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鹿天鲸
——所以,她需要兑换生命蜡烛的肢体亲密度,根本还没有刷到。
温黎僵硬地点开游戏面板。
昏暗长桌上无声燃烧着的生命蜡烛。
它已经几乎被烧尽了, 只剩下一个指节长度的蜡烛依旧在顽强地燃烧着。
蜡油长长地滴落下来,在烛台旁边凝固成了一滩不规则的形状。
火光不时闪烁一下, 颤颤巍巍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在旁边, 硕大的鲜红色数字不断地跳跃着。
【14:29:36……】
浪着浪着, 竟然就只剩下半天的时间了?!
温黎又看一眼肢体亲密度余额。
390点。
——距离兑换一根生命蜡烛所需要的500点还差110点。
温黎欲哭无泪。
早知道她就应该在互换的时候最后在身上乱摸几把, 那样差距都不会这么大。
在珀金保持清醒状态的时候,半天从他身上捞110点肢体亲密度?
这真的可能吗。
【所以说,你着什么急呢?】系统幽幽地说。
温黎扶额,无法反驳。
她只能说, 关心则乱。
或许是在珀金的身体里一口气以第一视角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实在太有代入感。
她有时候不能完全以第三方的角度去极度冷静客观地判断分析问题。
——这是一个对珀金而言, 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时代。
此刻他甚至不仅失去了自己的身体, 还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神术。
刚才她所想的, 全都是如何让珀金早点多少抓住哪怕一丁点安全。
现在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游戏世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吃。
彻底接受了重新回到她身体的事实之后, 温黎回头去看珀金。
“您真的……不去看看她吗?用您自己的身份。”
这个问题她一早就想问。
也是她想要早一点和珀金换回来最根本的原因。
顿了顿,温黎补充了一句, “她的身体好像……真的快要不行了。”
她对于珀金生母的感官说实话非常复杂。
但她能够感受到,珀金对于这名金发女人并不是全然没有任何情感。
珀金淡色的薄唇掀起一丝冷笑。
“有什么好看的。”
他下颌微微扬起,是一个倨傲的姿态,嗓音冷淡,“一定要我说的这么明白,你才能懂吗?”
——“她就是我亲手杀死的。”
虽然这一点温黎一早就清楚,但是冷不丁听见珀金用这样事不关己的语气承认这件事,她还是有点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
珀金的状态实在是太稀松平常了。
就好像是在和她谈论今天天气怎么样,而不是在说明自己的生母死在自己手里。
“……您恨她吗?”
温黎轻声问。
“恨她?”
珀金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狭长的眸底泛起一层冷色。
“不。”
“我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动手,给我们彼此一个痛快。”
他的语气迅速聚集起一种温黎似曾相识的狠辣。
在温黎跟在他身边被迫欣赏那些所谓的“血腥表演”时,她总会听见珀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但这一次,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戾之中,温黎却听出了几分深掩在下的茫然若失。
既然后悔没有早点动手。
那为什么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对房间内的女人做任何事?
分明对于现在的珀金来说,即使是没有神术,可杀死一个缠绵病榻的虚弱女人,也再简单不过了。
温黎叹了口气,走到珀金身边,像是在魔渊中无数次那样半蹲在他身侧。
做工精美的躺椅换成了简陋冰冷的椅子,质感滑腻的纯白色西装变成了灰白破损的长袍。
她却依旧陪伴在他身边最近的位置,就连神情都从未有什么改变。
珀金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察觉到她的靠近,眉梢几不可察地微动。
然后他听见她很轻却很认真的声音。
“珀金大人,我想……您还是在意她的。”
珀金一愣,忽地笑出声来:“你在跟我开玩笑?”
温黎迎着他不加掩饰的嘲讽笑意,脸上表情却丝毫不变,正色道:“不,是我感觉到的。”
说着,她伸出一只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少年近在咫尺单薄清瘦的心口。
“在这里。”
[肢体亲密度+20]
珀金脸色骤变。
不知道是因为被说中了心事,还是不习惯和她这样亲近地接触,唇线紧紧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但终究,他什么也没说。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反客为主地扣住少女纤细的手腕,珀金微一用力将她的手推离几寸,却没有松开她的手。
[肢体亲密度+15]
他别过脸,视线透过狭小的窗户,看向望不见边际的远方。
这是他曾经最常坐的位置,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什么也不做,只这样看着。
云层美轮美奂地变幻着,仿佛在这逼仄的方寸之外,拥有着能够成全所有人美好幻想的世界。
珀金唇角勾起一抹很淡的弧度,像是自嘲,用一种难以描述的复杂语气吐出几个字。
“随便你怎么想吧。”
的确。
在最初从人界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也是兴奋新奇的。
这里是神国,拥有着传说中最美丽的景色,最强大的神明,还有最神秘的关于整个世界的传承。
如果他从前的伙伴知道他来到了这里,并且能够长长久久地居住、生活,他们一定会羡慕他到发疯的。
但是这种新奇,很快就被汹涌而来的痛苦淹没掩盖了。
在被所谓的“兄弟”以友善的名义接近他,实则却只是为了欣赏他一颗付出的真心被狠狠摔碎的丑态,然后变本加厉地羞辱他取乐之后。
他灵魂深处最后一根紧绷的弦应声而裂。
那时他单纯得可笑。
受了委屈只知道扑到母亲怀里,哭着喊着恳求她带他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看似华美,实则冰冷残忍的地方。
“妈妈,我好痛,浑身都好痛。”
“妈妈,我们回去,回到我们之前住的地方吧。那里有香甜松软的饼干和醇香的牛奶,这里什么都没有。”
“妈妈,带我离开这,好不好?”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迎接他的不是母亲春风化雨般温柔的劝解和安慰,而是一顿令他此生难忘的毒打。
珀金想不通,在那样虚弱瘦小的身体里,究竟是怎么突然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的。
数不清的拳头和巴掌落在他身上,每一寸皮肤都火辣辣地发痛。
可他却一动不动。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无数折磨和痛楚中,依旧被他小心地保存着毫发无损。
可就在这一瞬间,它似乎猝不及防地碎了。
他就连本能护住身体的力气都没有。
那时候,他已经全然呆滞住了。
就这样愣愣地缩在墙角,看着不远处熟悉却陌生的女人。
她好像已经疯了。
有的时候她清醒着,秀丽的五官染着愁绪,一边默默地为他上药,一边无声地流泪。
不清醒的时候,她会看着他和她相似的发色还有和众神之主相似的五官狠狠地打他。
然后用那种凄厉刺耳的声音一遍遍问他,为什么不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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