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个意
达奚理没抬头:“父皇在忙,不欲打扰。”
达奚旸朗声笑道:“在浮郄书院待了五年,外面的空气如何?”
达奚理终于抬眼看他:“父皇这话何意?”
达奚旸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太子在戊林军几次惹事,朝廷不少大臣对他生出不满。”
达奚理心头一沉:“儿臣没有……”
“该知足了,”达奚旸面上带着笑,眼神却发沉发冷,周身不自觉散发威势,“你可知朕当皇子是何样?谨言慎行,处心积虑,先皇心思难测,其他皇子各怀怪胎,活下来都艰难。”
达奚旸的母族官小位卑,她娘走运被先皇看中,先后生下他和达奚晖,二十多个皇子,能健康活到成年的也不过才十二个。
他能在十二个皇子里坐上皇位,隐忍、谋略、心狠缺一不可,许是他前半生过得压抑,便对性子张扬之人格外青睐。
他的几个孩子里,成年的只有三人。
太子不成器,早年单明游放任不管,他身边跟的人又乱又杂,阿谀奉承的,诱导唆使的,攀炎附势的,就这么长歪了。
三皇子最像他,低调沉默,将野心和能力藏得严实,只等着合适机会出击,可也正是像他,他才最不喜这孩子。
而大皇子性子磊落,同他母妃一样,骨子里带着正统学派的气节却不刻板,道声君子也不为过,可心不够狠。
达奚理对苗先生说过他对那个位子有意愿,但那只是为了让他为己所用的手段,可现在这意思……
达奚旸说:“珏儿当太子多少年,你就自由了多少年,朕当年可没这待遇。”
达奚理跪地,低头:“儿臣担不起太子之位。”
“那你觉得谁能担得起?珏儿?他若真坐在这位子,朕还真是老糊涂了。”达奚旸俯视着看他,目光审视:“今天要发生什么事,听说了?”
达奚理:“听说了。”
达奚旸面容肃严,威势逼人:“你从朕这里救走司娉宸时可曾想到会有今天?她破镜成圣回头报仇,你的慈仁和感情让她有了苟活下去的机会,结果如何?”
听到“成圣”二字,达奚理骤然抬头:“要杀的新圣者,是司娉宸?”
“看来你还不知,她激活相里一族神技,破镜成圣,其他圣者不可能容忍她的存在,朕稍加引导,他们没有丝毫犹豫地参与灭杀行动。”达奚旸沉冷道,“你好好看着,同你母妃一样的多情,给你带来的是什么。”
达奚理眼里蓄积怒意,这世上只有他没资格说母妃,母妃爱他,胜过爱自己,他却在嫌弃这爱的多余!
“母妃她……”达奚理刚欲争辩,还未说完,空气忽然被什么扫荡了般,身体变得凝重几分,达奚理低头捏手,他的术法使不出了。
达奚旸却大笑道:“来了。”
屋外头顶明月当空,群星璀璨,被月光倾洒的辉煌建筑即刻亮起灯光,整个皇宫亮如白昼,却不见平日里的掌灯守夜的奴仆。
四位圣者站在屋顶之上,东南西北各据一方,将现身的司娉宸围在中心。
谷梁暮神情冷怒,俯视落在地面的少女:“刺杀一国皇帝,你可知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你身为圣者,却做出如此不顾百姓苍生之事,我们岂能坐视不管,纵容你恣意妄为?”
司娉宸听谷梁暮这话不由一笑,她仰头看这位老人,嘴角嘲讽:“不顾百姓苍生?比起各位,我自愧不如。”
“六国混战中的各位才是风光无限,千万人是生是死全凭几位心意,多了不得,”她歪头奇怪,“只是在旁人那里便是实力为尊,如何到了我这里,便成了莫须有的罪名?”
司娉宸转眸看向其他几人,恍然道:“哦,我知道了,因为你们打不过我。”
“医圣,跟她废话什么?!”剑十今天穿了身干净衣裳,他拂了拂肩上细灰,看向司娉宸的目光充满战意,“小姑娘口气狂得很啊!我倒要看你能狂到何时!”
话落,他手持九华剑朝着司娉宸闪身而来,仿佛同九华融为一体,他速度极快,剑意凌冽,还未至跟前司娉宸便感知到皮肤被割裂的疼痛。
她眨了下眼,以虚化实展开,一只大手揭开暗沉轻薄的纱,色彩鲜明起来,同时,无形的莹光瞬间覆盖了整个皇宫。
剑十此时已经横剑而出,司娉宸抬眸目视他,站在原地不动,芙蓉衣裙犹如水下绽放的睡莲,明艳万分。
“可逆”之下,所有术法归无。
剑十的第一剑还未使出便以失败告终,他御风消失,落地之时急忙稳住身体,一边扛着剑后退一边朝她道:“知道你能消除术法,我们怎么可能还跟你打?你看到我们就该跑的。”
司娉宸面不改色,将视线放在尚自清身上。
尚自清道:“大徵死去的八人身上,只有一人的气,说明这人七大术法全修,杀他们的人不是你,是晏平乐,你只是让他们无法调气用术。”
他摸着花白胡子说:“你的规则虽然能消除术,但同时,你也无法使用术,所以才会让晏平乐帮你杀人。”
司娉宸低眉片刻,淡笑着问:“然后?”
剑十已经退到一面建筑之后,声音透过红墙从前方传来:“当然用最原始的办法来杀你。”
尚自清见司娉宸没有丝毫慌乱,心里察觉到一丝异常,司娉宸看到他们并不意外,说明她早知晓他们在此,却仍旧选择只身前往,这是她信任自己实力的狂妄,还是心中另有打算?
