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侯
在丁屋内的林一伯等三人也早合计好了趁夜逃走。
天黑下来后,他们便熄了灯,做出睡觉的样子。
却又在静默十几分钟后,悄悄从后门逃走——他们穿着黑色衣服,一出门便潜伏进河岸边的高草,之后开始在附近绕弯逃窜。
逃窜了近半个小时,三人自觉即便有警方跟踪,很可能也已被甩脱,这才朝目的地逃去。
谨慎的林一伯安排三人分三路逃,一边跑仍一边想办法潜伏、躲避,不管身后有没有警方的人跟踪,仍竭尽所能地隐藏自己、确保安全。
林一伯的确如易家怡所料,准备带队向南,暂时投奔他曾经的姘头。
但家怡以为他会为安全考虑,绝不会与两个孩子和藏起来的同伙汇合后一道入市区。实际上林一伯却不得不冒险,先想办法去与阿宏汇合——
团队人心浮动,虽然聚到一起很危险,但毕竟警方不敢追得太近,林一伯不得不冒险先与阿宏碰面,安抚过团队后,再一道出发绕路去葵涌。
林一伯的团队并非人人都如他一般有强大的必须干成这一票的决心,沙田丁屋被警方发现,就代表着他们暴露了。
很可能就算最后事情做成了,其他原本想留在香江的人,也要带着全家老小跟着林一伯一起逃往湾湾避难养老了。
更何况很多人对于是否能成功这件事已生了动摇心,阿宏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独自逃向葵涌的路上,但凡遇到一个交警设卡做常规酒驾巡查,都可能吓得缴械投降。
毕竟阿宏是带着孩子的人,他投降了,必然会交出孩子,那么林一伯的所有蓝图都将成空。
林一伯绝不愿意这一单生意走向这样的结局,所以他必须立即跟阿宏汇合,使大家重燃信心,决心坚定,才能放心。
更何况,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转移的路上出现麻烦时,大家需要他来出主意,所以林一伯必须把大家聚到一起,再做打算。
每一步都是险棋,但人命生意的人,连命都赌上了,哪一步不是险呢。
林一伯如他教给其他两人的方法那般,不止通过绕圈圈的方式甩脱身后人,还会走一段路便潜伏起来稍作停顿,确定后面没有人追来,才继续前进。
与林一伯分道行走的金鱼佬绕过几圈后,便悄悄走上林一伯叮嘱他的路线,远远地坠在林一伯身后,且走且藏。
待行至划艇中心时,金鱼佬再次停顿下来,蹲守打望四周。
林一伯转向右侧河道,快速穿梭前进,方向转换、光影也发生了变化,在林一伯转过去时,金鱼佬捕捉到月光照在林一伯身上的光影变化——在这一刹那,夜色也没能将他藏好。
而就在几分钟后,金鱼佬准备追上去时,忽然另一条更为纤细敏捷的身影一闪而过,也朝着林一伯的方向追了过去。
金鱼佬眉头一紧,他之所以被安排跟在林一伯身后,就是防备有人追踪林一伯,没想到居然真的有……
浑身汗毛竖起,金鱼佬左手压了下枪,犹豫过后还是拔出右边小腿上绑着的匕首,随即悄无生息却格外快速地朝着那抹纤细身影追去。
……
……
搜找的过程,家怡不断回想自己在方镇轩断指引发的心流影像中看到的那个场景。
工作这么长时间的经验,以及大量阅读前辈案宗学到的东西,都表明:大部分犯罪分子都依赖路径。
犯罪本来就是件风险极大的‘工作’,即便现今侦缉手段还很老旧,科技发展落后,但警方仍然拥有使犯罪分子们害怕的手段。这样前提条件下,罪犯们不想被警方捉住,想要做成自己的事,就一定要做非常稳妥的选择,无论是犯罪地点,还是行为模式等。
可是怎样的选择才算稳妥吗?大多数人都会说:曾经成功的选择。
因此,林一伯很可能仍会选择曾经关方镇轩的方式,去关黎泽旻和赵琼辉。
在那一瞬之间,方镇轩的生命体征已经很微弱了。
家怡看到他睁开眼睛,木板拼接的墙壁之间有小指甲宽的缝隙,他似乎是被光晃了一下,才仰头睁目,想要捕捉那一道光。
可是从木板缝隙中透出的光只闪烁了一下,便划走。
家怡皱起眉,什么光会转着圈儿划走呢?
