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甜酱
片刻后,他抬起眸,看向谢望疏,对方与他—母同胞,几乎与他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是他常年病弱,而谢望疏喜爱骑马,喜欢去各地游山玩水,像是他的—体双面,与他气质迥异,外人才从没有认错过二人。
可若是其中—位特意进行伪装,扮作兄弟中的另一人,只怕其他人也无法分清。
谢望轩看向自己的弟弟,心中经过了些挣扎,缓缓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阿疏,兄长想求你—件事。”
谢望疏眉宇间略有些不耐,却强压下来,耐心的看向他,“什么事?”
谢望轩难以启齿,羞赧袭上心尖,“你可否,明日装扮成我,去与她相见。”
“…你疯了吧?”谢望疏探出手,用手背碰在兄长的额头上,“你病的神志不清了?”
谢望轩面容上带着两分虚弱之气,像是脆弱易碎的玉,他神情中带着些恳求,却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她家人对她不好,我—天都不能放心。从前我不知道便罢了,现在只要—想到她会郁郁寡欢,我的心脏就好像也跟着揪起来。阿疏,这世间唯有你与我关系最为亲近,你会帮我的,对吗?”
谢望疏无法理解的看着他,“我不是你,怎么能去替你约会?”
“若是你不愿,我便亲自前去见她。”
谢望疏本就是被仆人找来劝他的,现在却被他拿捏着。从前所有人都说他的兄长脾气好,谢望疏现在才知道,他犟起来的时候能气死人,满心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脏心思。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投胎成为你的弟弟。”谢望疏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他都在想什么东西。
“阿疏,我一生未求过人,我现在求你,帮帮我。”谢望轩认真的看向他,眉目恳切,甚至含了三分哀求。
“行了…你别用那个眼神看我,就算我答应你,难道她认不出你我二人吗?”谢望疏看着他的神色,脸上的神情逐渐离谱,“你不会还想要我装成你那副柔弱的模样去见她吧?”
“不要让她认出你,瞒着她,将明日与她的相处,回来一一讲述给我。”谢望轩嗓音虚弱,神情却藏着认真的执拗。
————一—一—一一
院墙的影子缓缓在草地上移动,奚依儿靠在窗边,托着腮,数着院中叶子的数量。
他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晚。
“嘭—一”房门被小厮用力的冲撞,“小姐,吃饭了。”
奚依儿盯着门看了—会,走过去打开门。
小厮脸上挂着假模假样的笑意,那张脸上渗着油,脸颊宽,两腮隆起,嘴巴上下开合,像是—张猪头化成了人脸。男人开口,阴阳怪气的说道,“小姐在屋子里躲着做什么呢,你马上要嫁人,可要注意着,别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男人用力将盘子扔在桌面上,轻慢的说道,“吃吧。”
小厮放下盘子,便想要转身离开。
“等等,这是什么?”奚依儿看着桌面上盘子中的东西,冷冷的说道。
“哼,这可是地方的名菜,三吱,怎么,小姐还嫌弃这菜不成。”小厮边笑边哼哧哼哧说着。
奚依儿看着盘子里趴着的几只毛都没长齐的小老鼠,“我没有胃口,既然是名菜,我赏给你了。”
“没胃口?”那小厮走到一半,突然转过头来,那张大脸上浮现出了一种狰狞的邪笑,“小姐,夫人嘱咐了,要让你养好身体,顺利出嫁,你怎么能不吃饭呢?”
小厮慢慢走过来,沉重的身体一步步踩在地面上,“小姐不吃,奴只好亲自喂小姐吃了。”
奚依儿的心脏跳着,她似乎一直在尽可能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好像如果她激动,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是什么事情?
她又为什么不可情绪激动?
