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贵不可言 第25章

作者:枝上槑 标签: 穿越重生

  当日扈家送聘车队就从北城门绵延至姜府门前,昨日新妇嫁妆先行送去扈家落脚的邸舍,更是逶迤数里,引得百姓夹道观看、啧啧称叹。

  不过再盛大姜佛桑都看不到了,盖巾遮蔽了一切。

  即将跨出门槛之际,骆氏紧紧握住她的手,哭得声泪俱下——再怎么说也是嫁亲女,没一点悲色岂不惹人起疑?

  姜佛桑真是无比感激这方盖巾,因为她当真是一滴泪也流不出。

  女眷们见骆氏伤心太过,纷纷上前劝解。

  姜佛桑趁此时机,抽身迈步,走得干脆利落。

  骆氏:“……”

  扈家这边代为迎亲的是一个宗亲,正打算依照礼节催妆请新妇,就见盛妆的新妇已经到了跟前。

  扈府管事愣了一愣,回过神,赶忙道:“请新妇登车!”

  “登车!!!”

  乐声起,姜佛桑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婚车。

  南地迎亲常用牛车,不过考虑到迎完亲还要赶路,扈家用的仍是马车。

  姜佛桑于车内端坐好,又过片刻,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车轮开始滚动前行。

  姜佛桑拨开盖巾一角,透过飘飞的纱绡看向道路两侧拥挤的人群,还有渐行渐远,慢慢被抛至身后的姜府。

第32章 天要我活

  诏狱,天子诏令拘禁犯人的监狱,关押的都是王公贵族,还有九卿郡守一级的高官及其后代。

  左侧靠里的一间囚室,还未走近就闻得阵阵吵嚷声,日日如此。

  狱吏看了眼门口当值的狱卒,问:“又玩上了?”

  两个狱卒挤眉弄眼,嘿嘿一笑,不言自明。

  狱吏摇了摇头,示意外头站着的疤脸男人跟他进去。

  疤脸亲随早按耐不住,几步越过狱吏,奔至那间囚室前。

  公子被拘押了半个月,也不许外面人探看,不知情况如何了,公子可有吃苦头?

  听闻里头阴暗潮湿、鼠虫四窜,疫疠之气充斥,到处都是鲜血腥臭……

  待看清囚室内情形,疤脸亲随一阵默然。

  这锦被软枕,哪里是受苦的样子?凭几、桌案……应有尽有,居家也不过如此。

  再看他家公子,嘴里叼着根蒲草,袖子高高撸起,一只脚踩在矮几上,和几个狱卒围着那张高案,赌六博赌得正欢!

  而观场中气氛,显然是他家公子大杀四方。

  “公子。”疤脸亲随整理了一下心情,嬉笑着走近,“属下来接你了。”

  萧元度掷完采,正欲行棋,闻声回头瞟了他一眼,“时候到了?”

  “到了到了!皇后有旨,关您半月足矣。”

  萧元度哼了一声,将那根草嚼吧嚼吧吐了出去,“不急,待我玩完这局。”

  他是不急,疤脸亲随急啊!他们在京陵已经盘桓月余,万不能再耽搁了。

  “公子,那樊家女郎……”

  萧元度闻言顿住,又看了他一眼,将手上博箸摔至案心,直起身:“不玩了,没意思。”

  其他狱卒不乐意了:“萧公子,刚赢了钱就抽身,哪有这样道理!”

  “行了行了。”萧元度大手一挥,将面前小山似的钱堆一把推了出去,“赏你们的。”

  钱币霎时间摊满高案,叮叮当当滚得满地都是。

  狱卒们忙着去捡,萧元度大摇大摆出了囚室。

  先前那个狱吏伸臂拦住去路。

  “皇后有问,萧元度可知错?”

  萧元度浓眉一拧:“老——”

  “公子!”疤脸亲随急忙扯住他,用口型将樊女郎三个字又重复了一遍。

  “行。”萧元度深吸一口气,嗤地一笑,点了点头,“臣,知、错。”

  狱吏听着从牙缝里挤出的几个字,又看了眼他歪斜的站姿,例行公事般接着问了些废话。

  最后,“皇后再问,萧元度可有悔?”

