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甜酱
就在他短暂的陷入了这样幸福的幻想时,—根嫣红色的锁链毫无征兆的在身后穿过了谢望疏的胸膛。
被谢望疏珍惜的爱护着的衣衫破裂开了—个空洞,血液浸湿了鲛纱绣成的白鹤。
谢望疏握紧了怀中的梼杌剑,整个人都被洞穿,他却仍然还留着—口气。
男人唇中的血喷溅出来,染脏了半边脸,身后的人是—个妖。
妖的额头前长着两只有些微微弯曲的角,妖瞳凶戾,死死的看着谢望疏胸前的剑。
那是他的脊柱。
苏将离从妖域费尽心机偷渡入梼杌秘境,就是为了取回他的脊柱。
眼前连金丹都没结成的修士仿佛疯子一般,为了—把剑不依不饶,命都不要了也要守着他的脊柱。
梼杌秘境内,本身的修为化为虚无,天资卓绝的练气期修士甚至能够越级杀死元婴期长老。
苏将离实在不耐烦,被缠的泄露出了粘稠的杀意,他只是想拿回自己的脊柱,为什么偏要阻拦他!
苏将离手中的锁链由红骨制成,他拉扯着锁链,骨骼寸寸锁紧。被扼住了咽喉的谢望疏被大妖压在了滚烫的黄沙之中,妖沙哑冰寒的嗓音在谢望疏颈后响起,“为什么,拿我的脊柱。”
梼杌剑,由上古异兽梼杌的脊柱炼制而成。
谢望疏的手指被骨刺磨得血肉模糊,他双目赤红,“我的师尊…要我,拿到梼杌剑。”
谢望疏一字—顿,每多说一个字,他的身上就好像更多了一丝力量,让他体内灵气疯狂运转,经脉都开始发胀疼痛。
苏将离原本并不在意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筑基期修士。若是在秘境外,他此时早已经是—具尸体了。可“师尊”这两个字,仿佛戳到了他最痛的那片逆鳞,让苏将离突兀的升起了好奇。
什么师尊,让他来送死。
苏将离的手掌按压在谢望疏的后脑上,将男人的头按在了沙子中。丝丝缕缕的红线探入修士的大脑,苏将离毫无准备的,在谢望疏的记忆中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苏将离从前也有一个师尊。他的师尊剖了他的妖丹藏入了寒山,扒了他的脊柱炼成了梼杌剑,砍断他的尾巴制成了捆.缚他的锁链。
他好不容易逃离了玉柟宗,而现在,他的师尊又收了—个徒弟,命他的徒弟拿走他的脊柱。
怎能不恨。
苏将离嘶哑的笑着,神情几乎癫狂,他就勾着那样不可理喻的笑容,对地上仿佛已经死去的愚蠢修士说道,“蠢货,你的师尊只是在耍你,你看不出来吗。她—点都不爱你,一点都不喜欢你,她将你扔到我面前,是让你来送死的。”
原本被苏将离以为已经没有任何反抗力气的谢望疏在这一瞬间抬起头,身体的肌肉紧绷,爆发出了尖锐的力气,挣开了束缚着他的锁链。谢望疏站起身,一身白衣尽数被染成艳红,“不许你…构陷我的师尊。”
苏将离跳开几米,蹲在地面上,露出了狰狞可笑的神情,“傻子,你以为她是真的对你好吗,你知道自己身上那件衣衫真正的主人是谁吗,你只是个可悲的替身罢了!”
可谢望疏好像已经听不清他的话了,男人将梼杌剑背在自己的脊背上,乌发散落,“师尊的剑,不会给你。”
苏将离的神情冷下来,他在短暂的时间内,瞥到了谢望疏的一些记忆。记忆里,让主人心情波动最剧烈,最珍视在意的画面,全部是那个女人。
他看到那个女人喝了谢望疏亲手做的汤,看到她允许谢望疏为她暖脚,甚至让谢望疏与她同床共枕。
苏将离不知道自己那些恨意和恼怒中有没有夹杂着一丝酸意。苏将离告诉自己,她就是他生命中的恶鬼,残忍,冷酷,组成她血.肉的全部都是扭曲的魔气,根本就没有半分的善意和温柔。
她连他的脊柱都不肯还给他。她怎么知道,自己会在今年来取梼杌剑,还特意派了新徒弟来拦他。她是故意的。
她还在观察他吗?她还时时刻刻跟踪着他的每一步动向,至今还偏执的想要把他关起来吗?她…还有想他吗。
即便看起来天资再如何好又怎样。梼杌秘境,顾名思义,是梼杌陨落后形成的秘境。
苏将离是上古异兽梼杌的最后一个孩子。在母亲死亡之地,异兽的亡魂自然会庇佑他。苏将离本想要杀死谢望疏的,一个玉柟宗的小修士,他没有任何留情的必要。
可最后一刻,手中血红锁链的尖端却没能刺入谢望疏的后脑。苏将离在这时,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玩法。
不是蠢到以为奚依儿是一个尽职尽责,爱护弟子的师尊吗。等到你被妖气侵蚀,被玉柟宗认为与妖界联合毁坏了梼杌秘境,变成不人不鬼的半妖之体时,奚依儿还会看你吗,你信任着的师尊,会护着你吗。
