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楼北望
“小姑娘挺尴尬吧。”
“嗐,你说这事儿弄得,就答应嫁了嘛,难道还能找着比聂七爷更好的归宿?”
还有人开玩笑:“总不能,随便一个小姑娘冒出来,就是什么书文修行天才……吧……”
这玩笑的最后一个字,没能轻松地吐出来。这个“吧”字的尾音长长地拖了出去,变形、扭曲,就像说话者渐渐张大的嘴,还有那渐渐呆滞的、震惊的表情。
因为就在这一刻,大地颤动起来。
地震?
不,是云府深处传来的震动!
下一刻,所有人都听见了响亮的爆炸声。
——砰!
……
在人群看不到的地方。
州牧府寂静无声。
一个人影盘腿坐在屋脊上,手臂搭着精致的脊兽,望着院子里负手而立的老人。
“卢老头,你瞧什么?”
听上去,人影是个青年。
院子里的老人静静站着,望着城里某个方向。他背影清瘦,挺直的脊背却格外有种刚强的气质,令旁人轻易不敢上前。
他手边放着一只狭长的玉匣。玉匣里装着天材地宝,是几个时辰前聂七爷送来的。
他本来已经收下了。
现在,他却不得不思考一些事,所以将这玉匣拿了出来。
老人不说话,青年自己站了起来。
他笑着说:“我听见了,有人指控说,州牧将律法当个摆设。”
“唉,我是不想管闲事的。司天监的星官,不是应该看看星星、瞎写写岁星网的记录,就可以了吗?”
“可谁让我这趟出门,临时兼了监察官的活儿?得帮白玉京监察天下啊。”
他伸了个懒腰,叹气:“累。回去得要两份俸禄。”
夜风鼓起青年的短袍。这身墨蓝色的贴身衣袍上,银色的星光闪烁明灭,连接成一副天象图。
如果有人认识天象,很容易会发现其中最闪耀的、微微泛红的一颗,是荧惑之星。
白玉京中司天监,星官掌命勿妄言。
这个国家中最神秘的组织里,真正能称星官的不过是五曜三垣二十八宿。
荧惑星官,便是神秘又鼎鼎大名的五曜星官之一。
谁也没想到,这位大人物竟然莅临这里。或许除了老人,还有远方那战战兢兢的州牧。
荧惑星官足尖一点,身影如云雾散去。
下一刻,他已经停在围墙之上,回头望着老人。
“卢老头,你呢?”
老人又沉默一会儿,终于看向青年。
初升的星空下,他的眼圈隐隐发红。
“老夫在想……”
他缓缓说道。
“幼薇,是真的已经死了啊。”
青年快快乐乐地点头:“是啊,真的死了。”
老人喃喃自语:“她真是恨我们,真恨。恨到被人欺负,也不肯透露给我们一丝消息。”
“你说,她知不知道自己唯一的孩子,正在被人欺负?”
青年歪头想了想,诚实地说:“应该不知道吧。”
老人点点头。
“她已经
不在了,当年的誓言……总算可以终止了。”
青翠的光芒如藤蔓延伸。
眨眼之间,老人的身影已经消失。
只有余音还回荡在院落中。
“……老夫管不了她,但那可怜的孩子,老夫却不得不管上一管。”
青年站了一会儿。
“别跑这么快啊。”他抱怨道,“带上我一起。我们要去同一个地方呢。”
淡红星光再次如雾气般散去。
州牧府的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第23章 想撕就撕
◎【修】◎
——砰!!
云府里, 响起了爆炸声。
此时,浣花城里的月亮已经升起了。
浣花城里的姑娘也临窗而立,沐浴在月光中。她衣袂飘飘, 如仙人对月临风。
云乘月笔直地站着,望向云府深处。
“《云舟帖》何在?”
她根本无视了所有人群的骚动, 只注视着夜色深处,平静地问出了第三遍。
人们面面相觑。刚才……是有一声爆炸声吧?
不是沉闷的、恐怖的炸声,而是一种清脆的炸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挣扎许久,总算挣脱了层层束缚, 还很不开心地回头狠狠踩了好几脚曾经的障碍。
听错了……?
在这个疑问刚刚浮现时, 夜空中忽然传来了一种“哗啦啦”的声响,像是某种柔韧的纸卷正被人不断抖动、拉扯。
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 只是本能地往声音来源看去。
而少数人却已经联想到了什么,一个个猛地瞪大了眼,表情就像见了鬼。
州牧就觉得自己见了鬼。
他以一种和体格完全不符的灵活劲儿, 在原地使劲一跳、脖子一转, 两只长得不合时宜的杏眼瞪成了铜铃,震惊地望着夜空。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星空统治了世界,而灯光统治了这座城市。
在星光与灯光交织之处,在清澈的夜色里,大幅卷轴撑开四角,欢快地扭动着柔韧的身体。
那模样宛如一只精神抖擞的大狗,兴奋地撒开腿欢腾,表示着:来啦来啦!
无数人眼睁睁看着, 卷轴从云府深处而来, “哗啦啦”地掠过人群, 目标明确地往、往……
往那窗边少女而去!
“那是……”
“不可能……”
“摹本?”
“我看看我看看!让我看看!”
“别挤……哎别挤!!”
无数人伸长了脖子, 想要看清上头的字迹。
还有无数人陡然忘记了一切,贪婪地伸出手、法器、书文……想要拦截那只在传说里听过的名帖。
然而,想看字的只看见了一片空白,想拦截的都被无形的力量挡回。
云家的谁惊呼一声:“拦住啊——那是朱雀本,快拦住!!”
他们不说还好,一旦坐实,人群更是沸腾了!
可是,他们沸腾是他们的事,人家字帖自个儿只管一个劲往楼上冲。
——呼啦!
朱雀本的《云舟帖》,彻底撞进了云乘月怀里。看不见的生机脉脉流动,悄然注入摹本里。
满城的沸腾,如离了火的汤羹,陡然冷清下来。人们发热的头脑也冷了,眼睛愣愣地往上看,好似终于反应过来,这珍贵的摹本为何突然出现。
是因为,难道真是,是……
云乘月拿起字帖,扫了一眼,眼中流露一丝诧异。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将摹本高高举起来。
“神物有灵。”
在万众瞩目之下,她不笑也不怒,只将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我的东西,我叫它一声,它当然会应。”
“现在,谁还要质疑?”
天地之间,鸦雀无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