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贵不可言 第23章

作者:枝上槑 标签: 穿越重生

  姜佛桑屏息侧首。

  室内留了一盏灯,隔着重重帐幔,隐隐可见来者一身侍女装扮。

  那人蹑步走至榻前,撩起罗帐后蹲身轻唤:“阿姊?醒醒。”

  “阿妙?!”姜佛桑大惊坐起,“你为何在这里?”

  怕横生枝节,骆氏并没有立刻送姜佛茵去兴平,昨日先哄着她去了城外棠棣观,打算等送嫁事了再将她送离京陵。

  姜佛桑则于当晚住进了姜佛茵的院中。

  “我赶在夜禁之前回来的,在厨下躲了许久。”

  姜佛茵二话不说,开始宽衣。

  “不能耽搁了,阿姊,你快换上!等天亮,府中一片忙乱之时,你假作府中侍女混出,待得城门开启,便离开京陵。去、去……要不还是去西江郡罢!我知你肯定不愿去那,但除此之外又能投奔何处?无论如何,沅阳县总有能护住你的人。若继续留在府中,我怕阿母今后会再与你为难。”

  姜佛桑握住她解衣的手:“那你呢?”

  姜佛茵干笑了两声:“阿姊,先前怪我糊涂,你那番话我过后细思,甚是有理。

  “听说北方的天极高、极蓝,既有一望无际的开阔平原,又有绵延不见尽头的崇山峻岭,说不得还能见到牛羊成群的牧场!

  “那扈家七郎没准亦是个俊俏郎君,我左思右想,嫁去崇州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她这番话一气呵成,流畅之余甚至洋溢着无比的欢喜,只是始终低垂着头,不肯对上姜佛桑的双眼。

  姜佛桑握着她的肩膀,迫使她抬头看自己。

  姜佛茵身子转了过来,头仍偏着,肩头一阵抽动——从小就爱哭,憋了又憋,终于还是没憋住。

  心里暗恼自己不争气,嘴上犹在找补:“我就是、就是想到再不能见到阿姊你,心里,舍、舍不得。”

  姜佛桑叹了口气,拿手给她擦泪:“阿妙,你不必如此。”

  “阿姊!”姜佛茵再忍不住,扑进她怀里嚎啕痛哭,“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若非她一闹再闹,执意不肯远嫁,母亲也不会想出让堂姊替嫁的主意。

  是她的自私任性害了堂姊!

  怪道这半月以来阿母突然心情大好,只说有了破解之法,却不肯告诉她究竟。

  姜佛茵信阿母不会骗自己,可眼见府中仍在有条不紊地备嫁,又免不了心焦。

  昨日阿母哄她去棠棣观,她一通黏缠下来,阿母终于道出所谓的破解之法就是代嫁。

  阿母说,代她出嫁的是族中一个远亲之女,她也就信了。

  可心里始终不踏实。

  去棠棣观的路上,她问贴身侍女,可知代她那人究竟是谁。

  侍女言辞闪烁,似在藏掖什么。

  她从来算不得聪明,但不知怎地,那一刻竟福至心灵。

  结果正如所想,代她之人果真是堂姊。

  “阿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是你。”姜佛茵哭成了泪人。

  姜佛桑抱着她拍了拍,心里也是无限怅惘。

  佛茵显然并非真正想通,只是不忍自己替她远嫁。

  话说回来,即便她想通了也已无济于事,如今嫁去崇州的,能,且只能是她。

  个中因由又不能实言相告。

  “你不必觉得自责。”姜佛桑道,“阿姊是自愿的。”

  姜佛茵摇头,她不信。

  姜佛桑笑:“阿姊何时骗过你?”

  姜佛茵想不通:“为、为何?”

  “如你所说,北地风光自有妙处,我亦向往良久。而且,”姜佛桑声音忽然变得低柔,“那扈家七郎也确是个俊逸郎君。”

  姜佛茵怔愣地看着她:“阿姊如何知晓?”据她所知那扈七郎并未跟来京陵。

  “唔。”姜佛桑顿了顿,垂下眼睫,似有羞涩之意,“扈家管事带了他的画像来,叔母给我看了。”

  姜佛茵将信将疑。但观堂姊神情,又不似作伪。

  “可,你、你……那裴迆?”

  堂姊当真已忘了裴迆?

  “阿姊仍是那句,无望之情,多思无益。”姜佛桑抿唇,“嫁去崇州是我眼下最好的选择,不然作为许氏前儿妇,你以为京陵还有我容身之处?”

