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芙梨椰
杨桂花见状也去屋里搜了根原子笔出来,给柴瑞云换上,和冯秀芝一起到屋檐下坐着。
准备齐全,程长顺道:“长山先说!”
第一个社员是程砚洲的大伯程长山,他站起来,先笑笑,然后看着顾莞宁说:“老三对象,咱队小养猪这事是紧要里头最紧要的。猪咱必须得养,不然娃们都念不成书。”
顾莞宁认真写下来第一条。
说完程长山就坐下。
“老三对象,队小养猪这主意还是你给出的,咱大队的娃才有书念,你是大城市来的知青,见识多,你琢磨着有想法没?”
顾莞宁被发问。
说话的社员倒没有恶意。
只是顾莞宁对这年头的政策和高压线处于一概不知的程度,实在不好回答。
程砚洲清楚,他道:“叔,一时的政策不一样。出了白河大队的事情,县里和公社会严格查办挖墙角的行为,结果怎么样谁都不好说。”
底下不停有人叹气。
瞅见这幕,杨桂花偏头小声跟冯秀芝说:“老三还挺护对象,从没见他一气说这么多话。”
冯秀芝拍拍裤腿,欣慰道:“他一碰到莞宁就开窍。这下可算好了,我现在就盼着老三去部队前能跟莞宁把婚结了,小两口欢欢喜喜去阳市。”
那头,程长顺不知道啥时候就捏上根烟,唉声叹气:“好歹咱队小养猪的批条是有了,前几天跟收购站申请了两头猪崽儿,就是还没下来。”
立马有社员说:“大队长咱是不是得勤去催催,争取在检查来之前把猪崽儿带回来圈着。到时候咱好好解释,把情况讲明白了,领导们总不能让咱把猪崽儿再还回去?”
纠结了一阵,接着往下说,轮到大队会计程长义。
他站起来:“我就说三个点。”
柴瑞云端着笔快速写下来。
“第一个,就是各家自留地的面积,该是几分是几分,回去就督促着把多出去的给平了。”
程长顺接这话,严肃地说:“这情况谁家都有,回去赶紧平了。现在是紧要关头大局为重,看看隔壁白河大队给自己提个醒,别为了那么缕地把命给赔进去!”
“回去就平,宁肯少了也不多,大队长你放心。”
要命的事不能含糊。
程长义又说了第二点:“各家养鸡都按人头分,不够的咱一般四舍五入多一只就多一只。但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一只也不能多!”
立马有人道:“知道,回去就把鸡炖了。”
程砚洲倾身凑近顾莞宁,小声问:“青菜肉丝面往后推一推,给你煮鸡汤面?”
顾莞宁杏眸一亮,连连点头。
鸡汤面太可以有了。
余光瞥见俩人都快头碰头挨到一起了,柴瑞云咳嗽一声,“莞宁,一会儿红英姐来,她经常拟稿子,让她总结,你字好看,你最后誊抄?”
顾莞宁:“嗯嗯。”
程长义接着说第三点:“第三点,树!”
“咱村里的柿子树不说,每年都是所有社员一起分。山上的树有批条才能砍,各家批条都还留着吧,到时候一起拿出来给检查的领导看。”
有人挠头,“这个不容易找,有也是最近半年的了。”
程长顺道:“尽量找,我这边也找找复印件。”
赵红英带着一群知青过来的时候,零零散散顾莞宁和柴瑞云记了十几条。
她一来,立马跟几个会写稿子的知青接手,迅速聚起来要商量一篇措辞官方的保证书。
从半夜忙活到现在,好些年纪大的长辈都熬红了眼,趁这会儿工夫赶紧回家歇个晌儿。
人散了些。
顾莞宁让开了地方,跟程砚洲在屋檐下坐着晒太阳。
冯秀芝过来问:“老三你那批条留着没,可别丢了,到时候得交上去让领导检查。”
程砚洲:“在,您放心。”
顾莞宁的帽子又掉下来,冯秀芝给她提了提,道:“大娘回家一趟,给家里报个信儿,再嘱咐你兰嫂子几句。你跟老三在这,有啥事就喊他。”
顾莞宁仰着脑袋,“嗯,我知道,大娘。”
目送冯秀芝和杨桂花离开,程砚洲问:“渴不渴?”
