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楼北望
云乘月放慢了脚步。
“这样真的好吗?”她侧过头,轻声问,“一起走一段路,应该还好,可是一起吃饭有些太近,我怕……”
“有什么不好的?同门吃个饭而已。”陆莹没事人一样摆摆手,“再说我已经和家里人商量过了,他们同意。”
居然同意了?云乘月很意外。她还记得诸葛聪回京时,不得不和她划清界限的为难模样。
“可你也许不知道,我身边现在不太平。”云乘月摇头,“你好不容易才回家……”
“停——我有什么不知道的?你之前让我回家、别跟着你,我就猜到了。我哥也猜到了。”陆莹不屑一顾,“这白玉京里许多人家都知道。你还以为你多特别么?”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事就这么定了。”陆莹不耐烦地说,“地方我都找好了,你只管抽空和我吃饭,并且买单,听到没有?”
“那……好好好,你别瞪我了,我知道了。”
【获得黄色情感,陆莹的决心】
【她曾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经过一系列事情之后,现在她开始相信,有时候共同进退、共担风险,是另一种爽快的活法】
【应用之后,可以略微新剑凝聚速度】
接着,云乘月又感觉到一种异动。是《云舟帖》。
【凝聚完成:新剑剑柄】
【凝聚新剑进度:四分之一】
云乘月心里一跳,立即神思下潜,进入《云舟帖》的世界。她神识穿梭过无数生机幻化的场景,最后沉入情感汇聚的情感池。
果然,在情感池底部,那柄原先只有隐约轮廓的新剑,赫然出现了真实的剑柄。
那剑柄是白色,缠绕着金红两色的藤蔓纹路,四周还升腾着幻象,仿佛是无数人的欢笑,也像是无数人的叹息哭泣。
和原本的三清剑截然不同。
她腰间的玉清剑、上清剑悄然震颤。她感觉到,它们似乎很喜欢那柄新剑,很想要到它身边去,却又像在畏惧什么,踌躇不敢动作。
这新剑似乎很有些莫测。而且……剑柄就这么成型了?是因为……
她看向陆莹。
“云乘月——云乘月!发什么呆?”陆莹冲她挥了挥手。
云乘月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新剑是情感之剑,是先有情,而后才有力量的剑;她已经有些明白这剑成型的逻辑了。
“不,没什么事。我只是觉得……”
云乘月移开目光,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她脸上浮出了微笑。
“我只是觉得,陆莹,你真是个很好的朋友。”
她微笑着,柔声说道。
第181章 暗流
◎杜敏◎
很快, 她们到达了目的地。
徐冰花一家居住的地方属于城西。这里房屋要矮小许多,街道也明显局促很多。狭小的巷子不少,角落里滋生着腐败的味道。
一个小孩从斜后方跑出来, 手里抱着一堆垃圾,“哗啦”一下扔在对面的小巷子里。解释了腐败味道的来源。
云乘月捏了捏鼻子。
“好奇怪。”她说, “我从城西进来的。那边据说是近几年才并入白玉京的,可看起来要干净得多。这里明明更靠近城中心,怎么这样?”
“靠近城门?那就是那个什么……面子工程呗。”陆莹说,“哪个城市都不能让靠近城门的地方脏兮兮、乱糟糟。这地方是白玉京的老城区, 叫老西城。一直都这样。”
“面子工程?这句话你从哪儿学的?”云乘月忍不住问。她感受到了一丝亲切的气息。
“我哥说的。”她顿了顿, 有点生硬地补充,“就是……就是诸葛师兄。”
“我知道你哥是谁, 你才发现你这么叫他么?认回去啦?”云乘月调笑一句,“那他是从哪儿知道的?”
“我不知道。大约是看书看的吧?他很爱看书,也爱到处走访, 奇奇怪怪的书看了不少, 有满肚子的故事。他跟我说这个词的时候,说是很有可能来自那传说中的奇书《天下经略》。这名字有点耳熟,可我想不起来哪儿听过了。”
陆莹已经忘记了在水府幻境的细节。
又是《天下经略》。
云乘月不觉脚步一停,接着又赶紧往前走几步。
陆莹也没在意,跟着她往前走。转过一颗细细瘦瘦的柿子树,就到了目的地。
这是个小小的院子,门口明显比其他地方干净一些,还放着个花盆。花盆破损了好几个地方, 勉强兜得住土, 里面没种东西, 又或者是曾经种了东西又没活下去。盆里只有些杂草, 绿绿的倒也可爱。
“要进去吗?”陆莹问,“还是敲门?”
“不用敲门。我来。”
云乘月说,手一翻,梦字书文一跃而出。白色雾气泛起,遮蔽了她们两人的身形。
“走,翻墙进去悄悄看一眼,没问题我们就走。”
云乘月率先翻了墙,回头一看,发现陆莹没跟上来。她坐在墙头往下面看,奇怪地问:“陆莹,你怎么不动?”
却见陆莹望着她,一字一句道:“你这个法外狂徒!你还好意思说我?”
