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侯
“她跟业务部经理Cho的不正当关系,大概就是她心态崩坏的温床。
“佘晶晶很骄傲,对自己的女性魅力极其有信心,但在Cho身上却遇挫,觉得被辜负。”
“可在这样一堆畸形的关系开始之初,她不就应该清楚自己的立场和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危险吗?”家怡一边问,一边滋溜滋溜的嘬吸管,喝酒喝得像喝奶茶。
“很多人是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的。‘自己有问题’是件会令自己痛苦的认知。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认定‘都是他的错,我没有错’。佘晶晶大概也是这样吧。”
“逃避不仅没用,还害自己跌入深渊。”家怡叹气。
“是啊,这世上很多人遇到挫折,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区别只是有的变成废人,有的变疯癫而已。在我看来,全是‘辜负感’害的。”丁婉芝冷哼一声。
“辜负感是什么啊?”家怡听到练达大姐姐的话很感兴趣,从沙发里一骨碌坐起身。
“觉得自己被朋友辜负,明明挺正常的友谊会被破坏;
“觉得自己被孩子辜负,还不错的亲子关系会被破坏;
“觉得自己被恋人辜负,明明稳健相处的情侣关系也会被破坏……总之呢,这是一种非常负面、觉得别人对自己有某种义务的心理吧。
“‘你应该回报我的啊’‘你应该孝顺我嘛’‘你应该照顾我呀’,大概就是这一类想法啦。”
丁婉芝说到这里,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才忽然抬起头,嗤之以鼻道:
“弱者心态!这是最影响我们向远大目标冲刺的绊脚石!
“非常非常糟糕。姐姐跟你讲哦,一定要警惕。如果发现自己开始哀怨啊,觉得谁谁谁对不起自己啦,立即在脑袋里敲警钟!绝对不可以。
“轻则变得不幸,重呢,就像佘晶晶一样喽。”
“……”家怡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我好像明白了。”
“我以前就不明白这一点啊,总觉得别人多欠自己的,整天不开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结果也没有让别人对自己更好,反而搞砸好多事啊。”丁婉芝忽然垮下肩膀,重重叹气。
“婉芝姐说的是跟福哥的婚姻吗?”家怡饮一大口酒,
丁婉芝陷入回忆中,幽幽道:
“福念警校的时候跟我在朋友的生日party上认识的,那时候我还在念高中啊。我们感情很好的,他好照顾我,好迁就我。我们在一起好像总有聊不完的话题,我给他讲我想念哪所大学啦,分享每天看到的最微小的趣事。他会给我讲他成绩很好,很受□□欣赏,枪法好厉害。”
家怡在心里默默念:没有我厉害啦。
“后来他警校毕业,很多事就变了。当军装警好累的,他刚进警署那年,就有两个军装警在巡逻的时候被歹徒杀死啊,我好怕的。”丁婉芝皱起眉,磨了磨牙才继续道:
“有一次他好不容易休假,我们约会的时候,他脸上挂着好几道血印子,要不是我了解他不是那种人,还以为他去偷腥啊。是接到报警说家暴嘛,他跑过去调停,后生仔没有分寸,才伸手拉架,就被报警的妻子挠了。夫妻吵架嘛,你可以劝,但不要参与啊,他什么都不懂,不知道吃了多少哑巴亏。
“他每次约会不是累的没精神讲话,就是一起去看电影嘛,他就在影院里打呼。
“我妈说谁知道他会不会哪天也死了,叫我跟他分手。
“后来我也毕业了,进一家酒场做业务员,也很忙的。别人都有男朋友照顾,只有我,男朋友比我还忙啊。
“恰巧那时候有一个条件还不错的人也约我,我就要跟福分手哇。”
“然后呢?”家怡忍不住轻轻叹息。
“福不同意喽,我们一起从少男少女谈成青年,谁也不舍得,就决定再给彼此一次机会。他辞去警署工作,换了份工,赚差不多的钱,终于有时间陪我喽。按部就班的,我们谈婚论嫁,拍婚纱照,订酒店,办婚礼……可是结婚后的生活,跟我们想的不一样。
“谭福就是贱呐!”丁婉芝忽然怒声骂了句,饮两口酒才继续道:
“每天日复一日的奔波,过同样的生活,他话越来越少,偶尔还会流露出对人生的厌倦啊。
“就好像娶我的人只剩下躯壳,没有了灵魂……家怡,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失去了生命的热忱后,是什么样子啊?”
家怡回想自己见过的人,听过的故事,隐约知道是什么模样。
她自己大概也有过那样的时光,不知道人为什么活着。
“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喽,我们离婚,他又回到警署,穿军装在深水埗巡街,每天走同样的路,到重复的巡查点打卡登记,捉小贼;接报警接线处的命令,去街道调节因为吵架而被邻居报警的夫妻…
“处理一些诸如‘邻居没有及时丢垃圾,搞得楼道很臭’‘街坊门口水渍没擦,滋生蚊虫’‘楼上晾衣服滴水落在我家阳台’一类鸡毛蒜皮的警情,登门劝解啦、调解啦。
“这么烦,这么累,这么无聊,还这么危险的工作,他做得津津有味。前几天看到他,不是挺精神嘛,面色好了,话也多了,多吧?”