  “眼下情形是不利于阿姊,但过个一两年,许氏再纳新妇,想来便不会……”

  “过个一两年?”姜佛桑摇头,“等风头过去,叔父叔母便会让我改嫁,届时来求娶的,想来不是鳏老就是病残。与其如此,不若我自择夫婿。”

  堂姊的话冷静且条理分明,姜佛茵一时无言。

  若果真如此,对姐妹二人来讲自然是双全之法。

  她只恐阿姊还和以往一样,什么都憋在心里,有苦自吞,有涩自尝。

第30章 新妇妆成

  姜佛茵紧握住堂姊的手,强忍眼泪。

  “我知阿母偏心,这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可是阿姊,我心里视你如亲姊,若你有半分勉强,千万告知于我才好,纵是我余生再不见那人,也万不能让阿姊替我入火坑。”

  “傻。”姜佛桑戳她前额,“刚刚还把北边夸得诸般好,转眼又成火坑了。”

  姜佛茵顿时窘迫起来。她总是这样顾前不顾后。

  姜佛桑拥着锦被往里挪了挪,让出空隙,拉她上榻。

  姐妹俩肩并着肩、头碰着头,谁也睡不着。

  “阿姊……”

  姜佛茵还欲说话,姜佛桑嘘了一声制止她。

  “阿妙,你能回来这一趟,我心甚慰。”黑暗中,姜佛桑语声带笑,“若你当真舍不得我,便来北地看我可好?”

  姜佛茵想都不想地点头:“阿姊若不嫌烦,我一年去一,不,我常住北地陪你都成!”

  姜佛桑忍俊不禁:“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待我想你时写信来,无论何时何地,你要抛下手头一切去崇州。”

  “嗯!”姜佛茵重重点头。

  姐妹俩挽着手,又叙了会儿离情,姜佛茵终于抵不住困意。

  迷糊睡去前,她问:“阿姊,当真不告诉沅阳那边么?二伯母……”

  姜佛桑沉默良久,道:“不了。”

  室内再无声音。

  姜佛桑试探着唤了声阿妙,无人应。

  蹑步下榻,打开房门,门外候着菖蒲。

  菖蒲在偏室听到动静,赶忙披衣来看,听出七娘子的声音,这才没有闯入。

  “去叔母院中传话,让她带人把七娘送走。”

  “是。”

  骆氏如何惊骇且不提,赶忙带着仆妇将熟睡中的姜佛茵转去了别处。

  姜佛桑终于得以躺下休息。

  卯正初刻,天色将明,侍女轻扣门扉。

  “女郎,该上妆了。”

  出嫁的日子终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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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夜未尽,尚留了个尾巴梢,似也想掺和一下人间的喜庆事。

  姜府内外早已结上五彩,而今灯火通明,家仆穿梭往来,乱中有序,已是提前张罗了起来。

  一片水雾蒸腾中,新妇出浴。

  姜佛桑散发赤体,亭然而立,由良媪服侍着擦拭更衣。

  其实多年磨难生活,她早已习惯万事由自己。

  只是每当她试图亲力亲为,侍女们便一脸惶恐,只以为伺候不周惹了女郎厌弃,眨眼便能跪满一地请罪。

  就连良媪亦是如此。

  姜佛桑知道这种情形短时间内怕难以扭转,便也只好随她们去。

  良媪望着展臂立于地衣之上的女郎,不止一次感慨,她家女郎肖母,虽则纤瘦,但最是会长。

  瞧这起伏有致的曲线,该长的肉,丰盈盈一分不少;不该长肉的地儿,添一分都多余。尤其那腰,紧窄窄的,一把掐的过来。

  虽还不具备成熟妇人的风韵,但已初窥妖娆生花之姿。

  十五的年岁,本就还是朵初生的花儿。

  娇美的脸蛋,嫩生生的肉皮,上覆一层几乎看不见的茸毛,像是阳山上新摘下的蜜桃,还沾着清晨的露珠,不需咬上一口,止是看着,便能让人感知其中甘甜滋味。

  只是……女郎眉眼清寂,全无娇憨之态,更无喜悦之情,让人品不出丝毫甜意来。

  也是,短短不过两月间,眼看就要二嫁了。

  顶的是堂妹的名头,嫁的还是那偏远寒门,哪里甜得起来?

  可再如何说,今天毕竟是大喜之日,心里纵是再苦,良媪也只能强颜欢笑。

  一旁帮手的菖蒲和吉莲亦是同样想法。

  “女郎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