云乘月:……
“我本来也就说,我也差不多嘛。”她讪笑了一下,催促道,“快上来。”
两人翻墙过去,落在地上。
这院子一共就三间房,一眼能够看到头。还当不了庄家的台阶面积大。
一个女人坐在院子里,手里绷着个绣棚,正在秀东西。她身材敦实,肉肉的手腕上带了个薄薄的、泛黑的银镯子。她一面绣着,一面不时侧过头咳嗽几声。咳出两口浓痰,也就吐在地上。地面不少这样的痕迹。
云乘月走近了,看见她脸色不好,焦黄泛红,嘴唇又干裂着,泛着苍白。
她尽力遗忘身体的不适,正专心绣着一簇竹子。竹子旁边是一只锦鸡,边上还绣了两行诗文。白玉京学风鼎盛,就算是脚夫也爱用这样文雅的帕子,很多人闲了就会绣些帕子出去卖,补贴家用。
云乘月仔细看了看,发现女人绣的图案不差,绣出来的文字虽然法度不佳,却别有一番生动朴实的气韵。
“哎,陆莹。”她招招手,“你来看。你觉得这字怎么样?”
陆莹凑过来。“我看看……不是很工整,但看着还怪有意思的。我看这个人有些写字的天赋,要是能去读书,有老师指导练习一段时间,说不定她也能够成为修士。”
“我也这样想。”云乘月点点头,若有所思,“这个女人似乎很有做修士的天赋,称不上才华横溢,大约就是如果去读书,能读个中上游的水平。”
再看旁边。女人手边的矮凳上,放了一只亮亮的铜蝉。那铜蝉应当是新买的,却已经被人的手摩挲出了光亮。显然,它的主人应该是一直捧着它,几乎不离手。
看上去没什么异样,就是一个普通的摆件。
云乘月心里一动。
她眉心的生机书文感受到主人心意,立即跳了出来。云乘月一伸手,生机书文便落在她掌中,笔画一淌,整个字化为一滩玉白莹润的液体。
“陆莹。”云乘月伸手示意,“你蘸一些灵液,抹到眼皮上。”
陆莹正在观察她,心想书文竟然还能这么用,真是异想天开。她有些佩服云乘月,不过不肯表现出来,只绷出一脸云淡风轻,照她说的做了。
生机书文化出的灵液凉凉的、润润的,一碰到眼皮上就像被吸收了一样,只留下一点清凉的感觉。
云乘月说:“你现在睁开眼,再看看那铜蝉。”
陆莹依言照做。
一眼看去,她就发现了不同。
“那是……?我怎么看见,那铜蝉上有什么东西伸出来,一直连接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上:”她惊讶道,看得更仔细,“感觉那好像……怎么和你的生机书文有些像?”
“是,我也发现了。它们当然像,因为那铜蝉上传递的就是生命力。看来是这铜蝉传递了一些生命力给这女人,才让她的身体好了起来。”
云乘月点头。
“竟然是这样!这铜蝉原来还真不是骗人的玩意儿。”陆莹轻轻一拍手,“那我回去可得好好利用起来,这简直是十全大补灵丹嘛。”
真有那么好吗?
云乘月此前有所猜测,庄梦柳可能是要利用铜蝉为媒介,来更充分地吸取百姓的生命力,供养自身、祭祀神鬼,也支撑那所谓的太清令。毕竟岁星之宴即将来临,他在罗城又被她和傅眉将了一军,自然需要更多生命力。
可现在看来,铜蝉竟然是在为百姓输入生命力?
莫不是她想错了?庄梦柳其实是个为国为民的明君?
“陆莹,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那你直接问呗。我最烦别人说半截话了,快说。”陆莹习惯性呛她。
云乘月早都习惯了,当没听到:“你如果想骗别人,是怎么骗?是上来就花言巧语的让人家把东西拿给你吗?”
“你怎么问这个?你想骗谁?我帮你去啊。”陆莹说完,自己又摆摆手,“我开玩笑的,我现在不做这些了。怎么骗人?每个骗子都有自己的方法,但大体说来只有不入流的骗子才会一上来就热情似火、花言巧语。”
“我们这样厉害的骗子,都懂得一个道理:上来太热情,反而会让别人警惕。如果我想骗别人的东西,我反而会先给他一些什么。先付出了,再摆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态度,人家才会慢慢放松警惕,反而主动来和我亲近。”
“这就叫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听了陆莹的解释,云乘月点头:“是这么个道理,陆莹,你真厉害。”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我想……这么说吧。”云乘月指着那铜蝉,“你说,如果满大街都能买到铜蝉,每个铜蝉都分出一些生命力,这是多么庞大的总量。那些生命力是从哪儿来?”
“这……”
陆莹一愣:“应该也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输送生命力吧?可能只有那些身体不太好的,铜蝉才会……不对呀,就算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可是京城这么大,铜蝉一直这么发下去,还有那什么银蝉、金蝉,就算普通人买不起,还有这么多当官的、经商的。那需要的生命力确实太多了,从哪里来的?”
她想起刚才云乘月问她的问题,忽然反应过来,耸然一惊:“等等,难道你的意思是,现在这铜蝉书上的生命力,就是我说的‘欲要取之必先予之’的那个‘予’?”
“我是这么想的。”云乘月很干脆地点头,“不过我没办法验证,因为我现在看这铜蝉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它好像只是在单纯地输送生命力。”
陆莹想了想:“那你能看出来它输送的生命力源头吗?它从哪里来的?总要有个来处。”
云乘月摇头,神情有些凝重。
“问题就在这里。这铜蝉里的生命力好像凭空出现。我抓不住它的源头。”
“那……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这毕竟是朝廷卖的东西。听说皇帝陛下是个非常厉害的修士,或许我们眼中的很多很多的生命力,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呢?”
陆莹对大修士还是很怀有敬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