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侯
许君豪点点头,伸了个懒腰,表示肩背好酸。助手忙脱掉一次性手套,帮法医官捶背。
在某些时刻,‘同易家怡一起工作’居然可以成为一种奖励诶。
许君豪歪头细品,兀自笑了笑。
……
……
易家怡带着梁书乐折返B组办公室,脑中想着要如何跟王伟亚聊聊,怎样请那位说是王伟亚故意解开绳索掀飞充气屋的目击证人再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所见所言。
可才进门,迎上来的三福哥就笑着对她道:
“十一姐,拿到凶嫌王伟业的口供了,他招了。”
“What?”家怡怔了下,“他开口了?”
开口澄清自己无辜吗?
“是的,开口了。承认是他解开充气屋的绳索,将充气屋掀进海里的啊。”
家怡像是忽然听不懂粤语般皱眉,不敢置信地反问:
“什么?”
第274章 .破案的希望好奇心,和刨根问底的决心……
家怡无法理解王伟亚的行为,拿着口红,绕开三福直奔审讯室,再次提审凶嫌。
王伟亚如之前一般呆滞,在家怡将之前的问题又问一遍时,他只抬眼睛扫了她一瞬,便低着头,毫无感情地将之前的口红又叙述了一遍:
“…我早就受不了了,不止想杀掉…杀掉坤仔,还想杀掉阿玉啊!他们都在吸我的血,所以我…我看风很大嘛…我就想…如果坤仔死了该多好!我就…把绳子都扯开,趁风大,掀翻充气屋…”
王伟亚的声音逐渐变得颤抖,他仿佛是在克制,可这样的反应搭配着这样话,却又显得像是因甩脱累赘而兴奋。
家怡过强的同理心面对他这样的反应,只觉仿佛两股气在胸腔里冲突争斗,谁也打不赢谁,作为战场的胸腔却已经一片狼藉。
“王伟亚,你真的做了这些吗?”家怡的声音低低的,缓缓的,却像最尖锐的武器,欲撬开藏在王伟亚心中的真相之门。
他动作迟滞地抬头,双眉因为方才做出的凶恶表情而高高挑起,这会儿也来不及压低。而那双眼睛对上易家怡,仿佛意识到对方已识破自己的谎言,他的世界忽而失重,蒙上迷雾,乌云压顶,进而在眸底浇淋倾盆大雨,压得他自己,和与他对视的家怡皆透不过气。
两个人对视许久,家怡用力闭了下眼,表情逐渐变得悲伤。
她忽然明白了王伟亚为什么这样做。
当悲伤超过他能承受的极限,便失去了活下去的力气。
……
在办公室呆了许久,家怡又去法医部看尸体,她不断在本子上做记录,离开前,她在自己写下的【有规律的嘶啦啦声响是什么】字样下画了两条线。
又翻看了两遍法证科大光明哥的报告单,家怡带上梁书乐直奔法证科。
陈光耀正带着团队做其他案子的化验,见家怡赶过来,他放下手头的工作迎过来:“十一你怎么来了?”
“大光明哥,我想看一下【充气屋杀人案】现场采集到的证物,包括那个坏掉的充气屋。”家怡道。
“好啊,不过这个案子凶手不是自己招认了吗?”陈光耀喊阿杰带家怡去看证物,一边忍不住发问。
梁书乐注意到,虽然陈sir不理解十一姐的行为,但还是本能地配合她的需求。
从中体会到这些长官们对十一姐的尊重,他转头看一眼家怡,忍不住正了正色,整个人更认真严肃了几分。
“不是凶嫌招认了,就能顺势结案的。”家怡跟上阿杰,只留下一句:“我要搞清楚前因后果和所有疑点。”
陈光耀看着家怡的背影,转头对Diana道:“十一是天生的探员。”
“胜过常人的好奇心很重要。”Diana想了想,总结道。
“好奇心啊…还有刨根问底的决心呐。”陈光耀不服输地挑眉。
“哈哈,还是大光明哥犀利。”Diana转头看他,因他的好胜心而好笑,细品又觉得很有道理。
另一边,证物室柜架边,阿杰戴着手套取下几件证物和几张照片,到另一间化验室一一展示给易家怡看:
“十一姐,是报告单哪一部分有问题吗?”
