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楼北望
这是……
云乘月感应到, 有一抹暗红色的情感凝聚而出, 倏然出现在《云舟帖》内部。它在情感池中缓缓游动,最后才沉下不动。宛如一条观察环境、伺机而动的毒蛇。
红色情感是最为锋利、最有力量的情感。她现在有两道。一道来自傅眉, 那是个走杀戮大道的女人。
这第二道红色情感,竟然来自庄怀星?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她又在恨谁,恨她, 还是恨宋幼薇?也很合理, 从她的角度来看,宋幼薇曾经抢走了本属于她的生活。
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不过,也许她确实知道一些事。
云乘月回复:[好,我去。]
庄清曦:[我会提前给你下请帖。]
了却这则插曲,云乘月开始琢磨这两天发生的事,尤其是刚才季双锦拿出的蝉。
所谓的半死灵……
太清剑……
蝉,三清阁专门为了对付死灵而搞出来的东西,看起来还不少……
现在, 回想起见牛小苗的一面, 云乘月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感觉到异样:牛小苗身上, 确实有一点点介于生死之间的气息。
但那不是死气。那种气息尚未转化为死气, 称之为“类死气”的确更合适。
可是,和季双锦说的不同,那绝不是一种扭曲、嗜血的恶意。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比吹了凉风、快要感冒却还没感冒,那气息会让当事人自己有点不舒服,没有其他破坏力。
否则,云乘月的生机书文早就将之净化了。
按她的判断,如果放着牛小苗不管,那一点点症状根本不会影响什么。她会继续生活,什么都不会发生。
可牛小苗确实死了,杜尚德也死了……
等等。云乘月冒出一个想法:如果说,导致他们死亡的东西不是类死气,而是别的东西呢?
仔细想想,牛小苗和杜尚德有没有什么共同之处?
云乘月心中一动,重新摸出通讯玉简,找到一个名字。
云乘月:[双锦,你知道杜尚德杜大人吗?他或者他周围的人,有没有被太清令选召?]
很快,对面回复了。
季双锦:[……你竟然问我?]
云乘月:[我为什么不能问你?你是三清阁官员,肯定知道得更多。]
她向来是实用主义原则。就算和季双锦闹了不愉快,也没谁规定不能求助吧?如果季双锦不愿意说……反正问一声又不吃亏。
云乘月非常坦然,毫无心理负担。
对面好一阵沉默。
季双锦:[我以为……]
季双锦:[算了,没什么。]
季双锦:[有关朝廷机密之事,我不会回答,但你问的这件事也不是秘密,我可以告诉你。]
[工部尚书杜言大人的女婿,前不久被太清令选召,如今也在三清阁中。]
云乘月略一沉吟:[对了,你今天拿出来的蝉,能不能给我一个?]
季双锦:[……]
季双锦:[可以去三清阁请一只护身蝉。我们已经开始每日售卖。]
每日售卖……这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云乘月嘀咕一句,再回:[你送我一个吧,我不想花钱。你刚才不是送了庄家家主足足六个?]
季双锦:[……]
季双锦:[乘月,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
说完就不回了。
但她说的信息足够了。
云乘月圈定关键词:太清令。护身蝉。
如果她想得不错,杜尚德和牛小苗都是被瞬间抽去大量生命力,才会当场暴毙,而抽取生命力的力量,就和太清令有关。
抽取生命力……
这是太清剑的能力。
难道说……庄梦柳通过某种方式,利用太清剑抽取无辜之人的生命力,用来支付太清令实现愿望的代价?
可如果是这样,三十年前的奉剑女官为何暴毙?那时候可没有太清令。
不,等等,她想岔了。不是太清令需要生命力,而是神鬼需要生命力!它们实现愿望要生命力,活下去也要进食,就像罗城那一次。
至于护身蝉有什么作用,要等她仔细查看之后再说。
之后,等她有足够的把握,就得想办法进去一趟白玉京星祠。
虽然不知道白玉京星祠中的神鬼具体是哪一只,但……云乘月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必须尽快。
她呼出一口气,仿佛要把心中那点烦闷尽数吐出。
初冬的风吹着,带来一阵针刺似的寒意。是真的冷,她感觉骨头上都起了一层凉气。
云乘月离开一直待着的小巷,也离开小巷的阴影。
往前走,日头高照。正午的阳光光明正大,驱散了小巷带来的阴冷。她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将太阳的温度也吸进肺腑。
哒哒哒——
马车驶来。
云清容赶着马车而来。她额头有汗,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饭菜油烟味,似乎刚吃过午饭。
“你怎么这么早就走?我还以为你至少要留着吃个午饭……你难道,是被赶出来了?”