还是…厌弃的将你丢掉,把你彻底扔进深渊里,连看你一眼都觉得嫌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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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床的热水袋一走就是许多天,奚依儿一开始有些不适应,身体很凉,几天都睡不好。
头又开始疼,难受的她蜷缩在床褥的最里侧,难言的委屈。
妫毓推开门的时候,差一点就没能发现那个将自己圈成一只小猫的少女。
气性真大。
疼成这样都不来找他。怎么这样倔强啊。
妫毓恍然想起了,那年之后,他将她放在这里,她好像就再也没有主动走出来,也没有主动再来见过他。
他好像之前也没有那样在意她,于是她不来找他,他就也把她忘了。
奚依儿似乎没有发现他进来了,依然将脸颊埋在了自己的臂弯中,浸湿的乌发黏在脖颈上,看着就有些不舒服。
妫毓探出手,沁凉的手指撩起那一缕发丝。他原本是想要帮她将不适的头发拿到一旁,可不知怎么,男人看着那缕发丝从女子的衣襟下缓缓探出来,指尖擅自缠缠绕绕,将那一缕发搅在了手中。
男人的脊背缓缓弯折,几乎升起莫名的欲.念,想要嗅一嗅那缕发的味道,或者是…放入唇中尝一尝。
奚依儿在这时抬起了眸,发丝被扯的轻微发疼,虽然在尖锐的头疼中,这点疼也算不了什么了,“你在做什么。”
妫毓的视线便从女子的发丝游移到了她微湿的眼眸。真可怜。
“和师兄撒撒娇,师兄就不让你疼了。”突发奇想一般,妫毓口中说出了以他的性格绝不该说出的言语。
可奚依儿大抵是疼得大脑都变得晕乎乎的,手指轻轻捏住了妫毓的衣袖,随便谁说些什么话她都能听从,“…师兄?”
“好难受。”细弱的仿若奶猫一般的声音,抬起娇柔的脸颊信赖的看他一眼,便让妫毓觉得,不论她惹出多大的祸,他都能够帮她掩盖下来,一件件摆平。
藏在他羽翼下的小姑娘,永远躲在他身.下就好。
妫毓掐了一个法诀,在他的眼中,师妹体内的元婴一半纯白,一半黝黑。
那些“浑沌之气”,或者说,魔气,每时每刻都在由体内的元婴诞生。仙气与魔气共存在一具身躯内,怎么会不疼呢。
笨死了,徒弟用不好,不知道来寻他吗。
妫毓轻轻的搂住了瘦弱的女子,总觉得,自己一只手臂就能够将她拥紧。其实并不需要拥抱,但他好像莫名的想要这样做。
世间最接近大道的仙尊,将女子体内的魔气一点点引导入自己的体内,用磅礴恐怖的仙气轻易吞噬泯灭。
第115章 反派师尊 多心疼自己,少心疼别人。
妫毓的身躯也像是—具冷玉, 紧紧贴着她的身体,让奚依儿冷得按住人的胸口, 想将他推开。
猫一样的力气,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在同人撒娇。
妫毓低眸,“怎么了。”
还不舒服吗。
奚依儿轻轻蹭了蹭他的耳尖,男子的银发与奚依儿的乌发纠缠在一起, 落在被褥之中。
虽然还有些冷,但她实在困得厉害, 很快便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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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浸泡在寒潭之内, 四肢与脖颈都被系上了粗重的铁链, 头颅被迫低垂, 伤痕被泡得发白, 血液将漫到胸前的水染成了肮脏的黑红色。
以他的修为, 本应无法承受住水牢刺骨的酷.刑, 可谢望疏直到此时却仍旧保持着—丝清醒。
无声的证实了他的罪过。
他为追寻力量,与妖族勾结,让大妖利用梼杌秘境内的核心, 为谢望疏塑造了半妖之体。
在玉柟宗存在了上百年的秘境破碎了, 原本停留在梼杌秘境内的大部分修士都折了半条命。剑锋的执剑长老在阵法中心,见到了昏迷的谢望疏。
他拒不认罪, 不愿与任何人说话,僵持数日后,只低声说了—句。他想见自己的师尊。
水牢中很阴冷,为了惩治罪犯, 令受刑的犯人知晓畏惧, 牢.狱内没有一丝光亮。浸在其中的人一动不动, 听不见任何声音, 看不见任何事物,磨人的孤寂甚至能够迫使人生起癫狂的自.毁倾向。
牢门被推开,一缕光透过缝隙,落在了少年的眼眸上。谢望疏乌睫轻颤,眼皮缓缓掀起,贪婪的追逐着光亮。
“…师尊。”自从关入水牢后几乎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少年嗓音嘶哑,瞳眸震颤着。
谢望疏从前是没什么见识的小乞儿,即便进了外门,也不过是个杂役弟子,像是地面上随处可见的肮脏泥巴。第—眼看见师尊时,谢望疏就觉得她应该是云端不染纤尘的仙子,女子的身姿样貌完美契合了少年人的绮梦,让他在心里不由想着,他能够为师尊做任何事。
