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斯文天许
“不是。”
窦闲来了兴致:“那你们是什么关系?亲戚?表兄妹?”
雨势渐小,泳池边的尸体坐了起来。
巫隽眯着眼,长睫染着细小的雾珠。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轻描淡写:“邻居而已。”
窦闲挑起一边眉毛,继续试探:“你这个邻居,有男朋友吗?”
巫隽心情恶劣,冷盯他一眼:“她死了。”
窦闲噤了声,没再说话。
只剩下雨滴啪嗒砸在伞面上的声音。
半晌后,窦闲叹了口气,声音轻缓,“倒也不必这么诅咒一个小姑娘,人家这不活得好好的吗?”
顺着窦闲的目光,巫隽转头看向背后。
下一刻,他瞳孔骤然收缩,头皮发麻!
身体早已凉透的沈时霏,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
她的脸是病态的苍白,灵魂却仿佛脱胎换骨,手里提着一把锋利的菜刀,疑惑地问:“你们说谁死了?”
巫隽牢牢盯着她,肾上腺素飙升,首次产生一股名为恐惧的情绪。
他说不出话来,喉结缓缓滚动,少顷,哑声问:“你……你没事?”
吞下大剂量安眠药,自杀溺亡,被救上来的时候她明明已经没了呼吸。
沈时霏越过巫隽,注意到门外的年轻人。
“哦,我是巫医生的朋友。”窦闲主动伸出手,看到她手里的菜刀又缩了回去,“美女,怎么称呼?”
“沈时霏。”女孩转向巫隽,睫毛被雨水打湿,眼睛像洗过的黑曜石,乌黑清亮。
她提着菜刀,柔和地笑起来,像书里描写的那样,纤瘦无害:“巫隽,晚上吃肉吗?”
*
深夜,闪电划过天空,惊雷乍响。
巫隽猛地惊醒,额头渗出薄汗。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他虚弱地坐起身,柔软的毛毯滑落至腰际,露出苍白的腰腹。
望着玻璃上的雨雾,巫隽沉沉闭上眼。
又是噩梦。
他发起了高烧,掌心撑着额头,凌乱的乌丝从指缝钻出,身上烫得厉害。
“阿沈。”
沙哑的声音在夜色中微不可闻,巫隽分不清傍晚发生的事是做梦还是现实。
没听到沈时霏的回应,巫隽拉开毛毯,穿上单薄的套头衫,鞋子都顾不上穿,跌跌撞撞冲出房间,光脚步入空冷的走廊。
厨房里,沈时霏给自己做了份蔬菜沙拉,庆祝自己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去霸总那本书了。
——总裁男主和傻白甜女主即将相遇,白月光女配出国深造,只作为一段文字而存在。
“阿沈!”
听到巫隽焦急的声音,沈时霏三两下解决掉剩下的夜宵,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
她匆匆收拾干净厨房,往地下室走,转身撞见了巫隽。
男人站在门口,套头衫松松垮垮,露出一截凹陷的锁骨,目光迷离,呼吸浓重。
看见她,巫隽喉结缓缓滑动,眼底氤氲着雾气,模样极为脆弱。
沈时霏脸上的肉很少,嘴里塞点东西就很明显。
她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急需要一杯水,沉默着没说话。
什么情况?疯批美人被夺舍了?
巫隽似乎没发现她偷吃,手肘扶着门框,直勾勾地望着她,发丝晃在眼前,目光片刻都不从她脸上移开。
沈时霏明白过来。
傍晚淋了雨,没有及时换衣服,这家伙发烧了?
巫隽很少会有脆弱的时候,沈时霏不由想起了他的童年。
男主从小体弱多病,感冒以后会变得很粘人,但只要他向父亲求助,父亲就会拎着皮带,狠狠抽打他。
别的孩子都有玩具,他只能羡慕地看着。
五岁时候偷藏了一架战舰模型,被父亲发现,等待他的是饿肚子的惩罚。
餐桌上,他从来不敢吃太多。
房间必须干净整洁,身上一点都不能弄脏,因为父亲总会找各种理由殴打他。
他长得越像妈妈,父亲就越厌恶他的脸。
“一个男孩子,长这么漂亮,和你那个出轨的妈一样,骨子里就不是个安分过日子的。”
巫隽的性格逐渐扭曲,长大后成了有洁癖的医学怪人,和原生家庭脱不了干系。
“阿沈,”巫隽说话染着些微鼻音,昏昏沉沉地问,“为什么要吃安眠药?我对你不好吗?”
