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辫子
这一夜，星空静谧，小小的院子里，满是兔肉油脂散发出的香味，与微微的辛辣味混在一起，风一吹，溢满了整个小院。
庄云彤与庄云期两个孩子吃得小肚子都滚圆了。
吃完后，庄云期帮着姐姐收拾了一下，按理说，该带着妹妹去睡觉了。
但他看着黑洞洞的屋子，那趁着月光投下，显出了屋子里塌陷得更厉害的土炕，稻草已经被人扔的满地都是，看着凌乱得像是个乞丐窝。
庄云期一下子就哽住了。
虽说他这些天来一直尽力表现的像个小大人一样，生怕给姐姐添乱，让妹妹没了倚靠心里发慌。
但说到底，他终究还是个不到六岁的孩子。
“大姐……”庄云期声音有些哽咽。
这屋子，是他当时一边哄着妹妹，一边忍着心里巨大的恐慌，一点一点收拾出来的。
土炕上铺的稻草，也都是他一捧一捧从田里捡回来，铺上去的。
眼下，被人全都毁了个干净。
庄云期心里怎么可能不难过？
庄云黛的手，轻轻的摸了摸庄云期的小脑袋。
庄云彤甚至都有些按捺不住的哭出了声：“大姐，咱们今晚怎么睡啊？”
庄云黛笑了，一手牵起庄云期，一手牵起庄云彤：“走啦，咱们找地方睡觉去！”
……
庄李氏步履匆匆回了庄家，越想越是有些懊恼，懊恼自己当时怎么就晕了头，跟着符家那两口子去胡闹了呢？
那可是老宅啊……
她这会儿终于又想起来，先前香姐儿跟她说过，许是老宅的祖宗，庇佑了庄云黛她们……
想到这，庄李氏越是坐立难耐。
这会儿天色暗了，符邓氏还想着再在庄家蹭一顿饭，也就没走，她想着，连庄云黛那种傻子都有鸡汤喝，怎么说，他们是亲戚，庄李氏又向来好糊弄，弄点鸡汤鸡肉的，不过分把？
“婶子啊……”符邓氏窥着庄李氏的神色，开了口。
庄李氏这会儿心里不是不怨怼符家这两人的。
若非她们，她今儿也不会出了那么大一个丑。
庄李氏多多少少不愿意搭理符邓氏。
但又是亲戚，庄李氏也不是那种拿乔，给人脸色看的人，她自己生了会儿闷气，这才又闷声开了口：“孩子他舅妈，你说今儿，算是什么事？”
符邓氏赶忙道：“婶子，这事可不能怪我们啊。我们也是一时想岔了，就想着给裕哥儿出气而已……”
她顿了顿，想起什么，一拍巴掌，“对了！都是香姐儿那丫头！香姐儿那丫头言之凿凿的，说什么裕哥儿喝了那鸡汤就出事了！我家小姑子那肯定不能给二房那三个孩子在鸡汤里下毒啊，说不得裕哥儿是吃了旁的出事的！”
符邓氏之所以特别笃定符氏不会在鸡汤里下毒，是因着符邓氏对小姑子符氏自觉还算摸得准。
符氏要脸啊，怎么可能落一个毒死二房侄子侄女的话柄？
这样，以后她还要不要在向阳村混了？
庄李氏心里一面埋怨着符邓氏的莽撞，一面也觉得符邓氏这话有些道理。
她那个大儿媳妇，向来孝顺，虽说对二房的几个孩子，并不像是对自家的孩子那么上心。但绝对也没有想要下毒害死她们的歹毒心啊。
那，裕哥儿到底是怎么出事的啊？
庄李氏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
符邓氏心心念念的鸡汤，还是没喝上。
庄李氏心里发闷，哪有心情给他们整治什么鸡汤。
再说家里头的老母鸡，宰一只少一只了，她们这些常来常往的亲戚，用不着那么客气。
庄李氏简单的做了两道菜，只是在箅子上，蒸了几个金灿灿的大窝窝头。
一看也是挺实在的。
符大百「勉勉强强」的，一气吃了三个窝窝头。
第33章 吃相也太难看了
庄李氏见符家两口子，都不说等等香姐儿，就自顾自的坐在桌边上吃了起来。
她心里有点不大舒服，手在身前围裙上擦了擦：“我去叫香姐儿来吃饭。”
符邓氏口中说着：“哎，咱们香姐儿这头一遭，是得吃点好的补一补……我这个当二舅妈的，也惦念着她呢。”
屁股就稳稳的坐在凳子上，筷子更是没停。
庄李氏胸口一闷，也没说旁的，走到庄文香房前，敲了敲门，扬声道：“香姐儿，出来吃饭了。”
庄文香有些艰涩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有些闷闷的：“奶奶，我还不想吃，你们吃吧。”
庄李氏只好自个儿回了堂屋，符邓氏反倒像是主人一样，招呼着庄李氏：“婶子快坐啊。”
符邓氏见庄李氏皱着眉，又见香姐儿没跟着出来，赶忙道：“香姐儿不吃啊？哎，定然是一心牵挂着弟弟呢。我们香姐儿，一看就是疼弟弟的。往后嫁到朱富绅家，出息了，那肯定也忘不了拉扯家里人。”
这话倒是说到了庄李氏心坎上。
