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伸出圆手
这意思就是,他还不如猫。
但在封辛看来,这已经是奖赏了。
那些比鬼域主人厉害得多的精灵王、大天使,总是会把“跪下来,俯下身体亲吻神像的脚背”当做殊荣。
所以,能与她一起看同一场戏,对鬼域主人这种级别的存在来说,难道不是莫大的荣幸吗?
站着,没座位。
这算什么为难?
与封辛往来的生灵中,又有几个有资格与她坐在同一张桌子前的呢?
鬼域主人忍下屈辱,询问封辛:
“您觉得他们的表演有趣吗?”
封辛说道:
“还行吧。”
鬼域主人觉得有戏,开始求情:
“他们也算是非常努力了,所以您可否原谅他们擅闯您的住处的行为,放他们离开?”
封辛捏着茶杯。
她几乎没有思考,就给出了答案:
“不行。”
鬼域主人想问为什么。
“你如果不来,我是会放他们走的。”
封辛笑着说,
“但你来了,你来求我放他们走,我就不想放了,我想当着你的面,把他们全部都杀死。”
封辛笑意温柔,话语却犹如恶鬼。
她看向瑟瑟发抖的百鬼。
金色的火焰在黑压压的鬼气中燃起,鬼怪的身体沾上火焰后,甩手跺脚打滚,却怎么也扑不灭这火焰。
鬼怪带着火光满地打滚、到处乱跑,一时间像是过年时乱窜的烟花。
他们逃跑时撞上封辛在住宅上方铺好的电网,惨叫声伴着雷声,吵得耳朵疼痛。
“主人——!”
“主人!”
“救命啊!”
鬼域主人想救部下,却又担心金色火焰烧到自己身上,于是他只能在惨叫声中,对封辛怒目而视。
他不在意百鬼的生死。
但封辛当着他这个主人的面,把他的部下杀掉,就是不给他颜面,打他的脸。
他很愤怒。
也感觉到恐惧——
明明近在咫尺,他却感受不到那金色火焰中蕴含的力量,这意味着,封辛的力量是他无法触及的。
但同时,又有着痴妄——
他想要得到这份力量,脱胎换骨。
如果得到她的力量,他再也不用当肮脏低下、闭门造车的鬼,他可以光明磊落地站到世界的最高处。
但这样的力量,真的是他能觊觎的吗?
鬼域主人压下怒火,和封辛讲道理:
“您觉得鬼域没有礼待您,如今鬼域已经在尽力弥补了,您提出要住进玫瑰园,鬼域也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您为什么还要继续破坏鬼域?折我的棋子,困住百鬼、阻碍百鬼夜行……”
“棋子,你是说关曜吗?”
封辛没忍住笑,说道,
“你竟然敢跟我提这件事,他在我的蜂箱周围埋符,想要我的命,那些黑金符是谁给他的?”
“说起这件事,我也觉得很后悔——关曜实在是太脆弱了,我还没折磨、报复他呢,他就死了,死得也太轻松了。”
封辛站起身,对鬼域主人道:
“至于阻碍百鬼夜行,我作为玩家,凭着实力困住百鬼,这有什么不对吗?中元节的规则中,玩家可以向鬼怪出手的,不是吗?”
鬼域主人退后一步。
封辛向前走了一步:
“我守规则了,可是你的规则太脆弱,我一不小心就凌驾其上了。”
鬼域主人听着她的贬低,很是恼怒。
但是他又觉得恐惧,他不由又退了一步——他担心自己和封辛距离太近,不慎遭了她的毒手。
“而且你自己也不怎么守规则。”
封辛见他害怕,觉得有趣,又往前逼近了两步,说道,
“你在中元节之前,对洛惊蛰下手了,洛惊蛰现在下落不明,明彦的名字消失了。”
“我是鬼域创造者,也是规则的制定者,在鬼域,我就是规则。”
鬼域主人说道,
“但你是个玩家,你应该守规则,所有的玩家都是守规则的。”
“鬼域的玩家守规则,是因为没有实力去违反规则,而我有这个实力。”
封辛笑得眉眼微弯,
“在你从未见识过的高处,在比恒河的沙子还要繁多的世界里,有着一条所有生灵、即便是造物主也必须遵守的规则——”
“强者才是规则。”
她的眼眸里浮起金色的碎光。
触及那些光辉的时候,鬼域主人内心升起了莫大的恐惧,他有种错觉——
那些碎光来自一座巨大的、恢弘的宫殿,那其中有着漫长的时间、厚重的历史、辽阔无尽的星空。
而他,只是一粒渺小的沙。
他一时间无法动弹。
“我杀死过许多造物主,也杀死过许多强大的生灵,有人说我这样做不对。”
封辛已经走到了鬼域主人面前,
“可是,这些人全部都死了,有的死在我的部下的手上,有的死在我手里,有的死于岁月和挫折……最后只留下了我。”
“无论我如何残暴,我都稳坐高位,所有知晓我的存在的生命都明白一个道理——我即真理,我即规则,不能违背我。”
封辛的语气是温和的,声音也不大,但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了鬼域主人的心底。
“我喜欢的颜色,是最尊贵的色彩。侍奉我的仆人,去往教廷时,教皇只有匍匐的份。我养的狗,就算在教皇头上撒尿,教皇也只能欣喜地感谢奖赏。”
“我愿意踩踏你的规则,愿意指教你,对你来说是无上的荣幸,明白吗?”
鬼域主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了声。
他浑浑噩噩地离开了A12号住宅,心底满是惊惧。
他到底招惹到了什么东西?
同时,他又觉得不公。
凭什么?
她凭什么能那样轻松地站在高处。
站在他费劲力气攀爬、也无法爬到的,甚至无法望见、察觉到的地方。
※
洛川第四人民医院。
明家的人半跪在地上,给七星续命灯添灯油。他们已经看护了这续命灯一整夜,小心翼翼,生怕出什么错漏。
明彦的心率、血压都已经恢复到了比较乐观的状态,只是人还迟迟没醒,紧蹙着眉头,就像在做噩梦一样。
他不断地皱眉。
好像在和什么交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续命灯的灯盏上,火苗忽然变大了一些。
明和煊下意识地看向儿子。
明彦的眉头舒展开了,正十分艰难地掀动眼皮,眼皮掀了没一半,似乎是觉得累,又闭上了。
可他并没有继续昏睡。
他在努力地醒过来——
续命灯的灯油烧得格外地快,他正在从这吊住了他的命的法器上汲取复苏的力量。
明彦的手动了动,右手五根手指翘起又落下,没什么规律,有点乱。
“明彦,明彦。”
明和煊走到床边,问,
“你想说点什么,是吗?”
明和煊了解他儿子。
这小子早起晚睡,看起来勤快,但骨子里懒到极致。他一旦受伤生病,得到了休假的机会,就会直接躺平,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他如果在该休息养病时不老实休息,那一定是有什么需要他立刻去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