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撇
容衍摩挲起手中那片薄如蝉翼的令牌,稍一用力,就将之捏紧在手掌心中。
许管事愕然出声:“殿下,您的手指……”
太子的手指被那片令牌割伤,眼下正一滴一滴往下流血。
但太子浑然不觉,他精致的眉眼仿佛冻了寒霜,虽未有言语,但显然已动怒至极。
许管事在心底哀叹,这沈姑娘怎么回事啊,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想跟太子划清界限,太子也是,这怒得也太不寻常。
容衍缓缓松开手掌心,低下眼,就见那枚金色的令牌上沾了些许血迹。
容衍极轻地笑了一声,似乎已经消气了。
只见容衍神情如常地淡声道:“孤也不过是瞧她有意思,长得合孤心意,顺手养在府中解闷逗趣罢了。”
“走就走了,难不成孤还得求她回来?将人抢回来?”
“明日让人将西院锁了吧。”
“府上再无沈芜此人,往后也都别在孤面前提她。”
容衍掀唇,冷冷道:“她实在惹孤不快。”
容衍抛下这几句话,旋即转身离开。
若不是太子的手指还在滴血,许管事都觉得太子似乎未曾动怒过。
当下许管事更是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出声让人来给太子处理伤口。
许管事沉默地跟在太子身后,心下越发捉摸不透太子眼下到底是何态度。
似乎、似乎是不在意沈姑娘了吧?
毕竟沈姑娘已惹太子动怒,心中不悦。
*
夜已深,月光皎洁。
寂静的官道上独有一辆马车驶过,沿路响起哒哒的马蹄声。
若是之前,沈芜已经在西院睡下了。
但她现在正跟薄以慎同处一辆马车之中。
沈芜一上马车,就犹如避瘟神一般,一屁股坐得离薄以慎远远的。
沈芜还以为薄以慎会马上开口跟她说身世的事情,没想到他什么都没再说,甫一坐定便阖目养神。
沈芜不由又悄悄挪了挪身子,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
但马车再宽敞也宽敞不到哪里去。
沈芜挪了半天,最远也只能挪到车门口。
“再挪,你就要掉下马车了。”薄以慎的嗓音里没有什么情绪,似乎就只是好心提醒她这么一句。
薄以慎冷不丁出声,惊得沈芜身形一僵,她那双杏眸略有些不满地朝他投去了一眼,就见薄以慎仍闭着目。
这人都没睁开眼,怎么知道她挪到马车门口了?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薄以慎这才不咸不淡地撩起眼皮,他的眼尾狭长,深棕色的眼眸犹如深潭。
“坐过来一点。”薄以慎说。
见沈芜动都不动。
薄以慎意味不明地问道:“怕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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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古言里救了失忆太子的自私女配(12)
◎他喜欢她,喜欢得要命。◎
沈芜眨了眨眼:“不怕!我为什么要怕你, 反正我就是不怕你……”
在薄以慎的注视下,沈芜深觉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 于是她还是轻轻挪了一丁点儿,但也就一丁点儿,约等于没挪。
她看向薄以慎的那双杏眸里满是防备。
沈芜正仰着杏眸, 在薄以慎似笑非笑的视线下,她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很轻地嘀咕了一句, “还不是因你孟浪。”
说着, 沈芜偷瞟了眼薄以慎,手指轻绞:“你怎么还不跟我说身世的事情?”
