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叶霜寒
况且,她实在不愿意留在朝城和人打交道。
盛玉心中甚至燃起了一丝期待,边关土地宽广辽阔,她或许能重拾旧业也说不定。
闻言,盛玉只淡淡“嗯”了一声,视线瞥过枝儿眼底藏不住的青黑,她又不自然地加上一句,“别怕。”
枝儿故作轻松地笑笑:“只要和小姐在一起,去哪里枝儿都不怕。”
此去边关,是因着与谢家的婚事,这桩婚事本非盛玉所愿,枝儿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给小姐再添烦忧。
主仆俩还在这厢说着话,便见不远处已经燃起了柴火,热起了汤锅。
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给这湿冷的天气带来一分热意。
热腾腾的白粥散发出米香,勾得人喉头滚动。
枝儿不自觉吞咽了一声,似掩饰般开了口:“小姐,今日喝粥,我去给你盛一碗过来?”
盛玉对这朝代的烹饪水平还是很感兴趣的,她点了点头:“我与你一道去。”
正在汤锅边看顾着柴火的仅有两人,另有三五人牵了马匹去喂干草,其他人则去了周围的山岭寻些干柴带回来。
这些人都是谢家派来护送她前去边关的护卫。
还未走近,便见那满头大汗正在搅动着汤勺的护卫抬起头朝她们看了过来。
谢义眯了眯眼。
枝儿姑娘他是识得的,再一看她对旁边那人的态度,自然能联想到盛玉的身份。
只是——
这位尚未过门的少夫人不是据说自小体弱,受不得寒气吗?赶路过程中也从未见她下来马车过,今日怎么出来了?
若是再像前几日那般大病一场,他可担待不起。
谢义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汤勺起身向盛玉抱拳行礼:“少夫人安好。”
盛玉微微颔首,便听谢义又道,“春日湿冷,不久前又刚下过雨,为免感染风寒,少夫人还是尽快回马车里去为好。”
枝儿柳眉一竖,正要喝他以下犯上多管闲事,只是话未开口就被盛玉拦住了。
盛玉抬眸看了谢义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她的嗓音还带着一丝病中的沙哑:“无碍。”
第二章
第三章
这话一出,不仅谢杉,就连和他们隔着一段距离的谢义都看了过来。
谢杉皱眉,显然对盛玉所说的话很不认同:“盛小姐这是何意?”
方才听谢义一言,他已知晓这名女子就是他们此行护送的与少将军定下婚事的薛家表小姐,盛玉。
尚未成婚,谢杉唤她一声“盛小姐”也不为过。
谢杉不着痕迹朝她看去。
眼前的女子看起来十分瘦小,一件不大的毛披风便能将她包裹在内。
清秀的脸上,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之色,许是方才走动了两步,此时两颊泛起了少许不自然的红晕。
长相倒是精致,可惜却生得如此娇弱。
他心目中的少夫人即使不能够和少将军一起征战沙场,也绝不是盛玉这般病病弱弱的女娇娘模样。
谢杉颇有些失望地别开了眼。
面对谢杉等人的“审视”,盛玉眼睫微垂,略微思索了一番后,她还是继续开口说道:“此种菌菇带有毒性,不可食用。”
这时,谢义已经走到了跟前。
见盛玉神色自然,不像无的放矢的模样,他拿起一颗菌菇,来来回回看了又看,只是不管从何种角度,手上的菌菇看起来还是和记忆中吃过的那种一模一样。
他看向盛玉,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少夫人有何高见?”
盛玉摇了摇头:“高见不敢当。”
“我曾看过一本杂记,里面写有关于这种菌菇的记载。”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此种菌菇应该名唤鹅膏菌。”
话音刚落,一旁的谢杉便马上接口说道:“说得没错,它的确是鹅膏菌。”
他说话的语气上扬,带有一丝嘲讽的意味,“盛小姐莫不是记忆有误?众所周知,鹅膏菌是一种无毒的菌菇。”
盛玉低下头,一时没有说话。
谢杉摇了摇头,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到底是常年居于深宅内院的高门小姐,从书中看到点什么就想着到人前卖弄学识,如今被人戳破,便连话都说不出一句。
谢杉话中的嘲讽意味实在明显,谢义无奈地瞪他一眼,却没开口阻止。
抬起手正想说些话打个圆场,便又听盛玉的声音响起:
“此菇既有菌环又有菌帽,便是俗称的‘头上戴帽,腰间系裙,脚上穿鞋’,从外形上来看,应是鹅膏菌无疑。”
“但世人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盛玉的语气冷静平稳,不自觉就让众人屏息静气,认真听了起来,“鹅膏菌种类甚繁,不同种类之间甚至就连外表形态都相差不了多少,唯有一些细微的差别,非经验丰富者不可辨别。”
“无毒的鹅膏菌柄通常为中空状,菌柄基部形态正常,短裙褶在菌柄端呈平截模样。
而剧毒鹅膏的形态则恰恰相反,其菌柄不中空,菌柄纵切面基部可见一个近似球形的膨大,短裙则会在菌柄端变窄。”
盛玉抬起头,目视众人:“你们可以分别从这三个部位对照一下手上鹅膏菌的情况。”
这一番知识普及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怔愣。
菌菇的辨别全靠菇农的经验,这是他们吃饭的手艺,自是不会外传,是以普通人对菌菇的知识了解得少之又少。
不过以当年盛家的文化底蕴,以及盛父对各类杂书堪称痴迷的搜集程度,若世上真有这么一本杂记存在,盛玉能了解到这些也不奇怪。
谢义不动声色收回看向盛玉的视线。
他看了看手上的鹅膏菌,又看了看盛玉,一时之间面露难色:“……敢问少夫人,短裙褶是何意,纵切面又是何意?”
