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余
那可是樊楼啊。
凡是大徽之人,谁人不知樊楼酒贵。
这酒楼不仅开在了京城,且遍布整个大徽。
而他到了今日才知晓,这竟是晏陵的产业。
还有就是……姜露就罢了,她重新经手这些产业的根本原因,在座之人皆清楚。
他晏陵怎么也一副为温月声办事的模样?
温月声给他下蛊啦?
“忠勤伯等人的恶行,需告知于天下,而非仅限于军中,或者是朝中。”晏陵微顿后道:“军中积弊已久,沉疴痼疾难除。”
“但大徽有识之士众多,是以声名,乃是他人投奔郡主,亦或者是投军的根本。”
席上安静。
他们对于晏陵这番话,深有感觉。
毕竟他们今日之所以会汇聚在了这个公主府中,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秋夜的风,呼啸而过。
且听得风吹树林,哗哗作响。
晏陵话里的意思,颇有深意。
指代的也并不只有军中,而是整个朝堂。
只大家都是聪明人,未将话落在了明面上来说,但心底,都多了几分考量。
宴席结束后,晏陵同温月声离开。
一路行来,他都将手悬于腹部之上。
温月声声色淡淡:“晏大人不习惯与他人同席?”
眼前这个人的洁癖,似乎比她的还要严重。
她之所以有洁癖,全是因杀人太多,每次动了杀念,亦或者杀过人后,总觉得手上不干净。
但他不同。
多人同宴,似乎都会让他感觉到了不适。
晏陵眼眸微晃,轻声道:“也并非都不行。”
至少眼前鼻间萦绕的这股冷淡檀香,他便很是意动。
温月声只淡声道:“谷雨,将曼娘所制的绿色药瓶,赠一瓶给晏大人。”
“是。”
夜已经深了,药瓶也是谷雨送出来的。
涤竹将那小药瓶收了起来,一边拿眼去看自家主子的脸。
……等了一晚上,就换回了这么一瓶药。
这可真是。
然他这一抬眼,就看见晏陵将手放了下来。
涤竹:……
是了,毕竟他家主子连情香都可以硬抗,何时怕过这个?
晏陵站在了冷风中,看着偏院周围的灯火,逐渐熄灭了下去。
他听涤竹跃跃欲试地道:“大人,要不咱们也搬过来?”
虽说男女有别吧,但是陆青淮都能够住在了公主府上,他们主子如何不行?
晏陵回过神来,淡声道:“不可。”
他所处的位置不同于陆青淮,不能因为自己急迫地想要靠近,便将她置于险境之中。
他只看了眼那个绿色的药瓶,眼眸微垂道:“回府吧。”
回到了晏府后,那瓶药他也没有动过,而是将其放在了书房的书案之中,也是平日里他待得最久的地方。
他一身受过无数的伤,从前身体也曾接近于残破。
近些年休养得好了些。
但这么多年来,他也是第一次收到了他人所赠的药。
晏陵将这个绿色瓷瓶,摆放在了他只要一抬眼,就能够瞧见的地方。
几日后。
温月声尚且还在静亭内打坐,姜露就找了过来。
“郡主。”姜露轻声道:“叶秋云说想见您。”
她口中的叶秋云,便是温月声在皇家狩猎场,从梁灿的手中救回来,后来又敲响了登闻鼓,将梁文昊所做之事,告到了皇帝面前的女子。
她进宫告御状时,被打了几十板子。
温月声让章玉麟保住了她的性命。
梁家倒台后,她跟梁文昊后院的女子们,皆无处可去。
她们当时联合在一起,写了那封血书,也多数都是被梁家迫害过的女子,父母亲人皆已经不在人世。
姜露到了温月声身边后,温月声便让叶秋云等人,去了姜露那边,帮她做事,也算是多了门生计。
叶秋云的身体,在得了周曼娘救治之后,也逐渐转好。