她有些好奇地探问。
云乘月摇摇头,也没多说,只上了车。
“去哪里?要不要先去吃饭?”云清容调整马车的位置,“车厢里有点心,也有茶水。你要是饿了,就吃些垫底。”
云乘月捏了捏鼻梁。
“先去吃饭。”她说,“去城中心,我想吃那里的锅盔。”
如果还有下一个受害人,那她现在能想到的,就是那家锅盔小摊。
“行,走。”
云清容好好地应了,心里却犯嘀咕。正午吃饭呢,哪有吃锅盔的……云乘月可真是个怪人。锅盔有什么好吃的,还没有她刚才吃的小炒肉好吃。她偷偷在心里评价,并因此感到了一种更加优越的快乐。云乘月固然是天才,可至少这一顿吃得没她好嘛。
云清容满意地扬起马鞭。
走喽。
她今天可得尽量早些回去。据说最近闹死灵,店里拿了些三清阁的护身蝉回来,叫他们各自拿回家去供着呢。回去晚了,万一抢不到怎么办。
云乘月不知道云清容的想法。她一路上开着车窗,在经过城北大桥时,她尤为注意地观察那些官兵,想找到牛小禾的踪迹。
她想问问,牛小苗是不是他的妹妹。如果是,她觉得至少要把真相告诉他。
但她没有找到那个朝气蓬勃的年轻军人。
她忍不住探头出去问:“上午在这儿收费的那年轻人呢?好像是姓牛的那个。”
“牛小禾啊?”
“对,是他。”
“被队长叫走了,好像有大人物找他。大概惹上事儿了!这位姑娘,你少管闲事,可别给自己惹麻烦。”
那人告诫了一句。
云乘月坐回车厢。她知道,已经有人先一步找到牛小禾,告诉他妹妹的死讯了。他们果然是兄妹。而他被告知的真相多半也经过粉饰,说是意外或是如何。他会察觉不对吗,会为了妹妹而追查真相吗?
他是个为自己的身份而自豪的人,应该不会怀疑官员告诉他的话吧。
云乘月靠着车厢,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
她需要做些什么吗……
不,暂时算了。
被卷进来的无辜之人,还是越少越好。
……
到了城中心,那个卖锅盔的小摊却不在。
问了旁边的人,说是他们中午不在这儿摆摊,在西南的位置。
云乘月就又坐车过去。
远远就看见那边竖了一面新的招牌,上书:徐家锅盔。旁边一行小字,写了口味和价格。字迹质朴,应该是自家写的。
云乘月提前下了车,让云清容离开,说今天不再用车了。云清容挺高兴,很快就走了。
中午这边很热闹,很多西边的人去南边做工,中午了就聚在这儿吃吃饭、歇个脚,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片热闹的小商业区。锅盔小摊夹在一堆粉面摊子中间,局促地开着,生意还不错。
摊前两张桌子上都有人,挤着坐满了,还有人排队。云乘月等了一会儿才轮到她。
她说:“老板,一个红糖的,一个椒盐的。再来一壶茶。”
“哎。”摊主说,还是那么沉闷地低着头,使劲揉着面。
旁边帮忙的还是那小姑娘。那孩子抬头看她一眼,腼腆一笑,问候道:“您又来了呀。”
云乘月还记得她叫徐冰花。
“嗯,你还记得我?”她对这孩子笑笑。
徐冰花抿嘴一笑:“哪能不记得呢?姑娘您上次带着两个人来,买空了我家的锅盔,我要是不记得您这样的客人,那还怎么做生意。”
云乘月被她逗得一笑。她扫了一眼摊子:“今天你弟弟不在?”
“叶儿差不多该启蒙了,留在邻居家学些字。”
这时候,锅盔好了。
“这是红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