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余
他神色里一切如常,对待温月声亦是轻拱手,给了最为周全的礼数,克制地道:“郁舜告辞。”
有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那便是……
下次再见,希望他们不是在战场之上。
但他心中也清楚,今日温月声这边直截了当的拒绝之后,此事也只能够成为一个美好的期盼了。
他转身,走出的每一步,看着寻常,实则艰难。
但到底,是赶在了日落之前,带着身边的人,策马疾行,离开了大徽京城。
天边最后一点金色消弥,为首的郁舜却忽然一下子勒住了缰绳。
泰兰努烈同时停了下来,就见他回首去看,那座在黑夜里,庞大安静的大徽京城,良久轻笑道:“你们说,孤此番折返而去,可能将她直接掳走?”
他眼中迸射着强盛的光。
旁边的泰兰努烈面面相觑,很难去回答他这个话。
但很明显,郁舜说出这句话,也不是为了叫他们回答的,他在这沉静的黑夜里,骤然大笑出声:“诸位昊周儿郎,随孤前行,势必在三日之内,赶回昊周!”
“是!”身边的将士一呼百应,同时与他策马扬鞭。
一行人浩浩荡荡,冲出了黑夜之中。
郁舜离开之后,温月声在这边静坐了片刻。
那厢房的门被人从里边推开,晏陵着一身青色衣袍,身姿挺拔,容貌倾绝,缓步行至温月声的身边。
温月声淡声道:“晏大人候在了此处,是怕我同他离开?”
晏陵那双烟波浩渺般的眸微顿,轻声道:“郡主若想离开,晏陵也可助郡主一臂之力。”
旁边的涤竹:?
他们家大人疯了!
现在不只是朝上相帮,还能帮人叛国了是吧!
“若郡主用得上晏陵,晏陵亦是可随同郡主离开。”
涤竹:……
若非亲耳所听,他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温月声轻笑,她瞥向了他:“若我真要嫁给他呢?”
周围一静。
这位冷淡疏离,自来不近人情的晏大人道:“晏陵也可侍奉左右,为郡主所用。”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哪怕温月声当真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并非出于心悦。
而他所图的,一非名分,二非其他。
从她夜夜入他的梦开始,他便将那素日里用来盘算国家大事,殚精竭虑,筹谋筹划的心肠,用于谋心,用于让他更具备价值之上。
好的是,至目前为止,在她身侧的人中。
暂无人可以取代他的可用价值。
那边。
御书房内,重臣争论不休,但到得最后,还是让昊周太子离了京。
原因无他,而是眼下的大徽,什么都没有准备好,他们输不起这一仗。
若真的扣下了昊周太子,使得昊周大军压境,所造成的损失,这里的任何人都承担不起。
甚至,很大可能传递给了昊周一个进攻的信号。
那便是将整个大徽都处在了战乱之中。
双方都清楚,早晚有一日,这一仗不可避免。
但如今,还不是时候。
昊周来势汹汹,大徽的兵力,却远在其之下,二十万的边防,其实说起来多,但也很容易在其强势的攻势之下,碎裂成纸。
届时,边疆防线一破,便是国将不国。
是以,这个昊周太子,只能放。
但也是因为如此,令得整个京城,都处于一种强压和极致的紧绷之下。
尤其是紧接着就要到来的三军汇演,几乎被倾注了最大的关注力。
禁军之中,每个人都将浑身的皮绷得紧紧的。
每日的训练场上,都可以听到将士们高昂的叫喊声。
强压之下,此番的三军汇演,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
皇帝也将三军汇演最后的奖赏,给到了历年最高。
这等情况之下,京中的将士们近乎是每天都在操练。
只除了一个地方……
那便是原本在武安侯手底下的城南、城西及城东三个守卫军。
这中间,城西城东的统率,原本是忠勤伯。
但之前比武大徽,忠勤伯被思宁郡主打成了重伤,当日都是被抬下去的。
后来御医虽然救治得当,但是……
“你说什么?”武安侯听得底下人的回报,神色巨变:“忠勤伯的手废了!?”
当日比武之时,他也看到忠勤伯的右手被温月声抽了一鞭,但是那一鞭比起最后的一鞭,似乎威势要小上一些。
加上比武台旁边就有御医在候着,是以当时他们都没有觉得,此番会造成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忠勤伯的右手,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废掉了!
