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伸出圆手
“厉害了,咱们宿舍有抑郁症啊。”
严连连走过去,看了看报告,她有点害怕,说道:
“你快放回去吧,别刺激到她。”
余真点点头:“行。”
她正要把东西都塞回去。
但在那之前,步可从床上坐起来了,她低头看着站在柜子前、手里还拿着报告的余真,问道:
“你在干什么?”
余真无所谓道:
“我看你袋子边角夹在柜子外面了,想给你塞回柜子里而已。”
步可不相信她的说辞,指责道:
“你不是想塞柜子里,你就是故意在偷翻我的东西!”
“行行行,我偷翻,是我不对。”
余真走到步可床下,抬起头,说道,
“我给你道歉,你可千万别自杀啊,我也不想年纪轻轻就背条人命在身上。”
她的话语轻飘飘的,嘴上说着“你千万不要自杀”,但语气却是在故意刺激步可。
步可拧着眉毛。
余真的行为到此为止,已经非常过分了,可是这样还不够。
“步可。”
严连连担忧地抬头,
“以前咱们有什么矛盾,我都给你道歉,但你看,你这个情况,是不是不太适合住在宿舍里?”
“如果你非要住宿的话,正常人生活中难免会产生擦擦碰碰的,不是故意针对你,你要理解一下。”
“得了吧!”
余真说道,
“就她这样,以后肯定有什么事,就拿自杀来压我们。我们是来上学的,又不是来供佛祖的,真特么晦气。”
步可深吸一口气,下了床,又把手机从床铺边缘拿下来。她一手拿着手机,从余真手里劈手夺下报告。
“咚咚咚。”
3015的宿舍门被敲响了。
因为昨夜的恐怖噩梦,严连连一听见敲门声就僵住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门外传来声音:
“开下门,我是隔壁的。”
余真上前去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几个女生,都是3017号宿舍的,为首的那个女生说:
“你们宿舍能不能不要每天都半夜洗衣服啊?水声真的很吵。”
余真不耐烦道:
“我们不是托老师解释过,我们宿舍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声音吗?”
“你们不知道那就怪了!”
见余真不耐烦,门外的女生也不客气了,
“我贴着墙听了,就是你们宿舍的声音!”
余真怒气冲冲道:
“你贴墙听有什么用?有声音根本分不清楼上楼下还是隔壁!你直接砸我们宿舍门进来看啊!”
“行了,先别吵架。”
严连连走过去,对门外的女生说道,
“不好意思啊,我们真不知道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我们也有听见。”
“没弄明白前咱们先不要吵架,今晚我们班都还有作业要做,而且我们宿舍有抑郁症患者,吵架可能会刺激到她。”
门外的女生们面色古怪。
为首的那个女生说:
“你别拿抑郁症出来当挡箭牌。”
她背后的另一个女生拉了拉她,说道:
“行了,抑郁症咱们真的惹不起,走吧。”
3017号宿舍的女生神情怪异地离开了。
步可有些想要流泪——
医生让她隐瞒病症,可能就是因为知道暴露后,周围人的反应是这样吧?
但是,她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一手拿着报告,一手拿着手机,回头看了舍友们一眼,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走到走廊尽头,下了楼,拨了电话:
“老师,你现在在办公室吗?我有事情想告诉你。”
步可从电话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她踱步到办公楼,进了办公室。
她穿着拖鞋,眼睛是红的,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分外狼狈。
白老师见了她,从抽屉里把抽纸拿出来递给她,缓声问道:
“怎么了?”
“老师,你看看这个。”
步可递过手里的报告和手机,手机上是一段尚未开始播放的视频。
白老师拿过心理测试报告,他扫了一眼结果,对坐在对面桌的老陈说:
“老陈,有隔壁办公室的钥匙吗?我和学生谈点事。”
“你别急,我找找啊。”
老陈拉开抽屉翻了半晌,找出来两把钥匙,递给他,说道,
“你试试,这两把钥匙里有一把是。”
白老师接过钥匙,道了谢,拿起抽纸包,带着步可进了隔壁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是体育课和保健课老师的办公室,他们教学任务轻松,下午下了课就走,不用和主课老师一样苦巴巴地留着批作业。
他们的办公室里老师也不多,空地大,老陈十分不见外地往这边堆了不少杂物,护腰椅啊、键盘腕托啊……
因为常常过来堆东西和取东西,老陈甚至有这个办公室的钥匙。
白老师进办公室之后,把抽纸放在桌子上,拉了两把椅子出来:
“你坐,我看一下视频。”
白老师拿起步可的手机,点了三角形的播放键。
步可在宿舍录下的一幕幕,都被播放出来。手机像素还算不错,但声音收录不太清晰,不过,因为余真足够大声,步可最后拿着手机站得离严连连够近,关键的信息全都录进来了。
白老师拧起了眉毛。
巨大的不解在心中升起,还有怒火,压不下的、几乎要烧干理智的怒火。
3015宿舍的人在做什么?
恶劣,而且是一种愚蠢的恶劣——
仿佛退化成了走兽,而不是有感情、有理智、懂得道理和对错的人。
白老师甚至有一种错觉——
这真的是他的学生吗?
在他的认知里,她们不是这样的。
步可低垂下眼睛:
“来班里的一年里,我一直在被欺负。同学们没有打我,但是他们偷翻我的东西,放在课桌上、夹在书和书中间的周记,宿舍的柜子……他们在班级日记上故意记我犯错误,平时不理会我,也不和我说话。”
“我每天回到宿舍,说几句话,甚至不说话,一定会有人呛我。我在熄灯睡觉时,怎么也睡不着,我在想,我到底该怎么办?”
“然后,我病了。”
步可露出了一个笑,可她大概是实在没有心情笑,嘴角刚刚扬起,就耷拉下去。
她咬着牙,眼泪滚落出来。
白老师给她递纸巾。
猝不及防地知道这么多事,他脑子有些混乱,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用仅剩的余力思考着——
坐在他面前哭泣的步可,此时究竟是怎样的处境呢?
她的舍友,在对别人宣扬她有抑郁症,有自杀倾向,所以不要惹她。
不久之后,会有很多人知道这件事。
那些人会避讳步可,会远离她,虽然不是刻意地去孤立、去伤害她,但她一定会受到难以衡量的伤害。
她已经走到了人生的绝境。
一只脚迈到了悬崖外。
无助又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