拨开高草,借着月光查看过前方坑道中的事物,确定没有船停泊后,她抬起头左右四望,并未看到光。
皱眉咬唇,憋闷地透出一口气,难道曾经有人拿着手电筒寻找到关方镇轩的地点,但是没有注意到,又划开了电筒?
不,那种泛射的光线绝不是手电筒。
又跟着方镇岳走了几步,月亮从一片乌云后钻出,银辉遍洒,四野的景象忽而清晰。
在前方河道中,方镇岳发现了一排小船,其中大部分都破旧得不能用了,但还有两三艘仍可使用,检查过绑绳等,好像都是近段时间才被绑在这里的。
但船内空荡荡,也没有曾经绑人装孩子之类留下的痕迹,或许只是附近渔民留在这里的小舟。
方镇岳站起身,抹了把额头,继续向前。
家怡与这些船擦肩时,也只朝内望了望,便转头看向别处,忽然,城门河道方向一个很远的柱形建筑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岳哥,那是什么?”家怡追上他,指给他看。
“河道内的小灯塔吧,引导夜船归岸入河道、警示行船减速不要触礁,不过应该已经废弃许久了。”
“!”家怡瞳孔微缩,随即闭上眼,再次沉心不被打扰地回忆——回忆那束光照来的方向,以及光的强度。
几息后,她又转头看向四周。
从兜里掏出地图,确定了他们所在的地点后,她将地图凑近眼睛,仔细打量这张被临时赶出来的拼凑过的地图,在他们右手边有一片废弃的区域。
方镇岳疑惑地望她,却见家怡又快速将地图塞进兜里,接着在那几艘停泊的船四周摸找起来。
入冬,风很寒,河道边比人还高的蒿草被吹得向一个方向倾斜,家怡用力将那些高草压道,以便看清高草下的地形。
方镇岳虽然尚不知她在做什么,却也上前帮助她压草。
当他们将几艘小舟向陆地方向几米范围内的高草全压倒后,终于看清这附近有一条低洼路延伸向内。
家怡走到低洼路时,方镇岳放眼观察过后,低声道:
“这在十几年前可能是一条小河道。”
家怡点点头,“如果这里有一条河道的话,那么十几年前,那边是不是也有可能曾是个比水洼大些的小湖?”
即便非常小,但停泊船屋,做一些家用渔船小舟的港湾,足够了吧?
方镇岳站直身体,与家怡对视间,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一条隐秘的小河道,一个被高草和坡地遮掩的水洼港湾……
他感到呼吸有些窒闷,心跳却加快,不等家怡继续讲下去,已大步朝着那个方向快步行去。
大开大合地拨开所有高草和灌木,披荆斩棘冲向水洼最低处。
脚下逐渐泥泞,显示着这里虽然已不再是港湾,却仍在雨后和涨潮时成为积水湿地。
方镇岳不敢细想,但一个念头却已呼之欲出:这样的地方,或许就是哥哥的葬身处。
这十几年间沙田区也日新月异,附近许多旧地被征用建楼,曾经的渔村已不复存在,这里逐渐被建设成城市模样,以往的渔港也被优化改建,可还有许多地点尚未被划入修整区,被弃在这里……
方镇岳正大步向前,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响动。他和家怡同时定身,一起转头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似乎是人在拉扯时发出的拖拽顿足声。
方镇岳朝着家怡打了个手势,两人默契地左右分开,随即以同样的节奏,朝那个方向抹去。
