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们的火葬场 第211章

作者:大王任性 标签: 宫廷侯爵 前世今生 女配 穿越重生

  薛掌柜动了心思,避重就轻地跟薛夫人商量了一番。薛夫人虽然心里担忧,但行商之事从来都是薛掌柜主外,薛夫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就这样,薛掌柜独自忙里忙外,跑了好几个县,偷偷跟近二十个布铺签了生意。薛掌柜收了定金,私下借了印子钱,将铺子和宅子抵押出去,这才凑足钱前往阑县。

  原本,只要薛掌柜将货运回来,一切都会顺顺利利。可谁也没料到,连续半个月的暴雨河岸决堤,精布价格一路高涨……

  薛掌柜,再也没有回来。

  ……

  薛家知道薛掌柜死讯时,薛掌柜已经比预期晚归了半个月。

  连续多日的暴雨,薛夫人没有多想,只当薛掌柜是赶不了水路,怕布匹受潮受损,耽误了行程。毕竟薛掌柜是多年的老布商,又不是第一次进货遇着恶劣天气,心里应该是有数的。

  薛夫人会见上门讨货的布商,一个个想尽办法、赔罪道歉,好不容易将人劝回去。

  因确实是暴雨的原因,布商们大多都接受了薛夫人的拖延,极少部分闹事的、薛夫人也答应货到后给他们抹点尾数。

  一开始,薛夫人还很硬气,直到后来,来讨货的人多了,薛夫人看着自己写下的催货记录,越发心惊。

  太多了,家中哪有这么多本钱,去进这么多的货?

  薛夫人慌忙去找薛掌柜藏起来的订货单,翻遍家中,总算找到了薛掌柜私藏的印子钱抵押契。薛夫人惊得倒坐在地上,她想不明白,自己的相公行事素来稳重,怎么就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薛夫人不敢将此事声张,怕被外人看出自己心虚,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有告诉。薛夫人就这样一个人扛着,夜里失眠睡不着,人也消瘦不少。

  再后来,连续暴雨,布匹涨价的事情传开来,布商们怕拿不到布,催货的态度变得越发恶劣,有次还影响到了店里做生意。

  当时薛小安也在,不知原由的他,气得要将捣乱的人送官。还是薛夫人将儿子拉住,谦卑的态度就差给人跪下,总算将人劝走了。

  薛夫人强势了一辈子,薛小安从没见过自己母亲这样。他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扶着薛夫人,向她打听家中是否出了什么事。

  薛夫人更是扛着巨大压力,硬是一个字没对儿子说,只是告诉薛小安,只要爹回来就好了。

  就这样,薛家上下顾不上薛小安临近的婚期,一个劲地盼啊盼……

  薛夫人本以为,都怪这下雨天。可她不知道,下雨虽然薛掌柜会因此没法回来,但她总有理由应付前来催货的人。不下雨的日子,才是真正的煎熬。不下雨,布商就会来催货,而薛掌柜、依旧没有回来。

  薛掌柜错过归期不说,第一期的印子钱就要来收利了。此时薛夫人手里还有些嫁妆和余钱,可她不敢乱用,但收印子的人可不管你有没有难处,如果他们闹起来,布商们更是会一窝蜂地涌上来。薛夫人没办法,只能趁着事情没传开,私下跟家中亲戚借了个遍,暂时付了印子利。

  薛夫人日夜抹泪,如今下雨,连带店里的生意都不好了。薛夫人每日安慰着自己,熬一熬,等相公回来就会好的。

  可是,她等来了薛掌柜的死讯。

  ……

  薛掌柜和阑县的大商赵东家是至交好友,赵东家生意做得极大,赵家之富,在本朝算是数一数二的。

  一般人有这么个好友,早就忍不住攀关系借东风了。可薛掌柜独独看重两人情谊,为人老实,愣是不肯占好友丁点便宜。也是因为他这个性子,赵东家对他也是格外看重。为什么薛家进的布,总比别的布行要更精致、更便宜、更有花样……其中当然少不了赵东家的打点。

