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侯
“还有白先生,你这么重视他,他会知道多少呢?王新秋死时,他也在场吧?
“接下来是……”
家怡忽然站起身,一边做思考状,一边将左手指向左前方,然后说:
“还有谷叔、林凡明、温志杰、秦泰荣、郭振强、赵长逸……”
家怡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念,这些都是鲁伟业麾下管事头目的名字,都是Gary根据陈国香提供的称号,找鲁伟业的司机和保镖问询,再根据档案得到的全名。
确定身份的,她就念全名,不确定身份的则仍使用陈国香提供的称号。
她每念一个名字,鲁伟业的眼皮就跳一下。
如果没有人招供,警方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这么多这么全?
才找回些许从容的鲁伟业,忽然又觉得如坐针毡了。
垂在膝上的手不断攥拳,他再次慌神。
“哦……”凝着他糟糕的细微表情,忽然又扬起笑容,一脸欢欣地歪头望她,肃然的女沙展变得灵动,光彩夺目。
鲁伟业却无暇欣赏她的美貌,她笑得越开,他心里越寒。此刻看着她的笑靥,只如在看罗刹一般。
“就算王挺他们不招,好像也没什么,因为警方已经得到另一个了解王新秋死亡全过程的人的供词了。”
家怡将所有文件环抱在胸,笑容仍挂在脸上:
“鲁伟业,不妨告诉你,警方连案情重现都做过了,现在只等所有文件整理好,提交律政署就可以了。
“我来跟你聊聊,不过是想看看你精彩的表情而已。
“你可以什么都不说,我也不需要你说,你听着就行,好吗?”
她像哄孩子般问询,表情和声音明明都很温柔,却让鲁伟业读到了最让人恼火的轻蔑。
在她眼中,他好像已经是个玩物了。
此时此刻,她像往日的他一样,在玩弄自己看不起的弱者……
他绝不是弱者!
牙关紧咬,鲁伟业死撑住场面,唇角拉直后微翘。他绝不愿意在这个年轻女警面前露出她想看到的表情。
家怡却浑然不在意他摆什么脸,站在自己的椅子背后,双手撑住椅背,她与他对视,笑容一丝一丝地褪去。
鲁伟业情绪已经乱了,接下来终于到了重锤出击的时刻。
深吸一口气,家怡微微眯起眼——
就是现在!
……
徐少威做笔录的间隙,转头抬眼去看易家怡。
易沙展身体拉直舒展,细颈与下颌形成完美直角,整个人像丛林中最优雅也最不容小觑的猎豹般,正在做捕猎前的蓄力。
耳根忽然发热,他忙收回目光,垂眸敛目,正襟危坐。
悄悄长吸一口气,徐少威低头对上面前笔录本,努力使自己忘记方才看到的景象,把注意力拉回到工作。
可是……
可是方才他看到,她仿佛在发光。
第199章 一路溃败【营养液136w】
“Madam,大家都是聪明人,这种低劣的手段就不要用了吧?除了贻笑大方外,只是浪费你我的宝贵时间而已。”
鲁伟业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击溃,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在手下并没有反水出卖他的情况下,警方要拿到这些名单会怎么做呢?
他微微皱起眉,难道这是O记拿到的名单?既然王新秋这个线人已经被O记渗透到自己身边,甚至当上了个小小头目,O记拿到他大部分手下的名单,也不是不可能吧?
他虽然万万想不到自己是被那个完全没入眼的女孩子卖了,更想不到面前的女警拥有他根本无从理解的力量,但胡猜乱猜之下,居然也稍微宽了心。
一个搏命的赌徒能活到现在,大概也需要一些乐观和坚韧心态吧——这些特质他的确具备。
“你这东拼西凑的名单,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想随便搞个名单、按个罪名,就让我招认什么,什么杀了谁?哈,恐怕太过异想天开了吧?”鲁伟业双手一摊,又将家怡的施压驳回去。
“不见棺材不落泪?”
家怡扰乱军心的目的已达成,便不愿再多跟他废一句话,便不假辞色道:
“那天你左手拄拐走进柯士甸道西废弃的烧炭厂房,王新秋已经被绑到那里。他面朝门口跪着,你从正门走进时,他便似在跪你一样。
“你走进去,谷叔立即喊自己的保镖帮你搬来椅子,请你坐好。
“之后一盆冷水泼在王新秋头上,他醒转过来,头发湿濡滴水,神智还没有完全恢复,狼狈迷茫中看到你,口中便开始嘀嘀咕咕的求饶。
“强光打在他脸上,让他睁不开眼睛,难受地歪跪着,想动一动以便躲开强光却根本动弹不得。
“你一定很享受看这样的画面吧?折磨他人是不是很让你快乐?”
鲁伟业盯着她,干巴巴地轻笑道:“原来当警察,还要会编故事?”