尚自清不敢以往常经验来做评判,司娉宸本身就不是正常情况,她太过特殊,不仅是她掌握的规则,还有成圣的契机,都让他们无法放下心来。
思及此,尚自清还未完全退到后方便扬声道:“放箭!”
谷梁暮和肖知著已经退至后方,一仰头,犹如茫茫细雨般的利箭从天而降,银色箭尖泛着幽幽绿光。
全都淬了最狠的毒。
身着芙蓉衣裙的少女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眨眼间便被密密麻麻的羽箭吞没。
地面血色渐起。
这么轻易?
尚自清抬手,掌心并未出现阵法,神技还在,说明司娉宸还没死,他不敢掉以轻心,朝着身后拉弓的戊林军大喊:“继续!”
……
邵家府邸。
沉睡在梦中的邵临文被细微的声响扰醒,他刚要起身,忽然想起太子白天提醒过,今晚临安城有大动作,让他不要夜出。
这动静也太大了,都快闹到邵家来了。
他不做多想,翻了个身继续睡。
但很快他睡不下去了,梦里老有男人女人的哭声,他打着哈欠坐起,心道这梦怎么还在,然而顺着声音望去,透过半开的窗,赫然见到一片花光冲天。
他随手披了件衣裳跳下床,一开门,灼烈的大火里两道人影犹如修罗,手起刀落便是一具尸体,倒下的全是他日日相见的面孔。
仇家?灭门?
他惊恐地捂着嘴准备后退,身旁忽然响起一个少年嗓音:“这里还有一个呢!”
什么鬼?!
邵临文震惊不已,一侧头,就见一个白发少年盯着他,银灰色眼珠在夜里发光,令人毛骨悚然。
他再也忍不住喊出声:“你谁啊你?!”
见君杳见他后退着想跑,上前扯着他衣袖不让人走,朝着火光最旺盛的地方大喊:“晏平乐!野叔!这里还有活人!”
晏平乐!?他为什么要杀邵家人!
邵临文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推人就要跑,刚跑出一步发现白发少年被他推开了,这么轻易就……没有修为!
意识到这点,他心头狂跳,这是你自找的,如果你不拉着我,我就不会被发现!
邵临文抬手一招,一柄锋利小刀浮现在半空中,他低喝一声“去!”,小刀犹如一道流光飞向见君杳,见君杳后退着扭头大喊晏平乐,就听“镪”的一声,金属碰撞激起一串火花。
见君杳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松了口气,连连退到晏平乐身后,晏平乐本就冷漠的目光几乎凝聚成冰,朝他怒道:“你拖我后腿!”
他现在就想快点解决,解决完回茶楼找人。
见状,见君杳十分懂事地往后退了几米,大喊:“这里可以吗?”
晏平乐已经不管他去追邵临文,不过五秒,他又回来,对见君杳道:“你呆在这里。”
叮嘱完又继续冲入房屋里,寻找新的活口。
邵家府邸的惨叫哭声响了一夜,苏林下率领戊林军在皇宫里也射了一夜毒箭。
天边第一缕天光泻出之时,若有似无的沉重终于消失,他捏了个术法,没有消失,说明神技已经消失,他还是谨慎地等了片刻,用通天玉联系尚自清。
没人回应。
苏林下心中喜悦还没冲上来,立马因为尚自清的失联生出不好的预想,接下来持续不断的联系和喊声都没得到回答。
日头一点点悬高,夜间寒意逐渐消退,苏林下还是决定亲自去看情况,他穿过一重又一重宫门,站在最后一道宫门前,伸手推开朱红色大门,见到里面的场景一怔。
为了这次伏击,他们几乎将所有的箭都运来皇城,同时召集数千名弓箭手,一整夜不休地射箭,此时,所有的箭横七竖八地倒插着,堆积成大大小小的箭山。
淡绿色液体蓄积,铺了一地。
四名圣者不见踪影,苏林下却看到一座不大地箭山底,七零八落的长箭掩盖下,隐约露出一只胳膊,布料老沉,五指胀紫苍老,上面插着十几支长箭。
这不可能是司娉宸的手!
完了。
有圣者死了。
苏林下慌忙调集戊林军搬箭时,御书房两人无声对峙着,听到外面叫喊的动静,达奚理起身,一言不发往外走。
达奚旸沉眸冷声道:“她来了就必死无疑,儿女情长只会误事,你还不长教训?”
达奚理顿了下,侧头道:“你配不上我母妃。”
达奚旸怒极,抬手一挥,桌案上的东西哗啦落了一地,却在下秒,空无一物的桌案上出现一只木盒,上面木纹精致,最上方贴着一张纸条——
“给你一刻钟交代后事。”
字迹刚看完,纸条就从盒面脱落,同时,木盒内部咔哒一声,木盒盖子自动弹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达奚旸看着莫名出现的东西时,第一时间飞速后撤,正准备叫人来,胸膛忽然刺痛,这种痛飞快蔓延至全身,喉咙发痒,血腥气上涌。
中毒?
他百毒不侵,不可能中毒!
除非是……
想到这里,达奚旸跌撞着冲到桌案前,盯着躺在木盒里的半透明黄花。
三生花!
竟然是三生花!
此时,瞥到“交代后事”四字,一时心血翻涌,“哇”地吐出血来。
……
“上任皇帝想炼就百毒不侵,当时的七皇子达奚旸主动帮其试药,以此取得皇帝信任,”司娉宸低眉浅笑,“但也存在弱点,就是三生花。”
这是单明游临死前告诉她的,三生花微毒,可入药,但对达奚旸而言,却是剧毒。
她端起茶杯抿口茶,继续道:“达奚旸能那么年轻登上皇位,就是用的三生花杀了上任皇帝,自己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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