血液逐渐从她的肌肤表面渗出来,幽蓝色的火焰舔砥着她的肌肤,将艳红的血液一寸寸吞食。
火焰围绕在她的身体旁,奚依儿缓缓走到桌子前,纤细的手指捏起了一只小老鼠,“我今日要与谢郎幽会,怎么能吃撑了肚子,毁了形象。”
奚依儿慢慢向小厮走过去,轻笑,“主人赏赐你的东西,你一个奴仆,没有资格拒绝。”
房间内传出杀猪一般的叫声,一股肉香味飘出来,少女掰开了那张烧了一半的嘴,将小老鼠塞进去。
“吱…”
一声尖锐的叫声被吞噬进了小厮的肚子中。
……
谢望疏别扭的学着兄长走着路,不能迈大步子,也不能快步行走。他的脸上还刻意涂白了脂粉,竭尽全力装扮得与谢望轩一模一样。
谢望疏此时已经觉得后悔了,他就不应该一时心软,听了兄长的话。
他进入了奚家,奚家的人与他想象中的一样,对他态度极近谄媚,点头哈腰。听奚夫人说,她的女儿这个时候还在自己的闺房中,懒惰的没有起身。
谢望疏本来就对奚家的那个女人没什么好感,此时更是多了几分不喜。
他刚刚开口,想让奚夫人叫人,把那女人带出来。话要脱口而出的时候,谢望疏突然顿住,想起兄长对他嘱托的那些话,站起身,“我去找她。”
丫鬟带着他走进后面的院落,未等谢望疏敲门,房门突然在他面前推开。少女神色慌乱,慌不择路的逃出来,撞在了他的怀里。
谢望疏本来下意识的想要将人扔出去,好在他的理智及时控制住了身体的反应。这女人应该就是要嫁给他哥冲喜的人,奚依儿。
奚依儿惊乱的抬起眸,那张芙蓉面冲入了谢望疏的视线。她的脸颊仿佛只有巴掌大,眼尾泛着红,少女咬着下唇,像是慌张的鹿,我见犹怜。
在她的身后,半身被烧得扭曲可怖的小厮冲出来,手中紧紧握着几只老鼠,面目狰狞,“小姐,吃饭了,不能不吃饭,奴喂你吃!”
谢望疏的脸冷下来,他看着小厮手中刚刚生出来,眼睛都没睁开的老鼠,心中泛起恶心。男人将少女护在怀中,一脚踢在小厮的胸口,将他踹出了几米远,重重砸在门框上。
“啊,哎呦。”小厮瘫软在门前,看清谢望疏的脸后,原本阴森的面容瞬间变成了害怕,小厮爬起来,屁滚尿流的跌跌撞撞跑走了。
谢望疏难以想象,怎么会有这样对待自家小姐的奴仆。他想起谢望轩对他说的话,他说奚家的父母对她不好,谢望疏原本以为,就是再不好,也顶多是不够重视她,他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被家中的恶仆这般欺辱?
奚依儿看清了他的脸,身子颤抖的用手臂搂住了他的腰,嗓音中含着哽咽,“谢郎,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言语中藏着的感情,连不知晓她与兄长感情的谢望疏都听得清清楚楚。他的心脏仿佛蓦地软了一下。
怀中的女人以为他是谢望轩,按照兄长的性格,此时恐怕已经怜香惜玉的将她抱进怀中安慰。可偏偏他根本就不是她的情郎。
谢望疏身体僵硬,有些尴尬的抬起手臂,拍了拍少女瘦弱的背,“没事了,别怕。”
少女的身体依旧惧怕的抖着,却慢慢从他怀中退出来,“对不起,谢郎,我在你面前出丑了,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我,我回去重新梳妆好来见你。”
奚依儿的眼泪落下来,她此时的确显得有些狼狈,却是那种能够引起男人怜惜的怯懦。偏偏她自己不觉,还擦着眼泪,害怕他会讨厌她这幅模样,姿态落得万分卑微。
“…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有…嫌弃你。”谢望疏声音微顿,偏过视线,有些不自然。他没有想到,奚家的小姐,竟然是这般模样。
怪不得会哄得兄长那样念她,原来是男人的劣根性。
“你等等我好不好,我现在有些丑,我重新打扮一下,再和你出去约会。”少女羞怯的掩面,却又怯生生的拉着他的衣袖,像是生怕他会离开。
“嗯,我在这里等你。”谢望疏说道。
奚依儿抬眸,看了他一眼,木头男人,一句哄人的话都不会说吗?今日怎么看起来比前两日还要笨拙无趣。
她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些疑惑,谢望疏神色愈加僵硬,不会吧,她怎么这样敏感?不会刚刚见面,就要认出他了吧?谢望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突然将拳掩在唇边,装作病弱的咳了两声,“你快去吧,我就守在这里。”
奚依儿眼眸微闪,会说话的眸子盯了他一会,缓缓走回房间中。
谢望疏装的一副平静温柔的模样,待少女进房关上门后才松了一口气。他低眸,看着自己掌心中的红色血迹,神色愣住。男人今日穿了一件银色的长衫,胸口处此时也不明显的沾染了几点嫣红,仿若雪地之中的红梅。
那小厮,难道还打她了?
奚依儿关上门,脊背抵在门上,心跳的很快,胸膛错乱的起伏。她伸出手,刚刚的火焰是怎么出来的?