来禀报的将士神色亦是格外的难看。
武安侯手底下虽有不少的将士,但论武艺之上,最强的其实就是忠勤伯。
如今他手被废,就几乎等同于废人。
这不光对忠勤伯自己是个噩耗,对于整个武安侯一脉都是如此。
“是。”
武安侯听得底下的将士应声,面色狰狞了瞬,随后沉声道:“那城北那个校尉呢?”
将士道:“当时那个李校尉被送往御医跟前时,御医曾经诊治过,也说其右手恢复艰难,日后只怕很难能握得住剑了。”
武安侯听到了此处,面色才微微缓和了些。
但依旧是面色难看:“让忠勤伯好好养伤,另外传令下去,三大守卫军中,若谁敢向思宁郡主那边靠拢,老子必将他剁碎了喂军旗!”
那将士面露难色:“可这位郡主手段太过狠辣……”
“狠辣又能如何?”武安侯讥笑:“她要用兵!若连普通士兵都不听她的话,她能怎么用?”
“叫他们听好,三日之后,她要去三大校场点兵,届时,我要看到她铩羽而归,三军联合抵抗!”
那将士神色复杂,却还是应道:“是。”
这三大校场之中,所有的将领几乎都是武安侯的人,他把控这三个守卫军这么久了,其掌控力也远超旁人的想象。
哪怕现在忠勤伯不在,但一句话吩咐下去后,那些将士依旧是无有不应。
也是因此,到了点兵这天。
清晨,温月声便抵达了城东校场。
四个校场里,城东是最大的一个校场,其校场之内有上万将士,兵力也是四个之中最强盛的。
三军汇演在即,除了守卫军外的每个禁军,都有数万人参加汇演,守卫军总共加起来,也就两万多人。
温月声如今执掌殿前金腰带,势必得要抓紧时间,让四个守卫军一起训练,方才好应对即将到来的三军演练。
她这新官上任,若是这次守卫军还是在汇演之中,拿到了最末的名次的话,不仅是她脸上无光,皇帝那边也不知道会做出如何感想。
即便是她手中的城北校场已经强盛了不少,但时日尚且很短,而且禁军实力远在所有守卫军之上,又有数量之上的碾压,想要赢,几乎是不可能的。
也正是因此,这校场内的将士才如此地肆无忌惮。
温月声人已至校场,在校场高台之上静坐了半刻钟,才有一个校尉姗姗来迟。
而这偌大的,可以容纳数万人的城东大校场内,除了他之外,竟是只有几个小兵。
秋风一吹,看着格外的萧瑟。
和温月声一并过来的章玉麟,已经沉下了面孔。
在军营内待了这么久,自己也曾经立下了功劳,章玉麟已经可以一眼看出来,这些个将士打得什么主意了。
他们要给温月声一个下马威。
并且,温月声虽然有殿前金腰带,可以责罚任何一个人,却做不到责罚上万人。
自来都是法不责众,而在军营里,就更是如此了。
若驱动一个两个将士,那是将士的问题,但若是所有人都驱动不了,那就是顶上主将的问题了。
主将没有威慑力,总不可能气急败坏去惩治上万人。
何况惩治上万人,这需要多少人力才能够做到。
靠着章玉麟和几个城北的将士,是必然难以做到的。
也是因此,那刚刚赶来的张校尉,亦是满脸的有恃无恐。
“末将见过郡主。”
章玉麟面色难看,冷声道:“你这里的兵呢?”
那张校尉愣了下,似是才反应过来,忙道:“郡主有所不知,这城东守卫军,跟城北的不同,城东训练较重,似是平常这个时辰,所有的将士都负重训练去了。”
“再过些时日,便是三军汇演了,兹事体大,末将轻易不敢修改他们原本的训练计划。”张校尉微顿片刻:“这样,郡主可在这边稍候片刻,等到了将士们训练结束之后,再行点兵。”
“您匆忙过来,也没提前差遣个将士,叫我等做好准备,这才出现了这般纰漏。”他满脸堆笑,态度也算得上是不错。
就唯独这说出口的话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