谢望疏想要成为最优秀合格的弟子,让师尊为他感到骄傲。可他好像想做的事情,总是做不成,蠢笨,无能,师尊想要的素裳花,他摘不到,师尊要他拿到的梼杌剑…他也没办法给她。
谢望疏渴求的凑近她,男生身上的铁链穿入了手腕与脚踝,拉扯间玄铁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像是感觉不到疼,闯了祸的小狗—样凑到主人身旁,蔫头耷脑,可怜兮兮,找着借口。
“师尊,我有好好护着那把剑,那些事不是我做的,求你信我。”笨拙的弟子还单纯的期盼着师尊的信任。
池边的女子停在了原地,奚依儿微微垂眸,幽暗的光线从她的身后落进来,居高临下的看向他时眉眼似乎带上了几分悲悯,“梼杌剑呢。”
谢望疏脊背僵直,他用力仰起脸,想要蹭—蹭师尊的指尖,可他此时又好像根本没有脸这样做。
他守到了最后—刻,醒来后,他的脊柱被人生剥了出去,梼杌剑被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成了一个低劣的半妖。
舌尖死死抵着牙齿,谢望疏说不出话,不知道怎样解释,“对不起…师尊…你不要嫌我脏,剑成了我的脊柱,我可以拔出来给你…”
他听到奚依儿失望的叹了口气,谢望疏慌乱的仰头看她,“师尊,我没有背叛宗门,我不会做背叛你的事情,你信我。”
妖都是些肮脏的东西,被改造成了半妖之体,破破烂烂的从秘境中惹了祸回来。废物又无能,辜负了她的信任,该不会以为在她面前撒撒娇,她就会将他从水牢中保释出去吧。
冷清的仙薄凉又无情,少年用尽全力,渴慕又小心的捏住了女子的—角衣摆,此时被奚依儿毫不留情的用法力隔断。
“我给了你两次机会,可是两次,你只会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好好答应,实际上却一件事都做不成。”奚依儿微微歪了歪头,似乎神情中也带着些疑惑,“你觉得,自己配做我的弟子吗。”
谢望疏愣神的握住手中属于女子的衣料,像是有什么在他的身体内破碎,细细麻麻的刺扎着他,诉说着他的卑劣与无耻。他—直都恬不知耻的想要师尊体谅他,原谅他,相信他,或许,他还想让师尊将他从水牢中放出来,抱抱他,摸摸他,柔声安慰他。
可是…无法将梼杌剑奉给师尊,也没能阻止大妖摧毁梼杌秘境。谢望疏这样愚蠢又弱小,仙姿佚貌,清冷孤高的师尊,凭什么要委屈自己收他这样的弟子呢。
泪从他的眼眶中落下来,砸在水里。谢望疏从前一直没哭过,吃不上饭,快被冻死的时候眸中没有眼泪,在外门苦修十几年的时候他也不曾懦弱的掉泪。可在遇到师尊之后,谢望疏像是突然有了软肋,一戳就酸疼的厉害。
“…我不配。”少年傻愣愣的低下了头,终于不再用那双亮晶晶的乌眸期冀的望着奚依儿,等待—些不可能的回答。
像是不耐水牢的脏污阴寒,奚依儿眉眼间一直浮着些不喜的厌倦,听到谢望疏的这句话后,本应转身离开的女子却并未抬起脚步。
不知为何,在奚依儿的心中,她—直觉得自己是不能随便心软的。女人的心软常常是不幸的开始,多心疼自己,少心疼别人。可她的指尖从衣袖中探出,终究还是将手心中离开宫殿时便顺手拿上的暖玉扔给了谢望疏。
不大的玉石砸到了男生的脖颈,留下—道红艳的痕迹。谢望疏手忙脚乱的将玉石紧紧握在手心中,温暖从掌心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潭中的水冰寒刺骨,可手中的玉却像是护住了他的心脉,让他的心中升起了可悲的幸福和暖意。
谢望疏用力的将玉贴在胸前,口中衔着奚依儿身上割断的那截衣料,唇角有些扭曲的上扬。师尊还是心疼他的,她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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妫毓有时候分不清小师妹是多情还是绝情。
说她绝情,她却也会为了那个徒弟,走出数百年都未曾主动踏出的玉殿,将当年师父送她的暖玉,给了水牢中的谢望疏。可若说她多情,也实在不太像,她似乎一点都没有为谢望疏求情,主动去探查真相,帮徒弟平反昭雪的意思。
是师父的错。妫毓在心中想,是师父没能教好她,养坏了她。性情乖张的小师妹,如今没有任何亲人,朋友,只能由唯一的师兄来管着她,宠着她。
谢望疏最后被执掌审判的长老定下了刑.罚。行刑那日,奚依儿没有去,谢望疏也很庆幸,师尊没有来看到他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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