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余
周曼娘微怔,那日的记忆袭上心头,小脸白了下。
“你若不想见,我便回绝了他。”
周曼娘缓过神来,思虑片刻后道:“我愿意见他。”
陆红樱来了兴趣,她对这个据说被踹了一脚,就恢复了正常的世子很感兴趣,她忙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温月声道:“现在。”
公主府的马车一路缓行,驶出了京城。
京郊有一处极为宽广的校场,每日都有士兵在此操练。
周曼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下车时有些紧张。
陆红樱就自如多了,她家中都是武将,她几乎算得上是在校场长大的。
将士训练,是不让人在旁侧围观的。
但温月声手里有忠勇侯给的令牌,守卫的将士只看了一眼,便放了他们进去。
待得入了校场,发现四周很是安静。
诺大的场地上,并没有几个人。
章玉麟收到了消息,匆匆赶来。
数日不见,他面庞晒得黑了些,身上穿着套寻常的甲胄。
见着温月声,高声道:“见过郡主!”
他骤一靠近,周曼娘神色还是变得难看了些许,捂着胸口后退了几步。
章玉麟注意到了她的表现,挠了挠头,认真地道:“这位便是周家小姐吧,此前我发狂,咬伤了你,实在是对不住。”
“还请周小姐原谅。”说罢,竟是一提摆就要跪下去。
周曼娘吓了一跳,忙摆手说不用。
章玉麟拿捏不住她的意思,转而看向温月声。
温月声轻颔首,他这才起身。
“日后周小姐若有任何事,但凭吩咐,便是舍了我这条命,也必然会护你周全。”他憨直道。
周曼娘见他神色认真,说话也极有条理。
半点也不似那日失控发狂的模样,当下也卸下了防备,对他轻轻点头。
“你训练如何?”温月声问。
提及训练,章玉麟眼中多了些神采,他兴奋道:“已经能举起重约四百斤的巨石。”
陆红樱惊呼一声:“四百斤?”
她父亲麾下也有天生神力的将士,但却也没到章玉麟这般。
却听温月声道:“差了一些。”
陆红樱:?
这还差?
温月声并未解释,只扫了眼旁边的谷雨。
谷雨会意,待她回来后,带着几个小厮,用铁铸的车,拖来了两个巨大的箱子。
待车停了下来,温月声打开了盒盖,抬眼看向章玉麟。
“试试看。”
陆红樱来了兴趣,探上前去看,这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两把紫金重铁锤,铁锤锤头巨大,当得寻常人两三个脑袋大小,通体镀成了玄黑色,阳光下闪烁着幽光。
章玉麟见之,亦是欣喜若狂。
他训练多日,一直都没有趁手的兵器,军营里的兵器,总是轻而易举地就被他折断了。
这会见到这一双铁锤,便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拿。
第一下时,险些未能拿起,待蓄力一提——
“咔哒!”搭载这两个盒子的铁车发出声响,朝着另外一边偏去。
这边的小厮吓了一跳,幸得章玉麟伸手抓住了另一个铁锤,双锤同出。
“砰隆!”砸在地上,活生生砸出两个大坑,漫天尘土飞扬。
“呸呸呸。”陆红樱一边往后退,一边惊喜道:“这玩意好啊。”
周曼娘有点被吓到:“这巨锤看着这么沉,真的能用吗?”
陆红樱兴奋道:“当然能,你想想,就这重量,砸在人的脑袋上,都不需要用任何的技巧,一下就能让对方的脑袋开花!”
周曼娘被她的形容吓得面都白了。
那边章玉麟试用了几下,这两个紫金锤是定制的,他用着有些吃力,但伴随着使用的次数越来越多,逐渐上手,他也爱上了这种爆锤乱砸的畅快感。
温月声看他越用越顺,神色平静。
从章玉麟好了之后,忠勇侯似乎把她当成了有求必应的菩萨,因章玉麟无法正常使用兵器,来询问了她的意见。
她便让人造了这一对巨锤。
两锤共重四百余斤,寻常人连拿起都做不到。
“嘶,这锤做得倒是精巧,不过,如果能改动一下,将锤底放入铁链,锤入手可杀敌,锤脱手便能成飞锤,那杀伤力就更大了!”旁边的陆红樱随意地道。
温月声微顿,却道:“陆小姐所言有理。”
陆红樱没想到她随口一言,温月声却当真了,当即摆摆手:“我就是信口胡诌,郡主不用理我……”
温月声却道:“陆小姐可能将锤的改动图纸画出来?”
陆红樱见她竟然真的打算听她的意见,顿时兴奋不已。
她当下连忙点头:“自是可以!”
“那便有劳了。”
陆红樱当即拍拍胸口:“且交给我吧。”
他们在校场,一直待到了日暮时分,方才折返京城。
至离开时,陆红樱仍是意犹未尽,她打算过几日再来一次校场,等章玉麟适应这新武器后,再为他进行改动。
温月声却并未与他们同行。
她去了寺中清修。
因天慈寺近日香火太盛,人来人往,连带周遭的寺庙都沾了光,日日人满为患。
温月声便转而去了皇家国寺。
国寺只为皇室所用,她有皇室血脉,又有郡主封号,自然通行无畅。
待入了国寺,便见金光罩顶。
这边的寺庙,用的金瓦红梁,修建得庄严辉煌,占地甚广,还因是皇家所属,而格外幽静。
来往不过几个僧侣。
漫长的通道上,只闻檀香阵阵,钟声和鸣,禅意深远。
温月声被寺中高僧领着,往主殿行去。
途径一见得格外辉煌的偏殿时,却听得里面传来了阵阵琴音。
温月声顿住脚步,抬眸望去。
这琴声悠扬,饱含禅意,方一入耳,便叫她滔天的燥意都安静了些许。
只闻身侧鸟鸣清音,不绝于耳。
僧人见她久久未动,便转身过来,却见她径直推开了偏殿的门,走了进去。
“郡主……”僧人神色微变,正欲提醒,却见门口站立的僧人轻轻摇头,便住了嘴。
国寺奢靡,连这偏殿内都铺着柔软的波斯地毯,赤金大佛坐落在殿中,巍峨肃穆。
大佛前,端坐着一容色出尘,姿态清雅的男子。
他面前点着些许檀香,是最为浅淡的那一种。
手抚玉琴,那指尖却比这底下的琴身还要白皙几分。
乍一见,恍若满天飞雪,冷梅飘香,有人雪下弹琴。
状似谪仙。
唯余他眼角一抹瑰丽的红。
晏陵低头抚琴,对有人进殿的事情恍若未闻。
温月声却直接在他身侧落座。
那抹冷淡幽静的檀香浮动,终是令他抬了眼。
数次见面,他那双浩瀚如星辰的眸,却透着陌生人般的疏离。
若换了旁人,只怕早被冷意劝退三分。
偏温月声托着下巴望着他,冷墨般的瞳里清泠泠一片。
她道:“晏大人晚间可有空?”
她声调清缓,却无端带了些醉意。
那瞳眸里好似也染上了水光,晃动着莹润的光泽。
晏陵不语,只垂眸看她。
抚琴的手微顿,琴音悠然而止。
她粉腮雪肤,唇却红得似火,懒散地依靠在了桌案上,双目低垂看着那张琴,淡声道:“伴着你的琴音,一定很好入睡。”
晏陵一顿,从玉琴之上挪开的指尖,无端带了些入骨的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