越是靠近,在高草中发现的被废弃破船破木板就越多,仿佛这里是一处属于旧船的乱葬岗,它们横七竖八半埋在泥土中,有一些已经被侵蚀**,轻轻一捧,曾经的硬木便碎成糜。
伏在一截旧船后,家怡小心翼翼拨开几丛高草,便看到前方湖洼伏地一个大船屋边,一个男人正押着一个小孩,不耐烦地低声斥责:
“快尿,别磨磨蹭蹭。”
家怡深吸一口气,转头又朝边上的船屋望去,那里面点着一盏很昏暗的小烛灯,如果不是越过层层叠叠的高草屋走进这里,在河道那边搜得再认真,也绝看不到高草掩盖之下、船屋内的一豆光。
大脑飞速运转,绑匪一共有5人,黑皮佬在半山别墅区,林一伯带着另外两人在沙田丁屋,那么在这里看着两个孩子的,理应就只有一人了。
呼吸忽然变得急促,目光微转,她看到另一边高草丛边的方镇岳,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互望,家怡因激动而手指微微发颤,她悄悄做了个手势,征求方镇岳的意见。
方镇岳转头盯着站在距离他较近的男人看了一眼,又仔细观察了男人腰侧和双手,深吸一口气,压下狂猛的心跳,他转头朝家怡点了头,随即便微微拱起背潜向绑匪。
易家怡忙紧跟其后,从另一个角度,压低身体朝绑匪靠拢。
此刻的方镇岳比往日更多了一分急切,他的速度远超过家怡许多。
从草缝间看到岳哥过快靠近绑匪,家怡心中隐有忧虑。
就在她考虑是否也加快速度靠近时,绑匪似忽然意识到了危机,猛然朝着方镇岳的方向大喝一声:
“谁在那儿?”
下一瞬,他已拔枪前指。
家怡瞳孔猛然收缩,岳哥正伏身前行,若起身与绑匪对枪,很可能性命堪忧。
手比大脑更快,一夕之间她已抽枪立直,手指毫不犹豫地勾向扳机。
家怡感觉自己的动作仿佛电影慢镜头,实际上只是过于紧张而造成的感官夸大,她拔枪对准绑匪也不过几十秒而已。
“砰!”
月亮忽然被高速行进的乌云遮蔽,四野再次暗下来的瞬间,震雷般的枪声炸醒整片寂静旷野。
第362章 密集枪声
绑匪阿宏身边还站着个孩子,易家怡不敢瞄得太正,枪口稍向没有孩子的另一侧偏斜。子弹未能击中阿宏要害,射穿他的肩膀,带得他身体一歪,向前踉跄。
一经站定,阿宏便回头朝子弹射来的方向望去。扫见草丛中站出的警察,他大惊失色,当即侧身朝易家怡开枪还击。
易家怡忙下蹲歪滚向一边,嗖嗖子弹破空声从头顶和身侧划过。
另一边已逼近绑匪阿宏的方镇岳如豹子般从草丛中猛扑而出,飞身将绑匪按倒在地,抡起拳头在对方头脸上狠揍几拳。
阿宏本就受伤,此刻被高大强悍的警察压住,用力挣了几下都未能挣动分毫,反而多挨了好几拳,只觉巨通难忍、脑子嗡嗡作响。
见绑匪已失去反抗能力,方镇岳捞出手铐,利落铐住其双手。
之前站在绑匪阿宏身边的孩子早吓得跑回了船屋,方镇岳只扫了一眼便立即朝草丛中打望,一脸惶急地大喊:
“易家怡!”
“岳哥我没事。”草丛一阵晃动,家怡撑身站立,收好枪后快步行到岳哥身边,又掏出手铐铐住阿宏双脚,使之彻底无法反抗或逃跑。
方镇岳从阿宏身上站起身,家怡收好阿宏的枪,仰头与他对望,两人不约而同大松一口气。
总算解决了。
……
远处,金鱼佬才将跟踪林一伯的便衣女警放到,准备补刀时,忽然听到枪响。
暗道糟糕,金鱼佬再顾不上其他,拔步便朝林一伯奔去。
分三路赶来的三名绑匪都意识到恐怕是阿宏那边出了事,各自朝枪声响起处疾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