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贵不可言 第127章

作者:枝上槑 标签: 穿越重生

  幸而出发前良媪给备足了药,春融见女君症状与上回落水很有些相同,直接去厨下煎了。

  菖蒲则守着女君寸步不离,嘴里喃喃着:“烧成这样,没有医官如何能成……”

  姜佛桑躺在榻上,身上锦褥盖了几层,犹自轻颤不停。

  萧元度叉腰站了会儿,眉头越索越紧。

  转身出去,叫来休屠,“逐个去问,看有没有懂医的。”

  休屠往屋里投去一眼,见菖蒲那样也不好受,领命而去。

  一间间拍开来询问,还真找着一个。

  “是个妇人,父亲是医官,自小耳濡目染,略通一些皮毛。”

  萧元度也懒得听,直接摆手让把人带进去。行不行的,死马当作活马医罢。

  妇人进去后,他径直去了隔壁房。

  休屠隔了一会儿才进来回禀:“确是受了风寒,已喝了药。”

  顿了顿,“公子,属下知你心中烦闷,不愿去巫雄,可这与少夫人无关。你下回切莫再与少夫人那般玩闹了,她那身子骨可经不起……”

  萧元度哪里知道姜女会这般弱,落水那回也就罢了,没想到吹个风都能倒下。

  自觉理亏,也不想多说。双手交扣枕于脑后,斜躺在榻上,横过来一眼,“谁跟你说我不愿去巫雄?”

  休屠嘿嘿一笑。心道,愿意去你还捶案摔椅的,把主公气成那样?

  萧元度哼了一声,收回目光,盯着房顶。

  巫雄再不好,也比萧府待了自在。

  日子还长着,一开始就摊开多没意思?且耗着罢,距最高处一步之遥时摔下来那才叫大快人心。

  只没想到姜女会随他一块去,这让萧元度多少有些意外。

  “少夫人去了才好,人多热闹!再说你与少夫人都同过房了……”

  萧元度凛目瞥去,休屠赶忙停住。

  心里却是止不住的犯嘀咕。

  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公子对那樊家女郎为何会有如此大的执念,简直像鬼迷了心窍。

  从他们去京陵到如今,大半年都过去了,一点音信也无,公子偏不肯放弃。从瀚水回来,再一次的失望过后,又往南地加派了人手。

  这回也不再拘于南地了,还托付了申屠竞,让他帮忙在瀚水一带找寻。

  找到了又如何呢?总不能真休了少夫人另娶樊女……

  休屠其实并不愿看到这种情况。

  除了一些私心,还因为他觉得现在这个少夫人已是极好的了。

  或许五公子自己都没发现,他远不如嘴上说得那般厌恶姜女。至少已没有最初那般厌恶。

  真要是厌恶一个人,多一眼都懒得瞧,哪还会想着气她、逗她。

  只不知碍着什么,或者是樊家女郎、或者是别的缘故,这些东西一再提醒着他,也由此阻挡了他走近少夫人的步伐。

  少夫人纵使再好他也看不见。这样下去,真要是错过了,岂非肠子都要悔青?

  “公——”

  休屠还想再劝劝,发现公子翻了个身,已是睡熟了。

  摇了摇头,为他盖上被子,起身走了出去。

  一夜北风紧,姜佛桑醒来已是翌日午后。

  得知因自己耽搁了行程,“他怎么说?”

  “女君这样如何能赶路?半夜又下起了雪……五公子倒没说什么。”

  春融端药进来,只开了一条缝,呼啸的野风就瞅着空子往里钻。

  “女君,喝药了。”菖蒲起身接过药盏,“就怕女君病倒,到底还是病倒了……”

  姜佛桑也无力说什么了,将药喝下,不久即昏昏睡去。

  傍晚时又醒了一次,菖蒲和春融见她精神好些了,便陪她说了会儿话。

  姜佛桑想起什么,问萧元度昨晚宿在何处?

  得知其宿在隔壁,松了口气。闻听是萧元度将自己抱进客舍的,这口气立时又噎住。

  神情也随之严肃下来,慎重叮嘱她俩道:“今后除非我亲自授意,否则不要留我与他共处,尤其在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我的事也无需让他插手过问。”

  “这……”菖蒲怔住。

  族宴之后,她也和扶风院众人一样,以为女君与五公子之间有了希望,怎么?

  女君这语气,瞧着也不像是因五公子害她生病而置气。

  “我知道良媪交代过你什么,我亦知晓你们盼着我好。夫妇之间,有些事确实理所应当,但我与他……总之,我暂时不想多说,你们也不必多问,照我吩咐去做即可。”

  菖蒲虽满腹疑惑,也只有点头应是。

  春融则没想太多:“无需五公子,婢子亦抱得动女君。”

  此言一出,主仆三个俱笑出了声。

第165章 雪虐风饕

  姜佛桑这一病耽搁了足有两三日,到了第四日才启行。

  雪也未见停,反倒更大了些。不过正如店主所说,真要等天好才上路,怕是三月都赶不到巫雄。

  萧元度这回算是见识到了姜女究竟有多体弱多病。风大点儿都受不住,弱不禁风竟是毫无夸大。

  心里第一万次后悔。拖家带口忒是麻烦,早知如此,萧府门前就应该把姜女硬留下的。

  这一路上因着她与她带的那些行装,行进有如老牛,走得已是够慢。若单止他与休屠二人,便是算上那些府兵,也早该到了。

  后悔也晚了,顾虑姜女病未好清,到底还是命车队放慢了行程。他自己也再未去过姜女车厢,只恐姜女再有个五劳七伤,行程又得拖下。

  车厢内,姜佛桑裹的只露个脑袋,听春融在那比划。

  “女君,那黑将军可真厉害!昨日与五公子出去,竟拖了只狼灌回来!”