沈时霏垂下脸,脖颈愈发修长。
“巫医生,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哇这渣男怎么有脸问出这句话的?
“洗胃……你得去洗胃……”巫隽这才想起重要的事,撑着门框抬头,眼里布满红丝,“我陪你去医院。”
“我没吃药。”
安眠药吃多了会对大脑有损害,书里的女配不是她本人,但身体是她自己的。
她故意给巫隽营造了一种凄美的死法,之后选择了最便捷的跳水,然而赌输了。
在男女主彼此靠近、暧昧、热恋、分手、拉扯、复合等一系列小情侣的流程走完之前,她是死不了的。
巫隽凝望着她,好一阵,才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他撑着虚弱乏力的身体,给自己倒了杯水,忽然毫无预兆地朝沈时霏倒了过去。
如果是沈时霏自己的身体,抗住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完全没问题。
但女配身体机能太差,力气很小,会被连带着摔倒在地。
沈时霏在接和不接之间犹豫了一秒。
玻璃杯坠落,水淌了一地,巫隽直挺挺摔在她脚边。
沈时霏半蹲下来,欣赏着男主喘息微弱,颧骨发红的狼狈模样。
没吃饱,对不住了兄弟。
作者有话说:
沈时霏:你也会有今天:)
第6章 洁癖医生06
电闪雷鸣的深夜,窗外狂风大作,秋风以摧枯拉朽的势头掠过门外。
巫隽神志不清地趴在地上,侧脸贴着冰冷地砖,又长又密的睫毛半阖着眼瞳,目光迷离恍惚。
他混沌的脑子已经没精力去想事情,唇缝微张,每一下呼吸都滚烫。
视线内是打翻的玻璃杯,他难受得闭上眼,没看到沈时霏此刻的表情。
“巫隽,巫隽!”
沈时霏推了推他的肩膀,温凉的手贴上他的额头,“好烫……怎么办……”
她忧心忡忡地喊着巫隽的名字,胡乱摸了摸巫隽优越的鼻子。
可惜了,没砸断。
打急救是不可能打的。
沈时霏很乐意看见病娇被高烧折磨的小可怜样。
趁巫隽昏睡的功夫,沈时霏落锅开火,倒上油,把偷偷做好的猪肉丸子拿出来炸,给自己做储备粮。
巫隽是被一阵香味勾醒的。
窗外天光大亮,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客厅里,身上还穿着那件毛绒绒的浅绿色套头衫,长腿伸展不开,憋屈地窝在沙发上。
“阿沈……”声音沙哑变了调,嗓子干得难受,像几百年没喝过水。
巫隽没再喊她,捂着空空的胃,头重脚轻站了起来,晃了晃脑袋。
那股诱人的香味逐渐淡了,也许是他太过饥饿产生了幻觉。
“你醒了?”沈时霏走过来,身上还系着围裙,高兴地说,“我做了早餐,一起吃吧,巫隽。”
巫隽的确是饿了。
他想起上个月清早,沈时霏做的五人份的超大三明治。
不喜欢沈时霏自作主张,巫隽冷着脸,目光带着淡淡谴责。
但他饿得没脾气,暂时没发作,清了清嗓子哑声说:“阿沈,你怎么又不听我的话?”
沈时霏沉默一会儿,去厨房端来了两份早餐。
一个光洁滑嫩的煮鸡蛋,被她分成了切面平整的两份,其中一份要小点,里面的蛋黄小气吧啦地只有一点点。
看着盘子里的半个煮鸡蛋,巫隽缓缓转过头,对上沈时霏乌润的眼睛,不可思议问:“你就给我吃这个?”
“你说的呀,早上要补充蛋白质。”沈时霏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把那份小点的蛋留给自己,在卡座旁坐下。
见巫隽站在那儿不动,沈时霏抬起头,大眼睛眨了眨:“你不饿吗?怎么不吃?”
巫隽怀疑沈时霏故意报复自己,表情沉下来,在对面坐下来,轻抬眼睫看她,冷不丁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