丁婉芝嘲讽几句,又忍不住叹息:
“我再婚哪年,他被调到重案组跟方sir。”
“现在还好吗?幸福吗?”婉芝姐选错了一个没有将她放在人生第一位的男人。
“……很幸福。”丁婉芝扯唇笑起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转而又叹气:
“我现在过得很好,找到观一致,生活重心一致的人,婚姻就是最美好的社会关系。只是……有时回想起这些,很气,但也很可怜谭福。他只怕要单身一辈子了吧。为了这份工,什么都放弃了。”
“他很爱警察这份工作吧。”家怡垂眸。
听着丁婉芝的故事,她心里发酸,既通感曾发生的分别,也因福哥对工作的全情投入而心生敬意。
只是可惜,好情人和好警官,为何不能兼顾。
“是,成年人的选择,是没办法all in的。只有被宠爱的小孩子才可以。”丁婉芝叹气,她的情绪是复杂的。
但成年人可以回忆当年,却不能沉陷当年。
“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丁婉芝垂眸望着杯中酒液,忽而笑笑。
问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傻话。
一旦选择了,就只能勇往直前,不能回头啦。
她投入到新的婚姻,在努力寻求幸福。
福尝试过不同的活法,也最终做出了选择。
他们都在人生路上大步前奔,勇敢的追求自己的道。
“谢谢易警官百忙之中听我老婆子唠叨。”丁婉芝一口饮尽杯中酒,歪头笑笑。
她生活中难得有能一起聊聊上一段婚姻的朋友,今天也算一吐为快了。
“我也喝得很开心,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同事。”家怡撑腮,也朝对方干杯。
“他应该是个好警察吧?”
“他是。”家怡毫不犹豫点头。
“哈…你怎么回去啊?喝醉了,不能酒驾哦。”丁婉芝站起身,小有醉意是最舒服的状态。
“没事,没人管我的酒驾。”家怡笃定道。
“?”丁婉芝挑眉,警探这么厉害的吗?
“我自行车。”
“啊?”丁婉芝愣了下,随即噗一声笑喷。
两个女人挽着手臂离开小酒吧,在月色下作别。
骑车回程的路上,家怡谅解了会跟自己挑刺、会因为与她竞争而偶尔显得不善的福哥。
每个人都有自己倾尽所有去追索的东西,她有,他也有。
他们没有对错,都只是在人生路上凶猛前冲时,偶尔相交碰撞的捕猎者罢了。
……
……
城市的另一家酒吧里,两杯长岛冰茶,方镇岳和福苦酒伴喉的相对着。
也在闲聊。
“十一受最大嘉奖,是不是有点不甘心呐?”方镇岳忽然将话题拉回到B组,提到了福最近都在关注的事上。
福挑眼看看方镇岳,什么事都逃不过方沙展的眼睛喽。
“不甘心肯定有,但功劳是她的,我也说不出别的话。”
“有没有发现,我们最近都没在通宵办案了啊?而且今天是准点下班。”方镇岳招手,杯中酒尽,再来一杯,“你算一算自从十一来B组后,我们的破案率和破案时间长度,得出什么结论?”
“岳哥是说,这些都是十一的功劳?”福挑眉。
“当警察的呢,就不能不承认,世上的巧合是很少的。如果事事如此,巧合反反复复的出现,那就不是巧合。”方镇岳与福对视。
福抿唇回想,慢慢品出这些日子组内的变化。复盘过每个案子中易家怡在各个环节都似有若无的存在感,和那些她爆发出智慧光芒的时刻。
她新学的知识、她的推理、她的洞察力、她的细心耐心和韧劲儿……
或许一直以来,他都不是看不到,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福,有十一在,升职是早晚的事。”酒杯遮住方镇岳的表情。
“其实最近我也一直在观察十一,我知道,她挺厉害的。”福终于松了口。
“一切都会好的,大家一起办案,一荣俱荣嘛。”方镇岳笑笑。
福扯唇,怎么听起来像是在说:只要抱紧十一的大腿,走下去就会升职呢?
“方sir,我这么大的人,要抱一个小姑娘的大腿,我不要面子的吗?”福摇头苦笑。
“你有什么好抱怨的?说不得我也要抱一抱呢。”方镇岳一本正经道。
两个人又笑闹几句,居然有靓女过来搭讪,问方镇岳的电话。
方镇岳怔了下,才坐正身体,转头说出口的却是:“警察办案蹲守,请不要干扰公务。”
“……”靓女悻悻离开后,福无语的摇头,“人家想认识你而已,干嘛这么不近人情啊?要当一辈子的老光棍吗?”
“光棍也很好啊。”方镇岳瞥他一眼,“十几的人都不急,我这个二十几的人急什么。”
福愤愤然嗤一声,饮一口酒,才别有深意的低声问:
“独自一人呆在家里的时候,还是会头疼吗?”
“会啊。”方镇岳笑笑,似乎并不在意的自嘲:“是我灵魂的一部分了,大概要跟我一辈子啊。”
福叹口气,怕说多了会坏方镇岳心情,便又转开话题。
接下来的时间里,话题又扯回工作,聊聊自己办过的案子,聊聊别人办的案子,再聊聊组里的人,东拉西扯的闲谈。
但当再提起家怡时,总是赞叹多。福也没了不甘和竞争心,逐渐显露出成熟的认同和欣赏。
如果说重案B组是个小型的狼群,那么被这群野兽彻底接纳的易家怡,早已不是这狼群中的末狼。
她正凭借天赐的‘直觉’、独特的韧性,和逐渐成长起来的硬实力,一点点征服这个小社群。
第70章 抢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