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58章

作者:南楼北望 标签: 情有独钟 东方玄幻 穿越重生

  云乘月被他问得一怔,想了想,也苦恼起来:“你就不能自己意会一下?”

  “不能。”他冷然道,“说清楚。”

  “就是说……”

  应该怎么解释?她卡壳了。并不是她不想说明,而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准确。云乘月皱着眉毛想了半天,勉强才憋出一句:“就是说,我会努力让你不要做太坏的事。”

  “做了会如何?”

  “我不会让你做。”

  “你必须假设。”

  “……反正我不用。用了就不负责了。”云乘月说,“我会在你做坏事之前就阻止你。”

  负责……她真正想用这个词语传达的,到底是什么?她自己都有些茫然了。明明她并不是一个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人。人有时候就会这样,越是想要表达什么,越是怎么描述都不对。在唇舌和心灵之间,仿佛隔了整个天河的距离。

  两厢沉默,唯有风和影。夕晖全褪色了,四周灯光愈显得亮,照亮了云乘月白色的裙摆,照不亮亡灵漆黑的身影。

  薛无晦看了一眼那暖融融的石灯笼。他唇角动了动,似冷笑也像自嘲。

  他松开手:“说到底,还是要与我作对。”

  “罢了。”他移开目光,垂眼不看她,冷笑一声,“阻止我,凭你?连第一境的修士都不是。夸夸其谈。”

  “你还生气吗?”云乘月偏头看他。她还是没有想到准确的话,所以决定等下次想清楚再告诉他。

  “朕没生气。”

  “哎,你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就容易自称‘朕’,你发现没?”

  “……”

  云乘月举起兔子:“你说的也对。我现在呢,能力越小,责任越小,烦恼也越少。还没发生的事,就不要瞎担心么。对不对,小薛?”

  她把兔子举到他面前,所以猝不及防地,他居然和一只兔子对视上了。

  薛无晦一愣。那只皮毛光亮、长耳柔软的黑兔子,也用一双无辜的红眼睛看着他。

  他盯着兔子,掩在大袖下的手指无意识动了动,面上却皱眉:“你叫它小薛?”

  “嗯,这样跟你说话就更方便。而且,你不觉得你们神态很像?”云乘月怜爱地摸了摸兔子耳朵,“我用心选的小薛。”

  薛无晦很嫌弃地看她一眼:“送我的兔子,为什么是你起名?”

  “……啊?”云乘月没料到会有这个问题,愣在原地,连眨了好几下眼,“那……你想叫什么?”

  他看她片刻,眼神却像柔和了一些,不再那么尖锐冷漠。

  “算了,总归暂时给你保管,随你罢。”

  “哦……”

  云乘月和兔子两两对望。她琢磨着:为什么就成她暂时保管了?想起来了,是她说要送他。那没事了。

  她抬头问:“你喜欢吗?”

  “不喜欢。”

  “啊……明明很可爱的。”

  她失望起来。她还多走了很多路呢。

  他瞥她一眼,微微蹙眉,又走到屋内桌边,将一套白瓷茶具挨个轻拂一遍,才拿起一只绘了杏花的茶杯。等他再抬手,手中已经多了一只玉壶。

  玉壶是帝陵中的东西。

  他倾倒玉壶,斟满一杯琼浆,示意道:“来,喝了。”

  琼浆是帝陵中的珍藏之一,可以补充灵力。它比普通的药材精纯许多,即便是初初修行的人也能随意饮用。云乘月在帝陵中时就常喝。

  她抱着兔子走过去,接过琼浆,抿了一口,又“咕咚咚”喝完了。

  薛无晦又皱眉:“慢些。”

  云乘月抿掉瓷杯边缘的挂浆,才说:“我以为你生气了,就不分我琼浆了。”

  “……你误会了,我并不生气。”

  他淡淡一句,望向窗外。这个夜晚的云有些多,星光黯淡不少,飘荡的风里也多了一丝雨水气息。

  他仰头望着星空,忽然问:“你可听说过‘字如其人’与‘知行合一’?”

  云乘月正想再去倒一杯琼浆,动作顿住:“你看,今天天色不早了,我们能不能换一天再上课……”

  “不行。”

  薛无晦顾自说:“书文是不会骗人的。它是一个人道心的体现,也是一个人的全部。一千多年来,你是第一个观想出生机书文的人。所以……”

  他笑了一下,这是一个奇异的笑,含着说不出的意味。

  “所以,你自然会珍惜生命、亲近生灵。这是你的道心所在。如果有一天你性情大变——变得如我这般,你的生机书文会当场碎裂,道心也会立即崩塌。”

  “我又何必生你的气?”

