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贵不可言 第21章

作者:枝上槑 标签: 穿越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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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皎杏做了个梦。

  梦里,她不知怎地,竟与娄奂君乳母的孙子有了私情。

  许晁觊觎女郎一事就是她在其诱导之下不小心脱口说出。

  娄奂君知道后,以二人婚事相许,又打着为女郎着想的名义,皎杏动摇。

  此后,但凡许晁和女郎这边有何风吹草动,她都会及时报予娄奂君知晓。

  许晁夜闯那晚,在女郎向她呼救之际,她首先想到的不是救主,而是去主院通风报信。

  她满心以为,把娄奂君这个救兵搬来,既可以救自家女郎,又能达成所愿,一举双得。

  孰料娄奂君翻脸如翻书,竟要致女郎于死地。

  悔之已晚,磕得头破血流给女郎求情也无用,女郎被关了起来,翌日便被带出了许府。

  她偷偷跟去城外,想暗中放走女郎,然而到底没能成功。

  女郎被绑上驶往南州的船,她也被堵住嘴扔进了野井中——扔她下井的人正是那个与她互许了终身的情郎。

  皎杏恨自己的愚蠢,恨男人的薄幸。

  她到死都忘不了女郎盯着她的眼神,充满绝望,遍布死气,像看一个陌路之人……

  天亮之后,皎杏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同一天被遣出院子的还有另外四个一等女侍。

  她们全是姜家来到京陵后购置的,都有亲人在南地,不是很情愿远离——即便对外说是兴平,那也够远了。

  姜佛桑也未勉强,由着她们留下,听凭骆氏安排。

  良媪对此倒没说什么,只是放免皎杏一事,她多少有些微词。

  “女郎先前只说要把她留在京陵,还托老奴给她寻亲,可没说要释奴……坏了规矩。”

  “一日为奴,终身下贱,又是谁定的规矩?没得把人往绝路上逼。人活着,总得有些盼头不是?”

  姜佛桑回身牵住她满是老茧的手,笑言:“我不仅要给皎杏释奴书,你和你那三子皆有。”

  良媪怔住,片刻后眼眶红红:“老奴年纪大了,要那一纸书契有何用?若良大良二果真能够还良,老奴下辈子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女郎恩德。”

  说着便要给她下跪。

  姜佛桑忙搀她起来:“我都是你奶大的,你这说得又是哪里话?”

  良媪破涕为笑,道:“良烁先不必了,他还未娶妇,整日游荡,最是不服管。亏得脑子灵活,勉强有些用处,让他跟着去崇州,也好为女郎效力。”

  姜佛桑想了想,未再坚持:“便依你所言。”

  皎杏走后,菖蒲填了她的空缺,其次是吉莲,再次是晚晴和幽草二人。

  良媪还要从下面的粗使侍女中再提四个上来,伺候在外院。

  姜佛桑没同意,“不必铺张,够用即可,若是有缺,到了北地再行添置,也免得让人骨肉分离。”

  而对于菖蒲四个,姜佛桑话也说得明白,只要尽忠职守,将来别人有的她们未必没有。

  菖蒲四人将女郎待下的宽与严都看在眼里,自此更是尽心不提。

第27章 一女九媵

  良媪才感叹人手不足,翌日便有人解了这燃眉之急。

  送走长秋宫的女官,姜佛桑手握卷轴立于中庭,良久未有动作。

  闻得身后有脚步声,方才顾盼一笑:“这下人手可齐全了。”

  何止齐全,简直是阖家欢。

  良媪笑不出来。

  此桩亲事于女郎而言本就是张冠李戴、强买强卖。这倒也罢了,临出嫁,皇后竟还送了九个媵妾过来!

  哪有这样的事?简直欺人太甚。

  菖蒲不解,问何为媵妾。

  姜佛桑边入室边说与她听:“媵制盛行于春秋战国时,诸侯娶于一国,同姓国皆以娣姪媵。所谓‘诸娣从之,祁祁如云’,是很体面的事。”

  “这种体面,不要也罢!”良媪满腹不痛快,“难不成这就是皇后为女郎备的大礼?”

  姜佛桑跪坐于几案后,将卷轴置于案头。

  “昔日鲁庄公聘齐女哀姜为夫人,哀姜无子,给她作媵的姊妹叔姜生了公子启,就是后来的鲁闵公——哀姜是谁?齐侯之子、鲁侯之妻,如今我竟得享同等殊荣,可不就是大礼?”

  “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良媪并没觉出荣耀在哪,“咱大燕可没这样的规矩。”

  “自汉以来,废一娶九女之制。可是良媪,后世无媵之礼,而侧庶实与媵比。”

  姜佛桑这话更多是想宽慰乳母,让她不必再纠结于此——媵妾也好,妾也好,总是要有的,没有什么不同。

  良媪却非那么好骗:“女郎当老奴不知媵妾与侧庶的区别不成?”

  虽说当今世道,高门贵女出嫁多带陪侍,这些陪侍默认充作男主人的侧庶后房,但提不提为妾、提谁为妾,还当由主母来决定。

  有那情深意笃的夫妇,收用一两个,甚或不收用——这种情况少见,却也不是没有。

  皇后倒好,一下塞来九个!