  其实只要薛掌柜愿意,一封书信寄给老友,求他帮忙应个急,即便本钱给不出,下个定金,赵家布行也会想办法给他供货。可他不愿意麻烦远在京城的老友,宁愿借印子钱,也不让老友行个方便。

  但老友的确是薛掌柜签订二十几个布铺货单的底气,正常来说,只要他来收货,赵家布行一定会给他供足上品。也是因为有赵家布行这层关系在,薛夫人才能说服自己撑这么久,即使布匹进水受潮,赵家布行也不会让他们亏损太多。哪怕是涨价,以薛掌柜和赵东家的关系,也不会像外头那样、夸张涨得太多。

  但偏偏,这一次,出事了。

  薛掌柜的死讯是赵家布行管事亲自带来的。对方的意思很明确,他们不仅不会按照原定的低价供货,哪怕按照外头的高价,也不会给薛家供货。

  薛掌柜是和赵东家独子一起沉船出事的。

  赵东家因年轻时劳累、身体受损,年过半百,多年未曾有子。好不容易,赵东家求来一子,宠爱有加。为了锻炼即将弱冠的孩子,赵东家将手底下的赵家布行交给独子管理。

  按照赵家布行管家的说法,薛掌柜到的时候,恰逢赵家布行向京供货的日子。阑县因为多日暴雨,没有船敢冒险入水。薛掌柜为了达成自己的生意,低价拿下自己的货,竟然昧良心,主动向赵东家独子提出,可以用自己的船供货。

  赵家独子年轻气盛,被薛掌柜哄昏了头,竟然真就答应了。薛掌柜和赵家独子一起上的船,刚出阑县没多远,就因为暴雨疾风导致船体破裂,最终发生了沉船事故。

  赵东家听闻独子逝世,已然恨极了薛掌柜。他只是不给薛家供货,没有向薛家寻仇,已经是看在多年情谊。

  管家给薛夫人送来薛掌柜带去的本金,劝薛夫人识眼色,不要闹事,省得惹得赵东家厌恶,勾起赵东家的痛处,招来杀身之祸。

  薛夫人听闻此时,自然不信管家的说法。

  “不可能!”薛夫人脸色煞白,急得大喊。“我夫君行商多年,一向稳重。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暴雨水路的危险!他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不可能,不可能……我要见赵东家,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不可能……”

  眼看薛夫人不肯接受,管家一下子变了脸,态度也不再和蔼。他讥讽笑道:“真是小地方的刁民,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我老实跟你说,要不是看在薛掌柜与我做了多年生意的份上,我还懒得跑这一趟。小东家可是我们东家唯一的孩子,要知道,我们东家已经是古稀之年,说句难听的,已经是被你们薛家害得断子绝孙了!就这样你还想见我们东家?别说有误会,哪怕薛掌柜没有在那艘船上,今日他也得死!”

  “你!”

  薛夫人气红了眼眶,眼睁睁地看着管家甩袖离去。

  待管家一走,薛夫人手脚顿时冰凉发软,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眼前一黑,瘫软倒下。

  “娘!”

  躲在门外偷听的薛小安连忙跑进来,搀扶护住薛夫人。

  ……

  阑县来人的消息没有隐瞒多久,很快便有布商听到消息赶来。薛夫人此时已经跟薛小安和伙计,里里外外盘算了一遍订货账目。

  薛夫人明白,即便拿回本金,家里也是杯水车薪。薛掌柜租下大船,却违背原来的约定,私自上京,如今沉船出事,薛家理应赔偿。除此之外,薛掌柜为了获取布商新人,快速拿下货单,到期违约的金额比以往翻了将近一倍。再来,放印字的得知消息,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如果他们前来讨债,薛家恐怕保不住铺子和家宅。

  上次为了还印字利,她已经将能帮衬的亲朋都找了个遍,如今……薛掌柜的尸体还在江河中,薛夫人甚至无法赶到阑县,派人将其打捞出来。

  家中欠债之多,薛夫人已经走投无路,连薛掌柜的丧事都没办法办。

  很快,薛家出事的消息在县城中传遍,每日都有前来要债的布商。他们中也有好心之人,拿回定金,放薛家一条生路。当然更多的是挟契要求支付违约的人,他们联合起来,半分银子都不肯少。