  “既然你道心如此,会阻止我反而是好事。否则,如果你死了,我还要另寻个人助我,真是麻烦。”

  云乘月想了想:“其实你说一句你不生气就够……”

  在冰冷的目光里,她自动消音。

  她若无其事地换了句话:“你的书文和道心,有碎裂过吗?”

  “有。”

  他回答得很平静——或者说是冷漠更加恰当。他说:“在我临死之时,于众多叛逆眼前,头颅被斩下的刹那。”

  她没想到他答得这么干脆,不由一怔,再见他神情冷淡无澜,心里忽生一点说不出的滋味。

  ——轰隆隆。

  远处隐有闷雷响起。

  他望向雷鸣处,说:“那一日的天气,同今日很像。”

  云乘月张张口,伸手想拍拍他:“你……”

  他飞快看了她一眼。在她辨认清那是什么情绪之前,他已然化为黑烟,散在满室暖光里。

  “明日有雨,出门记得拿伞。云乘月,你若真想帮我,便尽快提升实力。”

  有些人不喜欢被安慰。她明白,只能垂下手,轻轻叹了口气。

  “我明天去浣花书院,弥补书文基础。”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你不想说你最近忙什么,就不说罢,不过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等了一会儿,她只等来一句简短的话。

  “早些休息。”

  她莫名有点闷,使劲拽了一下兔子尾巴:“算了,不休息,继续用功。”

  云乘月关上门,又看了会儿新买的书,再研究了一会儿云三抄的课表——这姑娘自己不敢亲自送,叫婢女送来的。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她才打了个呵欠,灭灯就寝。

  她今天是有些累,很快便睡着了。兔子小薛陪在她枕头边,一只软软的耳朵搭在她手腕上。

  风吹开床幔。

  迷离黑雾化为人形。

  青年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半晌,他伸出一只手,戳了戳兔子的头。

  “也不算很不可爱。”他眉头微蹙,挑剔地评价道。

  云乘月歪着头,呼吸深而缓,已然沉入深深的梦境。

  又过了一会儿,轻烟散去。

  “……这回又不装睡了。旁人说什么便是什么,果然傻。”

  很轻的一句感叹,隐约带了一声叹息。

  *

  第二日,薛无晦又早早地不见了。

  云乘月按照原定的计划,先施施然去三房问一问案子的进度,再吃了早饭,便乘车去浣花书院。她还是坐阿杏姑娘的马车,就缀在云三小姐的车后头。

  一路上,云三小姐好几次偷偷摸摸开窗来看,就仿佛她多看几次,云乘月就能临时变卦不去了一样。

  云家离浣花书院不算很远,马车一刻钟多些的时间。

  浣花书院是浣花城最大的书院,传承七百余年,也是很有名的学府。这里历代出了不少英才,只不过,由于默认给附近世家面子,很多混日子的学渣也能进来。

  比如云三小姐。

  也比如聂小姐。

  云三小姐下了马车,抱着书包就闷头往里冲。没走几步,她就碰见了同样来上学的聂小姐,登时惊喜地握住对方的手。

  “阿莹!”

  “阿容!”

  两位学渣小姐一白莲、一娇蛮,情谊却很有几分真,是以见了面都很欢喜。

  云三小姐热切地问:“你昨日风寒告病,可是好了?我瞧你面色还有些不好呢,怎么不再休息两日?”

  聂小姐撇嘴抱怨:“我也想呀。可我兄长、我叔叔,都太吓人了,说什么我敢偷懒就断了零花……呀,我不该提他们!”

  她捂住嘴。

  云三小姐却笑得柔和温婉:“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况且,那件事只能说我命不好……”

  云三小姐做出了柔弱大度又隐忍的白莲花姿态。不过,她倒也不是故意的,只能说是习惯性使然。

  聂小姐总是很吃她这一套,立即义愤填膺:“对嘛,我就说,阿容你肯定还是很讨厌她的!好,我跟你一起讨厌!”

  云三小姐:……?

  你家不是两个人吗?她很想这么问一句。而且隐隐地,她感觉聂小姐说的不是聂七爷或者聂二公子。

  正迟疑着,两位小姐听到一句轻飘飘的话。

  “原来你还是很讨厌我啊,我还以为你多少有点愧疚。聂小姐也是?那倒正好,昨天给我的报酬,翻个倍如何?”

  两位小姐同时一僵。

  云三小姐僵得更厉害。她一点点回过头,险些维持不住自己的心机笑容,只差两眼含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