  萧元度耙了耙凌乱的头发,已在暴走边缘:“悔悔悔,悔得肚肠都青了,要不要扒开来割下一截让你端去长秋宫复命?!”

  平日混不吝的一个人,使起横来颇有股骇人的气势。

  狱吏顿了顿,移步让开。

  才从囚室出来,到得僻静处,萧元度返身一把揪住疤脸亲随的衣领:“人可有找到?”

  疤脸亲随是真不敢说实话,但更不敢说假话。

  公子不惜入诏狱拖延离京时间,可他们苦寻半月,还是一无所获。

  慢说关梧附近,便是京陵四围,甚至再往南——能找的地界都找了。

  那樊家祖上十八代,凡是沾亲带故的,无论多偏远的犄角旮旯都派了人去。

  然而全无樊家女郎的踪迹。

  她一介女流,带着幼弟,既不投亲也不靠友,莫非……疤脸亲随不敢把不好的猜测说出,但想来公子心里应该也有底。

  停了停,试探着问:“那公子,还要……”

  “让他们继续往南,找不到提头来见!”

  “可——”找是能找,公子却必须离开了,入诏狱一次,总不能再入第二次。

  身处京陵,距离她出生成长之地如此之近,萧元度当然想留下,直到把人找着为止。

  同时他心里也清楚,已经无法再拖延下去。

  京陵城中遍布眼线,且他又被许氏盯上,行事诸多不便,若大张旗鼓,反倒会给她带去麻烦。

  半晌,他回身狠踢了廊柱一脚,阴郁道:“我回棘原。”

  疤脸亲随松了口气。无论如何,公子肯回就好,少了他这个目标,其他人由明转暗,继续寻人也方便。

  管事候在诏狱门口,见着人,忙迎上前,一副愁眉苦脸。

  “五公子,您可切莫再添乱了!!”

  莫名其妙跑去关梧县樊家村杀了个闲汉,即将返程之际又被人一状告到了廷尉府,若非连皇后力保,此事且没那么容易罢了。

  进京不过月余,他头发都白了一半:“您要有个好歹,老奴——”

  话没说完,萧元度一张俊脸突然放大,凑到了近前。

  “放心。”他哼笑,“天要我活,且死不了。”

  -

  管事打定主意尽快回棘原,准备回邸舍后就上书请归。

  可不知怎地,今日城内格外拥堵。

  行至千秋门附近,更是到了水泄不通寸步难行的地步。

  正想找人打听,就见前方一辆婚车辘辘驶来。

  “这是哪家嫁女?”

  “还能哪家?姜家!”

  “呦!三月间不是刚嫁了一个……”

  “你不是京陵人吧?有所不知,那个已经义绝了……”

  “因何义绝?”

  “还能因何,那许家八郎……嘿嘿。”

  话题转到许八郎身上,有人咿了一声,压低声道:“近来坊间流传一本奇书,尔等可有听闻?”

  “不曾听闻,敢问此书何名?奇在何处?”

  “这……”那人左右顾盼,似有些耻于出口。

  被催逼不过,才道出书名:“……总之,你们找来看看就知道了。”

  有那对书不感兴趣的,转而提起前不久庆海公主和离的事来,“她那夫郎被她抽的就剩半条命了,也是惨呶。”

  管事听着杂乱的议论声方才想起:“今日是扈家迎亲的日子!”

  萧元度高踞马上,看着婚车从面前经过。

  纱幔飘飞,隐约能见车内盛装端坐的新妇。盖着盖巾,难窥真容。

  婚车渐渐远去,人流也渐渐疏散。

  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转头吩咐:“回邸舍拿上过所,咱们先行一步。”

  疤脸亲随愣住,“公子——”

  萧元度懒洋洋一笑:“扈家要娶新妇,理当送份大礼。”

  瞧这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不像要去送礼,倒像要去闹场。

  疤脸亲随不由暗捏了一把冷汗,五公子千万别再闯出什么祸事来才好。

  十步开外,散去的人群中,一个乞丐模样的小儿扯了扯身边人:“阿姊,阿姊!咱们接下来要往哪里去?”

  被他唤为阿姊的女子差不多十五六岁年纪,衣衫褴褛,满脸脏污,只一双眼睛特别亮。

  她看着婚车离去的方向,眼底露出憧憬之色,嘴里喃喃:“往北,咱们也往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