧了命,侥幸活过来之后,手段更多了,还怀上了龙种,很快就复宠爬了上去,取钟氏而代之。
而且,魏绿衣如今怀胎已有八月,御医诊断说她怀的是个小皇子。
云骁帝年过四十,只有太子秦衍一个儿子,得知魏绿衣怀了皇子之后,高兴疯了,有好东西就往她娘家赐,因而魏家暴富了。
京城里都说现在世家里最富有的就是魏家了。
但是老鸨事先并不没想到是成国公府魏家,听那男子豪横的语气,她不过随口一诈,没想到竟叫她给诈着了。
哎呀呀,这下可以找柳承珏敲一笔赏钱了。
那男子一听,神情微变,掩饰道:“我可不认识什么成国公魏府。”
老鸨颇有深意地笑道:“原来成国公府是在想太子之位啊……”
云骁帝在后宫过于宠爱魏绿衣,很多次并不把裴皇后放在眼里,给了魏贵妃一种错觉,觉得她的儿子出生后,会比太子秦衍受重视,说不定能……夺嫡。
从给自己腹中的皇子谋前程的一刻起,魏绿衣就发现了其中的一个问题那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卫容与背后的卫家。
卫家兄弟四人只用了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从乡野低等武官之家一跃而成为京城的新贵,看他们势头,迟早会成为大权在握的高门豪族。
太子秦衍既是嫡长子,将来大婚之后又有卫家依仗,无论如何都撼动不了了。
她忌惮卫家。
魏绿衣心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太子跟卫家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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