家怡并不接他的话,只胸有成竹地继续道:
“你先用龙头杖,在王新秋额头猛敲三下,然后是左肩,最后是右肩。在这个过程中,王新秋一直在求饶,他呜咽说‘业叔,业叔,我没有……’”
家怡一边回想王新秋的语气,一边模仿,连同声调、语气全与心流影像中无二致。
鲁伟业瞳孔逐渐收缩,她的讲述将他拉回到那天那个旧厂房。一生不知杀了多少人的他,第一次感到后背发凉。
为什么,她语气与王新秋那么像?这……就算是真的有人招供了,她怎么会模仿的这么像?
在这一刻,鲁伟业盯死了易家怡,仿佛担心她忽然扑过来,变换成王新秋的男人声音、怒吼‘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家怡当然没有,他模仿把王新秋,目光忽地如电般射向鲁伟业,在他头皮发麻的瞬间,她接着道:
“无论他怎样求饶,你并不理他,甚至敲打的更用力,还开口骂他‘吃里扒外的东西’。
“抽打的刑罚结束时,他是不是还在为自己争辩?说一些如……业叔,我没有,我没有……之类的话?
“可惜你已起了杀心,根本不可能放过这个警方的线人,这个吃里扒外的人。
“你转动龙头杖,准备抽出细剑。
“这时候,有一个人上前抓着王新秋的头发,迫使他仰头,这样才方便你割开他的喉咙。这个上前的人是谁呢?是你的臂膀王挺?还是你很看重的白先生?或者是很有眼色地在你进门时就命人给你搬好椅子的谷叔……
“或者,是负责佐敦道小学的‘红佬’秦泰荣?”
当说到‘秦泰荣’三字时,家怡格外提高了音量。
前面那些名字不过是障眼法,秦泰荣才是那个抓着王新秋的头发迫使其抬头的人。
这件事警方不知道,鲁伟业却清楚。
或许徐少威他们还不清楚家怡是有的放矢,鲁伟业却越来越觉心惊肉跳。
他呼吸不自觉急促,左手攥拳后拇指不断快速搓揉断掉一半的中指,这是他想事情和紧张恐惧时才会有的小动作,这时候却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了。
她怎么会知道?
她都知道!
难道……难道手下真的招了?才被抓到警署,那些他千挑万选的人就背叛了他?
这几乎完全摧毁了鲁伟业对自己的信心。
如果以前一向笃信的东西,如此轻易便被证明是错的。那他计划中的一切,还有哪些能信?
家怡拿起矿泉水瓶,慢条斯理地喝水润喉。
鲁伟业瞪着她,只觉得心焦气躁,时间流淌仿佛是有声音的,在他耳边没走一秒便敲击出如撞钟般的一声‘咚’,使他心脏发闷,额角钝痛。
而在审讯室外的黄警司和Wagner也都噤声瞠目,依次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黄警司趁这间隙大口呼吸,才发现刚刚自己居然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用手背擦过下巴,他缓了下神,才转头问Wagner:
“这些信息并没有在你提交给我的报告上,易家怡怎么会知道?而且看鲁伟业的表情,怎么像都说对了?易家怡简直像在犯罪现场一样,这……这……”
也太邪门了。
Wagner也有片刻的失神,事实上,他跟黄警司一样吃惊和不解,但被黄sir问到面前,他还是强迫自己恢复理性。
垂眸沉思几息,Wagner才抬头道:
“易沙展每天在法医官和法证科呆的时间,比我们都久。她还一直在跟Tannen聊这个案子……法医官许sir常说尸体会说话,法证科的大光明哥也说过‘环境证据会讲话’,我想,一定是现场留下的线索和尸体上的发现的证据,让家怡知道了这些现场信息。”
黄警司皱着眉,极缓慢地点了两下头,转而‘啧’了一声,又露出感叹的神色。
随即不再与Wagner闲聊,转回头再次看向审讯室。
他目光在鲁伟业那些再克制不住的小动作上扫过,最后落定于易家怡脸上,忍不住对Wagner感叹:
“现在的后生仔,了不起,了不起啊!”
审讯室内的家怡并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同步观看她这场审讯,事实上,她已经完全进入忘我状态。
在她眼中,只剩鲁伟业和自己,再无他人了。
“哈哈哈…”心里已经完全慌了的鲁伟业忽然摇头笑起来,他一副无奈模样,轻叹道:
“现在警方办案,全靠胡编乱造吗?
“易沙展,你说的秦泰荣的确是我的高层员工。王新秋死亡的新闻我也看了,好像说是12月2号死的?非常不巧,那几天秦泰荣被我派去泰国进货,奇异果正上市,还有草莓啊之类的都进了一大批。我的账单和安排表都还在,警方或许还查得到秦泰荣的机票。
“Madam,我们都是大好良民,这种事,可不好信口开河啊。”
鲁伟业话音一落,窝在隔壁小黑屋通过闭路电视跟看审讯的一众探员瞬间坐不住了。
“不好!”九叔一拳捶在手掌上,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这可怎么办?这不露馅了吗?
“怎么办……”
“完了完了……”
“扑街啊……这怎么办?”
“啊!”刘嘉明也紧张地大叫出声。
“等等。”同样在列的方镇岳难得还沉得住气,他坐在椅子上,朝大家摆摆手,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