  “五公子直接割了块血呼哧的生肉抛给它,它一口叼住,吃得狼吞虎咽,可真够骇人!”菖蒲不小心瞥到,直吓得不轻。

  困在客舍的几日,萧元度闲极无聊,就带着他养的黑将军出去跑马打猎。

  那犬身长四尺有余,体格硕大,通体黑色、毛发蓬松,像狮非狮、似虎非虎,凶猛异常。

  但凡出去总有所获,雪兔、雪狐、红崖羊……这些都是等闲,就连豺、熊、豹都畏其三分。

  “你们可听说过九犬一獒?”

  这种大型烈犬的驯养之法姜佛桑还是从祖亲那听来的。

  先选数百只幼犬出来,选出的幼犬需长相健壮、能吃擅抢、还要能使同胞幼犬服从。最关键一点,父母需同是烈性犬只。

  饲养训练的过程中,凡病、弱、劣犬,全部淘汰。最后留下一百只,将其分成十组,进行下一轮厮杀淘汰。

  这一轮比之上一轮更为残忍。分组后的犬只被关进高墙内,投放极少的食物与水,令其挨饿,激发它们体内的凶性,令它们互相残杀、乃至吞食同类。

  生存下来的十只继续使用十犬残杀相争的法子。

  经过残酷的竞争,最后只能有一只活下来。而唯一活下来的这只獒,便是传说中的獒中之王,拥有最坚韧的生存意志和最顽强的生命能力。

  “这也太……太残忍了。”菖蒲和春融都听呆了,“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最后这一只獒犬?”

  姜佛桑笑了笑:“驯养这种犬最初是为军事所需,后慢慢沦为了贵族的消遣。春秋战国时各国诸侯和豪强都爱驯养獒犬,晋灵公谋杀大臣赵盾用的亦是獒犬。这种犬善晓人意,经过特殊训练后可随主人所指、致人死地。”

  春融喃喃:“怪道如此雄威。”

  姜佛桑提醒:“虽则雄威,却也危险。黑獒凶性极强、无所不为,且只听主人号令;陌生人靠近,轻则受到攻击,重则小命不保。”

  两人互看一眼,都有些后怕,连连摇手:“再不敢了。”莫说接近,这下便是连看也不敢看了。

  姜佛桑则有些疑惑,“近年来少有人豢养獒犬,南地绝迹,北地亦不常见,潘岳竟能寻来……”

  菖蒲道:“休屠说这黑獒是五公子从洛邑带回的,原要送给六公子看门护院,把六公子吓得钻进箱柜里不敢出来,之后整整高烧两日,五公子这才罢休。”

  姜佛桑:“……”像他能干出的事。

  “……黑獒在府里横行,人见人怕,主公要命人将其打死,五公子拦着不让,直到后来差点被人用生肉毒死,五公子就送到潘九公子的别苑由其代养了。”

  “原来如此。”

  车队停了下来,关于獒犬的话题就此打住。

  赶了半日的路,众人还未进食,整好黑獒猎了只红崖羊,府兵部曲凑到一起想法子烤食了,只撒了盐巴,香味已经飘散的到处都是。

  休屠给她们也送来一块,专割的羊腿上的好肉,金黄酥香。

  姜佛桑暂不宜食油腻之物,就让菖蒲和春融分食了。春融将自己那份一分为二,给英师父送了过去。

  “女君多少吃点?”菖蒲咬了一口,觉得肉质分外鲜嫩,就想让她也常常。

  姜佛桑摇了摇头,只食了半块饼饵。

  马车停在背风处,侧前方有山挡着,车内烧着炭盆,仍感觉透骨的寒。

  姜佛桑裹紧衾被,透过窗缝看出去。

  侍从们围在一起,或蹲或站,分食烤肉。萧元度应是吃罢了,正与休屠说话,不经意转过头,两人目光撞到一起。

  窗缝开的小,姜佛桑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自己。总之他很快收回了目光,并且走去了别处。

  他一走,姜佛桑便无顾虑,视线转向另一边。

  雪虐风饕,一望无尽的白,万径杳无人踪,唯见罡风漫卷、铺天盖地。

  这就是真正的北国风光么?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连翩游客子,于冬服凉衣。去家千余里,一身常渴饥。寒夜立清庭,仰瞻天汉湄。寒风吹我骨,严霜切我肌……”

  菖蒲隐约听出些惨戚之意,就道:“女君何不念些高兴的。”

  姜佛桑笑了笑:“只是觉着,这短短一冬,似把一生的雪都看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