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余
今日是个艳阳天,外面金阳落了满地。
温月声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裙,衣裙之上一片素净,通身之上无任何的装饰,唯有腰间系了一块白玉。
那双冷淡的眼眸,同此前每一次一样,冷淡且不带任何的情绪。
萧缙看着她一步步行来,眸色渐深。
眼前的她,和从前他印象中的温月声,已是截然不同,面前的这个人,更冷酷,也更无情。
温月声一入内殿,殿内便安静了下来。
这边的朝臣一抬眼,所看到的不只有她,还有她身后的晏陵、章玉麟、陆青淮和周曼娘。
四人之中,一个朝中权臣,两个猛将,还有个医术奇佳的医女。
同温月声走在了一起,压迫力比之对面的萧缙一行人还要强。
许多朝臣看在了眼中,眼眸在对坐着的温月声和萧缙之中来回打转,心思俱是格外复杂。
平心而论,光就这么看着,温月声比之萧缙,更像是未来的储君。
可身份使然,她即便是立下再大的功劳,此生皆是越不过中宫嫡出的萧缙去。
而今日一切的发展,也跟许多人以为的一样。
景康王谋逆之后,皇帝病得更重了些,今日清晨险些起不来身。
进入这太和殿时,都是由皇后和高泉在一旁搀扶着。
也因着皇帝龙体欠安,难以支撑太久,所以在其落座之后不久,便吩咐了高泉传圣旨。
高泉轻声应下,当下便有人送上来了明黄色的圣旨。
那道圣旨出现的一瞬间,整个太和殿内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无数的目光,落在了温月声的身上。
在场的人皆清楚,等到了这一道圣旨降下,温月声此生便与皇位再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如若有任何的想法或者是异动,今日在所有朝臣的面前,便会沦落成为乱臣贼子。
而今后的每一天,她都将会活在了这个名声之下。
这般紧绷的气氛之下,高泉低头垂眸,伸手去拿那圣旨时,手还隐隐有些颤抖。
这殿内的人均是提着一口气,紧盯着那边。
而就在高泉的手触碰到了圣旨的一瞬间,那边静默喝茶的温月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声色冷淡地开了口。
几乎是她刚出声,便令得这边所有的人神色巨变。
只是跟预想的内容截然不同,温月声所说的话,俱是令在场的人都未预料到。
也包括了萧缙在内。
明亮的大殿内,她目光冷淡,开口时不带任何情绪,只道:“在此之前,还有一事需得要禀报给皇上。”
周围一片肃静。
温月声只淡声道:“国寺之变后,萧继被捕入狱。”
殿内的臣子面色变了又变。
不是在说立储的事吗?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及景康王?
而且,景康王犯下诸多大错,兴事之后还落入了她的手中,可这事都已经过去了三日,萧继竟然还活着?
殿内的人俱是面面相觑,不明白温月声这是何意。
便见她轻挥了挥手。
她一抬手,萧缙身侧站着的亲卫军统领已经是全身紧绷,但下一刻,所看见的,竟真的是两个将士押着那没死的萧继走了进来。
萧继入殿,整个太和殿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在这诡异的气氛下,温月声身后的章玉麟忽而轻声开口道:“郡主,解决了。”
自今日踏进这个宫中开始,温月声便没打算善了。
萧缙手中有亲卫军上万,而此番他们入宫的同时,江焰亦是率领了刀营众将入宫。
从温月声踏进的宫门开始,将整个皇宫,尽数掌握在了他们的手中。
江焰动作之快,甚至没有让任何一丝消息外漏。
在温月声落座后不久,便已经控住了整个皇宫。
除此之外,守卫军并着三大禁军的另外两支军队,眼下也把控着整个皇城。
就在皇帝叫高泉颁布圣旨的当下,整个皇城已经尽在温月声的掌握之中。
但她并没有动兵,甚至未曾勒令任何一个将领动手,反而是让人将萧继给押到了这殿上。
温月声听及章玉麟的话,面色不变,只瞭起眼皮,漫不经心地道:“萧继,你自己说吧。”
殿上的皇帝眼眸深沉,目光先是落在了温月声身上,随后看向了殿中的萧继。
萧继脸色很是难看,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显然是吃了几日的重刑。
可即便在这般情况下,他唇角依旧高高地扬着,和他那阴鸷非常的目光一起,看着病态而又疯癫。
他抬头,看的人却不是上首的皇帝,而是殿下的萧缙。
萧缙对上了他阴恻恻的目光,面色微沉。
下一刻,就听萧继大笑道:“父皇啊父皇。”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他夸张大笑,说出口的话,却是叫在场的人俱是皱下了眉头。
他们越是如此,萧继便越是忍不住狂笑,他到得最后,竟是快要笑抽了过去。
才在这满殿复杂的神色里,开口道:
“父皇还不知道吧,儿臣这一手蛊毒之术,是我七岁那一年,机缘巧合救下的一个昊周人所教。”
萧继会用毒,且还是格外阴损的蛊毒之事,这满朝文武俱是已经知道了,但他这蛊毒怎么学来的,所有人皆是不清楚。
眼下听得他的话后,这殿内之人俱是皱下了眉头。
七岁便开始学这般阴损的东西,萧继确实是个阴毒残暴之人。
然而他们更加预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萧继停下了大笑,眸中却满是异色,抬眸看向了上首的皇帝,高声道:“那时的事,父皇都记不清了吧?”