家怡低头看了看阿杰拍下的被绑过的树干部分照片,显示有一部分树干树皮上被绳索留下了上下刮擦的痕迹。
再检查充气屋时,家怡皱眉回想了下自己在心流影像中听到的声音,又拿起那几张照片查看树干部分留下的刮擦痕迹。
如果那声音是绳索摩擦树干的声音,应该就很合理了。
当时那些刮擦的痕迹是伴随着孩子的跳跃出现的,有没有可能是…大风将充气屋抬高,孩子蹦跳时又将充气屋拽压回去,这样一个向上的力,一个向下的力反复摩擦拉扯充气屋……
可是如果王伟亚认真系好了绳索,这样的摩擦和大风,真的能把充气屋掀翻吗?
她一边想着要如何好好研究一下充气屋这种东西,一边戴着手套拉出证物袋中已经坏掉的一大滩充气屋'尸体'。
手指牵出绑绳的瞬间,家怡皱起眉。
树干上有留下绑绳拉扯的痕迹,但奇怪的是这个充气屋在大风中被划破坏掉,绑绳居然还十分完好。
于是将四面四个绑绳都翻出来查看,全部都是完好的,再仔细查看绑绳和充气屋的缝口处,她眉头瞬间皱起。
这时阿杰正在介绍这个充气屋的损毁程度等,恰巧提及:
“…对了,充气屋的商家打电话给受害者母亲王太太,要求其赔偿充气屋。今天王太太还提交过提取证物的申请,说是案件定性后希望尽快取回充气屋,这个东西还挺贵的,虽然破了,但还给充气屋商家的话,商家或许还有办法修复再使用,王太太就可以少赔着钱。王太太也太可怜了,儿子被丈夫害死了,她还要赔偿'凶器'损毁的钱。好像这个坏掉的充气屋被作为证物扣押的时间,王太太都要按照租借来交钱的。多扣押一天,就要多交一天的租借费用,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商家找王太太来向我们施压,要求取回充气屋?”家怡忽地打断阿杰。
“也不能算施压吧……站在商家的角度也挺倒霉啊,他们好好的做生意,产品却被人拿来当凶器,还损失了一个充气屋,好多天不能租借,少赚了好多钱。可能就是合规正常的流程?”阿杰挠挠头,有点被家怡严肃的表情吓到。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眼前比自己还年轻的女沙展身上,已经有了会令许多人感到紧张和压力的气势。
“不。”家怡摆了摆手,眼睛盯着面前的充气屋发了会儿呆,再抬头时便严厉道:“无论如何留好这个充气屋,任何人都不许提走。在这个案子庭审结束前,它必须一直在这里。”
“可是我们如果做了报告,拍过照片——”阿杰有些迟疑。
“这是重要证物,任何人允许它被提走,都要担责任——冤枉一个人,害死一个人的责任。”家怡语气加重。
“啊,我明白了。那十一姐,我一会儿跟大光明哥讲一下。”阿杰忍不住又挠了挠头。
“多谢你,我亲自去跟大光明哥讲。”家怡说罢,转身便朝化验师外走。
梁书乐又朝阿杰点点头,忙快步跟上易家怡,脑子开始飞速运转,思索家怡话里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那个充气屋上有足以改变一个人命运的证据?
……
与大光明哥沟通过无论如何要保留那个证物到最后,随即家怡便折回B组办公室。
思索接下来怎么做时,方镇岳从对面办公室走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好还热乎着的文件,递给家怡道:
“我查了下,国外也有许多类似案件。
“这些是关于各地充气屋造成意外的报道,其中以米国的意外居多,那边地处大平原,龙卷风都常有,成年人在充气屋里被卷走的案例也有每年十几起。大多数死亡和重伤都来自高空坠落和飞卷时的撞击。”
家怡接过文件,阅读上面的报道,“岳哥也觉得并非是凶嫌王伟亚故意杀人?”