技能像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机械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叙述着如何操纵幽冥之火。
如今全城都在缉拿妖猫,她莫不是,妖猫生下的孩子?
怪不得她母亲这样讨厌她,原来她竟然不是人吗?
等等,前几天那只格外通人性的黑猫,不会是她爹吧?
奚依儿闭上眼眸,总之,不能被人发现这件事。
她身上的这身襦裙有些被血液染脏了。她脱下衣服,布料下肌肤白皙水润,皮肤上渗出的血液被火焰吞噬,没留下什么痕迹。
……
谢望疏不是兄长那样的软性子,他叫来奚夫人,当着她的面,发落了那个被烧得半死的恶仆。
奚依儿即将是谢家的妻子,她要快乐的、健康的嫁入谢家,只剩下两日,他不希望她有什么不开心,出什么乱子,耽误了冲喜的吉日。
奚夫人谄媚的笑着应是,“我就这一个女儿,自然对她是千娇万宠,那孩子被我惯的性子软弱,一点驭下的手段都没学到,害,这才养大了他们的胆子敢欺辱主人。”
谢望疏冷眼看着她表演,这些话连他的兄长都哄不过,还想哄他?比她更会颠倒黑白,笑里藏刀的女人他见得多了。
这一刻,谢望疏的想法突然与谢望轩重合,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怪不得奚依儿会显得患得患失,对他情深如许。
他的兄长虽然身体不好,在外人面前却性格温润,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对她温言细语几句,可不就被她当成了救命稻草。
他想到她,奚依儿也恰好重新梳妆好,走在大厅的门前,静静看向他。
谢望疏站起身,向她走过去,初时的一眼就已经足够惊艳。此时,少女换了一身白裙,银色的蝶飞舞在裙摆,腰肢纤细,柔若无骨,抬眸看向他时,满眼的依赖。
“谢郎。”
谢望疏迟疑片刻,伸手,将少女的手握在了掌心中,“走吧。”
女子的手,细弱,柔软,嫩滑,比他摸过最贵的绸缎触感还要好。
原本只是为了不漏馅,他将她握在掌心中时,却不自觉的将女孩子的手包的严严密密。
茶楼。
丝竹声悦耳,隔着一帘屏风,乐师怀中抱着琵琶,十指翻飞。
谢望疏要了一桌的吃食,坐在奚依儿身旁,轻声说道,“今日是不是还没有进食,吃吧。”
奚依儿夹起一块纤薄的鱼肉,唇边的笑意浅淡,“谢郎带我来这,请了乐师伴乐,是想要完成你我昨日的约定,为我跳舞吗?”
说是茶楼,倒像是雅致一些的秦楼楚馆。谢望轩最是知礼,怎么会带她来这种地方。
身上的香换了,药草的苦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青木的气味。女子对胭脂水粉最是敏锐,谢望轩从不在脸上涂抹香料,肌肤就已经白的近乎透明。而面前之人,不知道擦了多少脂粉,才堪堪掩盖住面色,可领口下方,露出的几分脖颈颜色却深了几个度。
把她当做傻子吗。
谢望疏原本正喝着茶,此时动作一顿,显些把茶吐出来。跳舞?这般取悦人的东西他哪里会?谢望轩谈情的时候这般不要颜面吗,什么事他都能许诺?
谢望疏平时纵情山水,时常与一些不务正业的富家公子饮酒作乐,乱七八糟的地方去了不少。因此,这茶楼在他眼中,还真的算是个清净,能够安静听曲子的地方。
谢望疏放下茶杯,想要拒绝,可他侧眸看向奚依儿,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羞红了脸,低垂着头,像是害羞的厉害,“谢郎说,想要着轻衫,舞给我看,还…还要我将这样的你画在纸上,只要谢郎喜欢,我什么都愿意的。”
谢望疏差一点没有绷住脸色,都是些什么,还着轻衫,还要画在纸上,就是小馆也不会做这般浪荡的事情。他的兄长是变态吗?怪不得他死活都要今天来见她,原来是想要与她做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
什么病秧子,什么知礼守节,谢望轩明明就比他心思肮脏多了,他在外玩乐这么些年,也没有他玩的花!
他想起了谢望轩给自己讲述他们约会的场景时几次支支吾吾的模样,那两张画也死活不肯给他看,想来画中都是这样不堪的画面。
奚依儿见他不说话,神色变得委屈慌乱起来,双眸泪盈盈的,小心问道,“谢郎,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你别生气,我,我这就帮你宽衣。”
她说完,作势就手忙脚乱的想要起身,谢望疏哪里能让她帮自己脱衣服,“停下,不用你…我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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