盛玉:……
在盛玉拿起一个鹅膏菌给众人演示后,他们才纷纷恍然大悟。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菌菇,里头竟有这么多的学问。”
“这倒是,学会了这一手,回军营后我可得给兄弟们好好显摆显摆。”
“嗤,就你?方才听得最不认真的便是你了。”
“哎,”那人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那不是一开始没往心里去嘛,谁知道少夫人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听完盛玉那一番科普后,再一看砧板上的菌菇,几乎尽数都是毒鹅膏。
切菌菇那人讪讪放下菜刀,走到了一旁。
盛玉说得头头是道,在场之人竟都听得津津有味,无一人提出质疑。
即使再不愿意承认,谢杉也没办法硬着头皮说自己采来的鹅膏菌无毒。
况且这可是关乎性命的生死大事,他哪能因为一时意气罔顾众位兄弟的生命。
招呼了一个人过来把菌菇处理掉,在谢义的眼神示意下,谢杉慢慢走到了盛玉面前,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抱歉,今日之事,是杉的错。”
“若是众位兄弟因此丢掉性命,杉简直万死难辞其咎。”
盛玉微微颔首,算是承了他的这句道歉。
盛玉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表现得颇为大度,可谢杉脸上却如同有火在烧一般,羞愧得直泛红。
先前他还嘲笑盛玉乃一介妇人,不懂装懂卖弄学识,可如今却发现,无知的竟是自己。
枝儿跑了过来,方才的事儿她可都看在眼里呢,还好她家小姐厉害,不然今日若是被这人下了面子,往后谢家的人中可还有哪个能真心实意地尊敬她家小姐?
瞪了谢杉一眼,枝儿扶起盛玉:“小姐,天色已晚,可要回马车上去?”
天色确实不早了,明日一早还要继续赶路,盛玉此时也觉得困意上涌,便点头同意了。
她如今大病初愈,虽不至于一步三喘,但总感觉身体乏力。
在枝儿的搀扶下,两人很快来到马车旁。
上马车前,盛玉回过头,遥遥朝火堆那处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露宿荒郊野外,护卫们要轮流守夜,如今天冷,拾得的干柴彻夜长燃,不仅为了驱赶野兽,也是为了方便取暖。
众护卫围坐在侧,于火柴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中闲聊。
一旁的谢杉倒是颇为沉默,只低着头捧着碗默默喝粥。
采来的菌菇都被谢义下令扔了,喝的粥也只是简单的糙米粥罢了。
将盛玉扶上马车后,枝儿也朝那边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不知那处有什么好看的。
她走上马车,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盛玉:“小姐,你方才可真是太厉害了!”
她又一拍手,“不过那个谢杉当真是不知好歹,居然敢质疑小姐的话。”
盛玉垂眸:“不过是因为我看过那本杂记他没看过罢了,没什么厉害的。”
她的“厉害”,是因为她所学得的知识汇聚古今中外,相比起古人,她是真正的踩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枝儿“哦”了一声,见盛玉兴致不高,没再说谢杉的不是,她又继续说道:“方才小姐将如何辨别鹅膏菌讲解得通俗易懂,下次若是再有遇到鹅膏菌的情况,我想我定能认出来。”
“要是能亲眼看看那本杂记就好了。”说着,枝儿的声音变得有些许惆怅,“不过枝儿不识字,即使真有杂记在手,也不过是如同看天书一般罢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
盛玉突然问她:“枝儿,你想学识字吗?”
“那当然啦!”很快,枝儿又垂下了头,“不过枝儿没有这个资格。”
识字要找先生,要交束脩,她没有时间,也没有银子。
盛玉清咳一声:“你看由我往后教你识字可好?”
枝儿顿时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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