她右腿伤得严重,至今走起路来还有些不自然,但其他的伤势,均已经转好。
来见温月声时,亦是穿着一身干净的衣裙,面容整洁,唯独那双眼眸较为幽沉。
周曼娘说过,叶秋云意志消沉,活着实在令她痛苦。
到了姜露这边后,因为身边有人,才稍微好了些。
她见到温月声后,不置一词,直对着温月声跪了下去。
“叶姑娘。”姜露惊讶了下,想要将她搀扶起来。
却听叶秋云声音坚定,无比认真地道:“郡主,我想投军。”
姜露微怔。
她眼神坚决,说话亦是掷地有声:“不只是我,还有那些从前在梁文昊后宅内的女子。”
“还请郡主给我等一个机会。”
姜露经商有方,手中也有能用之人,她们说是去帮姜露的忙,实际上却是承蒙姜露在照顾。
叶秋云确实好几次都不想活了,这种年头,在梁家倒塌之后更盛。
她家人都被梁文昊害死,如今留她一人苟活,她只觉得活着的每一瞬,都是煎熬。
但因为身边还有不少像她一样的姐妹,所以她忍耐了下来。
她不想要看到她一走,也让许多姐妹觉得没了盼头,从此走向了绝路。
直到昨日,她在酒楼里誊写账本的时候。
忽然听到了有个说书先生,说起了这几日城东校场的事。
“……郡主虽是女儿身,可怎能容忍这等恶事在眼皮底下滋生,当即派了身边之人,将那奸恶的忠勤伯捉拿归案,且于军队之前亲自审核……”
叶秋云听着听着,在听到了那一句‘大徽将士,当保家卫国’时,骤然湿了眼眶。
她在想,若她是个男子,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投身军队,她的小家没有了,但她还可以守卫别人的家。
这个想法,在她胸膛处不断发酵和滚烫。
在昨日她看到了姜露时,变得最盛。
郡主和姜露都是女子,甚至郡主本身便习武。
她想投军,她想燃起这一丝最后的希望。
她虽微小,也想要拥有一点力量,能保护住她想要保护的人。
叶秋云说出这番话,心底亦是忐忑的。
因为她清楚,她并没有什么才能,甚至算不得多么的耀眼,她跟郡主、姜露她们都不一样。
她甚至知晓,这一番话若在外边说出口,会惹来多少人嘲笑。
可在她真正提出了这个请求时,面前的人情绪没有任何的波动,她只问她:“想清楚了吗?”
叶秋云毫不犹豫地道:“是。”
“那自今日起,你们便跟在我的身旁吧。”温月声的嗓音依旧冷淡,但这一句简单的话,却足以令得叶秋云欣喜若狂。
旁边的姜露反应过来,亦是心头灼热滚烫。
那边。
温月声斩杀忠勤伯,并将其头颅悬挂在了城门之上的事,在京中引发了轩然大波。
武安侯当夜被气得吐了血,连夜请了御医诊治。
一连几日,都没能下床去上早朝。
而就是这几日之内,也不知道何处走漏的风声,京城的各大酒楼、茶楼之中,竟是纷纷流传起来了温月声斩杀奸佞之事。
凡听得此事的百姓,无一不拍手称快。
当中却也有人质疑,可事情的真假是全然遮掩不住的,那些受过迫害的将士,还有将士的亲人,便是再直接不过的证据。
甚至还有胆量极大的说书人,将此事编撰成为了评书,里面的郡主也好,所谓的将领也罢,说是都是假的。
但只要一听这个故事,不仅是说书的人门儿清,就连底下的百姓,亦是心知肚明。
闹得这般沸沸扬扬,这让许多欲弹劾温月声的人,联想到了上次那些言官的遭遇,便觉得头疼。
原本同武安侯交好的,或者是准备上书的人,这几日都变得含糊其辞了起来。
逼得武安侯气急败坏,当日在府中砸坏了不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