  若是寻常后房,或打或卖,女郎皆可自行处置。对这九人却是不行。

  媵妾虽有妾名,身份却远高于妾,仅低于正室夫人,甚至在嫡妻逝世后可被扶正。

  菖蒲听到这再忍不住:“皇后的看重就是往人肉里扎刺?女郎远嫁,水土难服,和新婿也需时日相处,眼下这般情形……”

  那几个媵妾能安分就怪了!定然使尽手段争宠。

  如此一来,女郎的新婚必将被搅合。和新婿还如何培养出感情?不闹得反目就不错了。

  姜佛桑摇头:“别说傻话,皇后对这桩亲事确是看重的。”

  只是看重的是扈家,而非姜家。

  九媵随嫁——诸侯尚是一聘九女,他扈家却是一聘十女,多大的脸面!哪还管这九根刺扎进新妇肉里痛不痛。

  不过若说连皇后对她一点也不看重,也不尽然。

  姜佛桑记得上一世,堂妹嫁去崇州时,连皇后也曾赐美婢数名,虽说里面定然少不了连皇后眼线,至少在名分上仅仅是婢。

  到了她这,美婢就变成了媵妾。

  大抵佛茵性情单纯,连皇后在她身上未看到利用价值,也便没有下血本。

  而经过永宁寺一事,自己少不得在连皇后那里落得个心机深沉的印象。对有机心之人,用之更要防之,姜佛桑都明白的道理,连皇后又怎会不懂。

  所以赐媵,多少有点防范的意思在内。

  这九人中不知有几双是连皇后的眼睛。总之有这些人在,就不怕她有朝一日翅膀硬了不听使唤,亦或反水投靠扈家背叛皇室;倘若她不堪用,再或出了什么意外,即刻就有人能顶上,不会乱了布局。

  想至此,姜佛桑不禁感慨:制衡之道岂止在朝堂,妻庶之间也同样玩转。

  良媪亦知女郎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皇后赏赐,她便只能接下。

  见她叹息,不忍再让她烦神:“女郎看开些也没错,男人总是要纳小的,不拘是媵妾还是侧庶,总越不过女郎你去。”

  姜佛桑闻言失笑。

  良媪以为她在为今后的夫妻生活和地位恩宠忧心,殊不知她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些。

  她只是可怜,可怜那些个妙龄女子。

  明知那扈七郎命不长久,她早已做好了守寡的准备,现在却凭空多了这些人陪自己入坑。

  姜佛桑无奈摇头,心道走一步算一步吧。以后若有机会,再给她们另谋出路就是——当然,也得她有余力,更得她们需要才行。

  沉思的功夫,良媪已将卷轴展开,给她分析起九个媵妾的来历。

  “曲姬,出自曲氏三房,京陵下等世家,嫡出行八……

  “韦姬,韦家旁支女,庶出,其父官职八品……

  “柯姬,柯家十娘子,三代内官职不显,但与羊氏有姻亲……”

  “申姬,江州申氏女,庶出……”

  媵嫁的女子,媵前的身份地位与被正娶的女子基本一样,即便低也低不到哪去。

  不过扈成梁军权再重,终究还不是王侯,真正的名门望族,谁会把女儿送给一介寒庶之子做妾?

  连皇后选的这些人可谓煞费苦心。

  出身末等世家且庶出的占了一半,有些虽已被挤出士族之列,名头上至少不会太难听。

  余下蒲姬、祁姬、简姬,虽出身寒门,却也称得上书香门第。

  唯有排在最后的金姬出身商贾。

  菖蒲越听越感忧心:“侧庶多出于卑贱,影响不到女郎。这些媵……虽比不得咱们姜氏底蕴,有几个勉强也算得上世家女。”

  “古者嫁女必以侄娣从,那才叫诛心。只要不是妻之以皇、媵之以英,都好。”姜佛桑说罢,凝眉想了想,“是不是还漏了一个?”

  良媪无奈看她一眼,女郎最不愿的偏就成了真。

  “还有姜姬,出身天水姜氏。”

  姜佛桑愣了一下,顺着她手指看清名姓:“姜素?”

  她与族中人较少往来,在侍女提醒下才恍然记起:“是四叔祖家的孙女。”

  这个四叔祖是祖公的远房堂弟,到了她们这一辈关系就更远了,不过到底也算是她族姐。

  菖蒲诧异:“前几日三娘子的母亲还来咱们府上闹,说三娘子的婚事被女郎你耽搁了。怎地眨眼间倒成了女郎你的陪媵?”

  良媪则另有担忧:“女郎你是代七娘子而嫁,事关机密,除家主和骆夫人,以及院中近身之人,旁人概莫知晓。三娘子无端牵扯进来……”

  姜佛桑屈指点了点卷轴:“既出现在这上头,宫里必然都教导好了的,无需咱们费神。”

  “说是这样说……”菖蒲嘀咕,“多膈应人呢。”

  姜佛桑垂眸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