  他们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薛夫人手里有银子,非要将其挖出来,也不顾这份钱,薛掌柜是从何而来。

  薛夫人做生意多年,到底是个聪明人。她不敢开口给布商们赔付违约,只许诺其拿回定金,剩下的钱一心想还给收印子的,提前将手里的这笔钱还掉,布商们知道她手里没钱,便也拿她没办法。

  可是放印子的人,岂是什么良善之辈。甚至薛掌柜之死、薛夫人手里有本金,也是他们放出的声。如果薛家能按时还钱更好,如若不能,薛掌柜抵押的布铺和宅契绝对能让他们大赚一笔。他们一边怂恿布商们找薛夫人拿钱,一边喜笑相迎、就是不同意薛夫人归还本金,坚持要按期收利。

  冲突,是从几个布商开始明抢打砸开始的。布商们讨债上门,将薛家布铺里的布匹全部抢走,薛夫人试图阻止,却在推搡中不幸摔倒,磕伤了额头。

  此事闹得极大,县令听闻后开始出面抓人。薛夫人受伤晕倒,薛小安被缉拿押到了堂上。

  ……

  “这薛掌柜也太蠢了些,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荣华富贵自己都抓不住,活该短命!”县令继夫人一边用着薛掌柜送的昂贵白瓷品茶,一边咒骂着薛掌柜。

  县令二女儿倒是开心得很,沈曼曼又一桩亲毁了,亲事肯定要毁。被人退婚两次,还害未婚夫婿家破人亡的女人,想必京城那位大官也觉得晦气。如此一来,沈曼曼拿什么跟她争!这辈子都得让她踩脚下!

  “娘,其实薛掌柜死了更好,这样一来……” 县令二女儿故意左顾右盼,道:“我们收的那些东西,就死无对证了。”

  县令继夫人一听,顿时眼睛发亮。她帮薛家说好话是为了什么,无非是怕自己收薛家银子私藏的事被县令知道。如今薛掌柜已死,谁还能从她口袋撬走那些东西。

  “但是那薛夫人……”

  “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什么。”县令二女儿翻白眼道。“倒是他家儿子,万一他年轻气盛捅出事来,爹只怕要生气……”

  “这有什么!”县令继夫人笑道:“一个黄毛小子,还能跟我斗?衙差们不是押着他?你派人去安排下,记得让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薛家如今害得你爹这么丢脸,如果他还敢将婚事外传,坏了你爹的名声,你看你爹绕不绕得过他们薛家!”

  县令二女儿立马领悟道:“娘,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

  这是县令和未来女婿的第一次见面,薛小安被押到堂上时鼻青脸肿,已经挨了一顿打。

  这是县令私下安排的,他怕薛小安跟自己攀扯关系,故意买通打手,趁着薛小安被押过街、伪装成布商的人将他痛打一顿。

  薛小安不知内情,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在四五个衙差的护送下受的伤。为了安抚薛小安,县令还特意让师爷红脸,劝薛小安低调行事,哄说县令会帮他一家。

  此时,薛小安才十五岁,骤逢变故,家中早已没了主心骨。仿佛一夜之间,他的身边全是坏人,每个人都在催债。他不知道谁能信任,此时有人愿意低声宽慰他,他除了本能地感激相信,根本别无他法。

  薛小安按县令的要求,堂上老老实实,半句不提县令。甚至内心深处,还格外羞愧,觉得自己愧对县令的信任,愧对沈曼曼的相托。可是薛小安万万没想到,县令三言两语,只翻了翻布商们带来的契纸,就敲下惊堂木,要薛家按契约赔偿布商银子,并且不可拖延。