顾莞宁:“有点。”
程砚洲拉过她的手,手是冰凉的,“去我家?”
顾莞宁歪头回忆,恍然道:“你家好像就在附近!”
两人站起来往外头走。
徐文理这才看到顾莞宁,她这一身与众不同的打扮实在不符合她的风格。
臃肿的棉衣将身形完全掩盖,毡绒帽更是只有男人才会戴。
要不是那张过于艳丽的脸蛋无法忽视,肤白唇红,恐怕扔在人群里连亲爹娘都认不出来。
视线转移到她一旁的男人身上,徐文理眉心蹙起。
多日不见,顾莞宁怎么堕落成这副样子了?竟然跟本地的社员处起了对象,还是在部队当兵的大老粗?
想到那次跟程砚洲的接触,徐文理的心底本能地升起厌恶。
同样的,程砚洲也反感这个戴眼镜的小白脸。他换到顾莞宁左手边,好隔绝小白脸偷看自己对象的目光。
“是不是还缺条围巾?”程砚洲有些不满意。
突然跳到这个话题,顾莞宁反应了一下,“我穿得太厚,胳膊抬不起来。”
程砚洲道:“我帮你围。”
到他家,程砚洲先给顾莞宁倒杯热水,钻进屋里捧出两条围巾来。
“想戴哪条?”
顾莞宁:“……”
看着两条明显的女士围巾,她表情惊讶,“你什么时候买的?”
“出任务去了冰城,在冰城百货大楼买的。”
“红色这条?”
顾莞宁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要红色。”她抬手扶一下帽子,好奇地问:“你在冰城出任务?”
不是附近的县城吗?
程砚洲:“冰城也在附近。”
顾莞宁明白了。
县城,可读作县城,也可读作县、城。
程砚洲上前给人绑上蓝色围巾。
顾莞宁还有件事想问:“你买女同志戴的围巾做什么?还不是给大娘买的。”
程砚洲小心翼翼将两根麻花辫抻出来,他回:“给对象。”
顾莞宁:“……”
她鼓鼓腮,“你骗人,你那时候根本没有对象。”
绑好,程砚洲问:“松紧?”
顾莞宁转转脖子,“还行。”她转身,“你还没回我的问题。”
程砚洲到桌前坐下,“现在有了。”
顾莞宁哼一声,还说不想找对象,明明准备得这么齐全,又是桌子家具又是围巾的。
把另一条围巾收到包裹里,程砚洲问:“你不喜欢红色?”
埋头喝水,顾莞宁闷声闷气,“我大姨嘱咐,不能穿太鲜艳的颜色。”
“偶尔穿一次也不行?”程砚洲问。
顾莞宁摇头,“不穿又不会掉块肉。”
程砚洲沉吟道:“结婚的时候呢?”
顾莞宁:“……”
她点头:“可以。”
程砚洲放心了,“那留着。”
顾莞宁:“……”
怀疑有人在暗示自己。
快走的时候,程砚洲不知从哪里摸出两块柿饼来,“尝尝。”
柿饼挂了层白霜,看着就特别甜。
顾莞宁接过来尝了一口,眉眼弯成月牙,“好吃。”
再回到大队部,赵红英已经带人拟好了保证书,让程长顺和上午那波人传看过确认没问题。
还得要顾莞宁誊抄一份。
复印纸垫在下面,顾莞宁坐姿端正,捏着笔开始誊抄。
之前给郑妙琴写的印刷体是网红印刷体,类似竖弯钩没有钩的那种。现在誊抄正式文件,顾莞宁写的是硬笔小楷。
程长义过去瞅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篇漂亮工整的可以当做字帖的保证书。
别的不说,这东西交上去领导看着也舒心。
这么重要的保证书顾莞宁抄写时不敢含糊,一笔一划都用了心思,抄完已经过了晌午饭的饭点。
抄好的保证书交给程长顺等人检查。
程砚洲帮顾莞宁捏手腕,“累不累?”
“刚才我娘过来说今晌烙了韭菜盒子,待会儿回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