见她问了,薄以慎也就说了。
听见薄以慎只说皇帝知道她的存在, 但他却没再多说皇帝的态度, 沈芜心下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皇帝舅舅既默认将她交给薄以慎照顾,或许心下并不是很想认回她,但沈芜也不觉得伤心。
等马车驶到薄府的时候,沈芜已经安静睡着了。
她缩在马车角落里,瞧着很小一团。她怀里只抱着一个软包袱,头抵在马车内壁,脸颊边的软肉被压出一道红痕, 垂落的眼睫毛在眼底落下淡淡的阴影。
此时正轻皱着眉,似乎不怎么高兴,呼吸声很浅。
案桌上的烛光摇曳,清晰可见她脸颊上的细小绒毛, 睡颜被烛光映得分外恬静, 分外柔软。
马车停了下来。
薄以慎看着她, 心知他要是抱她下马车,等会她半路上醒来,怕是真要气急挠人了。
薄以慎深棕色的眸子里划过淡淡笑意,掀起车帘同外边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沈芜感觉她被人抱了起来。
对方身上有好闻的馨香,身体柔软,于是沈芜不由放松地靠在对方怀里。
薄以慎见有武功底子的侍女将她抱回去,他才收回视线,同候在薄府多时的徐徳胜交谈。
待对方离去,薄以慎在书房处理完其他事情,已到了快要上早朝的时辰,他不由抬手捏了捏眉心。
清晨。
沈芜用过早膳,正想找薄以慎说她过几日想要回月山的事情,一问侍女墨竹才知道他现在不在府上。
“小姐,薄大人还未下朝。”
侍女墨竹迟疑了下,还是好心多言道,“昨夜大人一夜未睡,小姐若不是急事,还是晚点再去找大人吧。大人每次下朝回来都要小憩一会,喜清净,不喜打扰。”
沈芜听墨竹说薄以慎昨晚一夜没睡,今天又早早就去上朝,心下觉得当官也是辛苦,不由认真地点点头,打算晚点再去找他。
但没想到。
薄以慎一下朝,就唤人把她叫去书房。
他的书房挂了许多字画。
入目都是藏书,书桌整洁。
薄以慎:“可识字?”
沈芜站在他的书桌前,在他落来的沉沉目光下,沈芜抿了抿唇:“识得一点。”
薄以慎稍抬起眸,见沈芜的眼神有些飘忽,他随手挑了本书卷,翻开了其中一页,递给了她:“读读看。”
“……”
沈芜都忘了问薄以慎为什么他让她读她就得读,出于薄以慎身上长辈的气势,沈芜下意识伸手接了过来,一见内容,她杏眸不由蔫了,读得有些磕磕绊绊。
遇见不认识的字,沈芜脸颊微红,杏眸眨也不眨地直接跳过去。
好不容易读完了小半页,沈芜悄一抬眸,就见薄以慎唇角勾了下,他似乎知道她跳读了,但也不揭穿也不打断,沈芜赧然,当即不读了:“可以了吧,我读了好多句。”
“会写字吗?”
薄以慎铺开了宣纸,他将毛笔递给沈芜,“写几个字我看看。”
沈芜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
她一握毛笔,隐约感觉薄以慎的目光似乎立即落来了她的手指,沈芜不由轻蜷了下手指,低头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写起她的名字。
养父虽是书生,教过她识字写字,但教得其实不多。
笔墨纸砚更是买不起。
写完,沈芜都有些不太敢抬头去看薄以慎的表情,她耳根默默红了起来,沈芜心中有数,她看得出来她写的字并不好看。
就在沈芜胡思乱想的时候,薄以慎已经伸手拿起了她身前这张宣纸。
薄以慎凝了许久,而后缓缓道:“今后每日下午来我书房读书,外加写十张大字。”
“还是不了吧。”
沈芜偷瞟了眼薄以慎的表情,见他神情如常,如实道,“我想回月山了。”
薄以慎:“不准。”
沈芜睁圆了杏眸,“凭什么!”
“回月山做什么?难道你想回月山村嫁给乡野村夫?”
薄以慎沉声,“你是长公主之女,虽陛下尚未定夺是否恢复你的身份,但你还是我薄以慎的侄女,嫁人也得高门大户,许正妻之位。不让你回月山,让你多读书写字,也是为你今后考虑。”
“那、那我不回月山。我没想嫁乡野村夫,我有未婚夫的。”
沈芜小声道。
“你知道?”
薄以慎微有些意外。
薄以慎知道长公主当年同楚夫人感情甚笃,在沈芜出生之后,就私下给早几年生了独子的楚夫人玉佩信物,口头约定了婚事,但……
薄以慎眸子微冷:“到底没有正式婚书,做不得数。”
“楚夫人这几年私下替楚星临相看了不少京内贵女。”
薄以慎心知楚母怕长子楚星临无后身死战场,又觉人既已死,婚事理当作废,想早日让楚星临成婚有后,虽是人之常情,但薄以慎就是厌恶这等行径。
尤其楚星临若娶了他侄女,不日就得随他回封地,山高水长,人还是得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才放心。
薄以慎扯唇道,“京城多的是好儿郎,回头我会替你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