“王伟亚的口供和他的神情,目击证人的态度,王伟亚夫妇的朋友和同事对他们家庭日常状况的描述……处处都透着不自然。作案动机不够说服力,作案手法也具有相当大的不可控性,这样的凶杀案在重案组是很难成立的。”方镇岳以现实经验和专业细节为依据,认同了家怡的看法。
“岳哥,我怀疑整个案件也并非意外。”家怡搓了搓手指,大脑还在努力思索,想要想清楚整个事件,便着急又烦躁地挠了挠头发。
方镇岳抱胸看看她,又看看跟在她身边的梁书乐,拍巴掌将所有或看资料或整理口供的探员都召集过来,然后才问家怡:
“你发现了什么?”
家怡终于回过神,她转身走到白板前,将之前写在上面的字迹全部擦光,随即开始在上面龙飞凤舞地书写:
【目击证人】
【凶嫌年轻承压艰难的动机】
【凶嫌口供】
写罢,她转头道:“根据这3项,我们或许可以判定凶嫌杀人属实,但其实每一项也都并不很能经得住推敲。
“也许上庭的话,陪审团有一定几率投票选定凶嫌有罪。
“但作为负责这个案子的警探,我们必须对所有证据反复推敲,确保它的真实性和准确性。
“因此,另一种可能性我也要考虑。”
说罢,家怡又在白板另一边写上:
【台风天】
【充气屋】
【绑绳】
写罢,她对上大家好奇的眼神,继续道:
“台风天是意外,因为绑绳没绑紧,或被风吹拽坏、拽开的情况下,导致充气屋松脱,甚至被风吹走,也说得过去。
“这种事之前在香江虽然没有先例,但这东西进入香江时间不久,加上今年才进入台风频发的季节,之前没有这么大的风。所以在此之前没出现类似意外,现在集齐了各项因素偶然发生,也合情合理。
“以此推断,我们可以判定它是意外。”
“好像也很合理。”九叔点了点头,“审讯时我认真读了王伟亚的档案,也观察过这个人,总觉得他不像是会杀死自己儿子的人。”
虽然警探不能靠感受和感情探案,但老警察的第六感,有时还是很准的。
“是的。”家怡点点头,可转身又在白板上【绑绳】下方画了两道线,“可是,我在检查证物时,发现这个坏掉的充气屋的绑绳并没有被拽坏,甚至没有刮擦损坏一些的痕迹。
“我仔细看了下,虽然还不能判断那个绑绳的材质,但它好像跟以往我们常用到的尼龙绳不太一样。它很硬,也很滑,所以很不容易坏。但这样的绳子柔韧度弱,摩擦力低,即便很用力绑住东西,也很容易因为它本身质地硬而造成回弹松脱,更何况不断有外力拽拉的情况下。”
“啊!是这个绑绳本身就有问题?”三福眉头一皱,瞬间来了一股火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黑心商家害人了啊!
“我已经请大光明哥帮忙重做充气屋的检测,以确定绑绳的材质。而且,我怀疑这四根绑绳是商家在原本摩擦力大的绑绳损毁后,自己缝上的不符合安全规定的绑绳。大光明哥答应会在1到2天内给我出绑绳的报告,他明天应该还会去走访其他充气屋店,以做综合的了解和判断。”
家怡又指了指梁书乐,“阿乐会跟进这项报告,明天陪同大光明哥一起去各大租借售卖充气屋的店铺做走访查探。”
梁书乐被点名,忙半站起身朝大家拘谨地点头。
来B组这么久,他还有点没完全融入到大家之中。
“三福哥,麻烦你带着嘉明哥一起查一下王伟亚租借的这家充气屋商铺,各方面证件是否齐备,法人是谁等等信息。还要再做一下此案中充气屋的租借经手人……”家怡想了想,又继续下令。
“OK,madam.”三福比了个ok,随即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