庄李氏心气总算顺了顺，看符邓氏也顺眼几分。
她拿起筷子，正准备吃饭，然而一看这桌上，两道菜都剩不下几口的样子，筷子在指尖都僵住了。
再看看箅子上的窝窝头，因着符大百跟符邓氏过来，算是亲戚上门，庄李氏足足蒸了七个，个个都有巴掌那么大，一般家里大人吃俩就饱饱的了。
结果符大百一口气吃了三个，这会儿正在吃第四个。
符邓氏吃了俩，噎的有些咽不下去。但这会儿还要往箅子上最后一个窝窝头伸手。
庄李氏忍不住直皱眉。
是符家不给她们吃的？
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些！
偏偏又都是亲戚，不好说什么。
再想想先前因着他们，被村里的人指指点点……
庄李氏更恼火了，饭都吃不下去了。
而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庄李氏就是个泥捏的，这会儿也难免都要带上几分火气：“谁啊！”
回她的，是一道带笑的声音：“奶奶，是我呀，云黛。”
还有两道更稚嫩些的声音：“还有彤彤！”
“还有阿期！”
庄李氏难免就想起了傍晚那会儿，这个孙女好歹还在村人面前，没有说她半句不是。
她猛地站了起来。
符邓氏比庄李氏站起来的速度更快，她「哎呦」一声，也没压着声音：“别是来打秋风的吧！”
这会儿夜色安然，小院里的鸡啊鸭啊也都各自回窝了，寂静的很。
符邓氏这声音便清晰的传到了门外庄云黛的耳朵里。
庄云黛「咦」了一声，又听得周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就是邻居有人趴在他们那边的院墙处听着动静呢。
庄云黛便善解人意的稍稍提高了声音，道：“是二舅妈吧？瞧二舅妈这话说的，您跟二舅舅上门吃吃喝喝的，都不叫打秋风，怎么我们这庄家正正经经的孙子孙女回自个儿家，都要被说成是打秋风啊？二舅妈啊，要不一会儿咱们去溪边，你照一照，看看你这脸，咋这么大呢？”
邻居那边的围墙后，传来一声极轻的「扑哧」声，显然没忍住。
符邓氏气急败坏，还想说什么，庄李氏却不管她，径直往院门那走。
她家二丫说的没错。
这符家两口子，在她家里吃吃喝喝的，蒸七个窝窝头，就要把七个窝窝头全吃了这种做派，还有脸说她的亲孙女回家是上门打秋风！
庄李氏带着一股气，兜着劲儿把院门一开。
就见着清冷月光下，庄云黛一手牵着庄云彤，一手牵着庄云期，站在外头。
三个孩子都穿着不合身的衣裳，无一例外，是都瘦得跟个麻杆一样。
庄李氏心下一酸，赶忙侧过身子：“快进来。”
庄云黛没跟庄李氏客气，牵着庄云彤跟庄云期进了院子。
庄李氏把三个孩子往堂屋领，语气是难得的慈爱：“来的正好，家里头刚做好了饭。”
符邓氏这会儿也追了出来，看着庄云黛进来，「呦」了一声，就在门口，插着手看着她们，要笑不笑的：“我说婶子，你是不是忘了，你这好孙女还病着呢！到时候把她身上的病气，过给了全家咋办啊？”
庄李氏这会儿看符邓氏不顺眼呢，庄李氏板着脸道：“我看我们二丫已经大好了！”
她不管符邓氏，又跟庄云黛道：“二丫，来，别听你二舅妈满口胡诌。”
她正要往堂屋里迈，就见着堂屋那摆在正中间吃饭的桌子上，两盘菜已经见了底，箅子上更是空空如也，啥都没了。
先前还有不少菜呢！就她去开门，这一会儿的功夫！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庄李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吃相……这吃相真是太难看了！
庄云黛搭眼一扫桌子上那片狼藉，再一看庄李氏这会儿的神色，哪里还不明白。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十分「善解人意」的对庄李氏道：“奶奶，不用，我们吃过了。”
符邓氏嗤笑一声：“吃了你们来做什么？就装。”
看看一脸精明模样，来家里做客恨不得把人桌子都给吃光的姻亲，再看看瘦得跟麻杆一样，衣裳都在风里直晃荡的善解人意的孙女。
庄李氏越想越不是滋味，她黑着脸，极为难得的对着符邓氏说了句重话：“行了！别说了！”
符邓氏没想到向来好糊弄的庄李氏，竟然还有呵斥她的一天，顿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