“儿臣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因为我生来不足,宫中的人都说父皇偏疼我,却不知,父皇自小就告知我,我是个废人,无法与其他兄弟相争。”
“让我乖一点,好好听话,以后无论是哪一个兄弟登上了皇位,都不会亏待于我。”
萧继说到了这里,脸色变了又变,他半张面容隐在了黑暗之中,显得整个人都阴沉非常。
“父皇待儿臣这般‘好’,儿臣自是不能够辜负。”他将那个好字咬得非常重,随后在无数人的目光里,说出了一句震惊整个朝野的话。
“所以为了回报父皇,我把那个昊周人给的蛊毒,种在了父皇的身上。”
满场死寂。
这边的朝臣无不为之色变。
所有的人都没想到,这个此前在朝中最为没有存在感的景康王,竟是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说,当时他才七岁。
高泉看着殿中的人,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他到得如今还记得,萧继幼年时,生得瘦瘦小小的,瞧着跟一只没断奶的小猫似的,看着尤为可怜。
而就是这个他们眼中人畜无害的萧继,竟是从幼时开始,便已经扭曲至此!
还在那么早的时间给皇帝种下了蛊毒,他是如何敢的!?
上首的皇帝未料到今日会听到这么一番话,剧烈的冲击之下,他只感觉眼前阵阵眩晕,好半晌,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睁大着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底下的萧继。
萧继压根不在乎他们的目光,见得许多人惊惧非常,他竟是还无所谓般地笑了下。
“那个昊周人说,学蛊毒之人,必先得要是心狠手辣才是。儿臣也不知何为心狠手辣,只知道那日在父皇宫中,听得父皇曾说,说皇子还是得要身体康健的好。”
“说老三萧寅这个蠢货,都比之儿臣要活泼可爱得多。”
萧继说罢,讥笑了瞬:“父皇不知道吧,我母妃同你不一样,她日日夜夜告知我的,都是要我坐到了最高的位置,将萧锐、萧寅都踩在了脚底下。”
“到得父皇这边,儿臣却只是一只不值一提的病猫。儿臣听着,自是不高兴,当夜便将那个昊周人给儿臣的蛊毒,种在了父皇身上。”
“可笑父皇当日还以为,儿臣在分糖给父皇吃,你说可不可笑?”
殿上的皇帝,面色阴沉如水,胸口剧烈起伏,伸出了一只手,指向了他。
萧继看着他这般,眸中的光更亮了,他睁大着一双眼,笑道:“只是可惜当时儿臣太小了,并不清楚种在父皇身上的蛊是何物。”
“那个昊周人又实在故弄玄虚,非说要儿臣学到了那里,才告知儿臣那蛊毒是何物。”萧继说罢,微顿了片刻:“后来儿臣实在是嫌他烦,便命人将他活埋了。”
他用这般平静无波的语气,说出将人活埋的事。
周遭的朝臣闻言,俱是觉得毛骨悚然。
却见他面带异色地道:“直到过了好几年后,儿臣才慢慢知道了那蛊毒是何物。”
他在皇帝盛怒的眼神之下,不带任何的畏惧,对于自己的所为,甚至还格外地骄傲。
从萧继入殿,到得他说出这么一番惊骇世俗的话来,萧缙都坐在一旁,不为所动。
一直到如今,他看到萧继的目光突然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当下心中不喜,皱下了眉头。
未等他仔细思虑萧继那道目光的含义,就听萧继再次开了口。
他这次说话时,眼中的笑意几乎裹藏不住,那是一种嘲弄的,仿佛将所有的人都玩弄在了手间的笑容。
萧继便用这般表情,开口一字一顿地道:“父皇当真不知道那个蛊毒是何物吗?”
“儿臣觉得,到得现在,您应该有所感受了才是。”他微微一笑,面上的表情格外荒诞:“毕竟,儿臣在萧锐和萧寅的身上,也种了这样的蛊毒呢。”
一殿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