  薛小安跪在躺下,整个人傻愣住了。布商们欣喜的呼声、一句又一句地高喊着青天老爷,薛小安却恍若双儿失聪般,全无反应。

  等县令宣布退堂,薛小安这才惊醒,准备拦下县令,向他言明薛家的困难。

  如果此时,薛小安对县令仍抱有一丝期待,那县令二女人派来的衙差,就是彻底粉碎了他的妄想。

  县令二女儿派来的衙差晚了一步,他赶到时,县令已经急匆匆将案子宣判完了。衙差匆忙间只见薛小安冲向县令,二话不说上前踹了他一脚。

  薛小安摔倒在地,两眼发懵,衙差却一把将他提起,大呼着薛小安要对县令动手,动手打他。

  其他衙差都听到风声,会看眼色的他们、见薛小安要张口说些什么,连忙冲上去殴打制止他。

  薛小安蜷缩在地上,本能地抱着头,混乱中一句话都来不及申辩。他好不容易抬起头,却见刚刚还好言安慰的师爷缓步离去。

  师爷看见他挨打,默认了这一切。如此,薛小安又怎会不知原由,他内心悲愤,听着衙外百姓们对薛家的指指点点,根本无从辩解。

  见薛小安安静下来,县令二女儿派来的衙差俯身对瘫倒的薛小安发出警告。

  “想想你娘,你若敢胡乱攀扯大人,令沈家难堪,就别怪我们老爷夫人不客气了!”

  薛小安被打得头晕脑胀,他痛苦地咬紧牙关,看向衙差的眼神却锐利且充满恨意。

  衙差不以为然地嗤笑,丢下一句:“就你这样的废物,还想娶我们大小姐?呸!”

  薛小安被喷一脸口水,丧失了所有的斗志,眼睛里没有了光。

  ……

  因为薛夫人晕倒,伙计和小翠都忙着照顾薛夫人,等伙计到来的时候,刚好看见薛小安被衙差丢出衙门。伙计忙着将人扶起来,推开围观的百姓,无奈看着薛小安满身伤,忍不住大骂衙门动私刑。

  伙计本想冲进衙门跟衙差们理论,还是薛小安忍辱负重抓住了他。

  县令已经摆明了态度,伙计进去,也不过是再挨一顿打而已。

  薛小安无力又仇恨,他听着围观百姓的议论,头低得不能再低。他就这样稀里糊涂被伙计搀扶回家,整个人浑浑噩噩,在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县城,卑微得头都抬不起来。

  薛小安到了家,薛夫人也已经醒了。薛小安不敢去见娘亲,不仅是因为脸上的伤,也是因为他在衙门里无法为自己辩驳一句而愧疚。

  “你被人打了?”

  薛小安刚到薛夫人屋外,就被出门打水的王采儿撞个正着。

  根本没等薛小安和伙计开口,王采儿直白的惊呼声已经被薛夫人听见了。

  “小安?怎么回事?你回来了?快让娘看看……”屋内,薛夫人呼唤着薛小安。

  薛小安无处可逃,他愤怒地看向王采儿,凶狠的眼神令心思纯净的王采儿吓得不敢发声。

  薛小安本是一直低着头,受伤没脸见人。他憎恶自己的无能,最后却一抬头,将它全部发泄在无辜的王采儿身上。

  王采儿理解迟钝,只当薛小安怪怪的,本能地不敢惹他。

  薛小安最终还是来到了薛夫人床前。薛夫人看见受伤的薛小安,心疼不已。

  薛夫人追问衙门里的事,薛小安一一说出,直到这一刻,他才像找到家的孩子,向薛夫人释放了自己的委屈和无力。

  薛夫人听完薛小安的话,就知道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她本以为,县令最多就是悔婚,但看在互换生辰贴定亲的面子上,也会帮衬一把。可谁想,县令根本就是要将事做绝了!他不仅要悔婚,甚至还可能杀人灭口!

  早就听闻他们这个县令一心想要升迁,如今看来,却是个为了名声可以什么都不顾的。

  如今判决下来,布商们可不还将薛家收刮干净。如此一来放印子那边……铺子和宅子肯定都保不住了,依他们狮子大开口的架势,只怕还不够。可他们还要赔偿沉船的损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