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上槑
蛊惑人心也好,心狠手辣也罢,他就是忘不了她!
何况,那些毕竟都是前世的事了。这一世什么都还未发生。
姜女现如今是他的妻子,不会沦落欢楼,不会成为什么国主的宠妃,更不是口蜜腹剑、蛇蝎心肠的妖妃。
他也不会让她再有伤害琼枝的机会。他会把樊琼枝送走,而后约束好姜女……
这样,总可以了罢?
挥刀断琴,等同于彻底斩断了前世的执念,那份不知所起的情愫至此而终。
放过樊家姐弟,因为他变心违誓,于心有愧……
反正,他本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守约践诺,也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公子,你可算是认清自己的心了!”
送走了樊家姐弟,最高兴的人莫过于休屠。
“咱们去江州接少夫人罢!”
琼芝别苑已空,五公子和少夫人之间再无阻碍,五公子到时再跟少夫人好好陪个罪,很快就能雨过天晴了。
“不急,”萧元度道。
他的确认清了自己的心,也认准了姜女。
同时他也认清了一件事——即便他肯抛开前世那些,他与姜女之间还有一个结待解。
“办完这一桩,咱们就去江州。”
-
萧元度率了一队人马,日夜兼程,将行程缩短了大半,抵达沅阳之时也已是十一月底。
一路上都在琢磨该怎么跟姜女解释前阵子的事。对她的疏远、对樊琼枝的优待……
该如何告诉她,自己之所以一时难以接受她的身份,并非是因为她对付许晏的手段而对她有成见。
他对樊琼枝更不是甚么金屋藏娇……
太守府的人接了名刺,不久,管事出来,恭敬将他迎至正厅,命人上了茶。
“不知五公子今日来,家主还在郡衙,已谴人去传话,烦劳五公子稍坐片刻。”
萧元度哪里坐得住?恨不得抬脚就去见姜女。却也知道这是岳家,他已失礼于前,不好再乱来,唯有耐着性子静等。
谁知这一等小半日就这么过去了,茶也喝了几盏,除了廊下垂手侍立的从人,鬼影子也未见一个。
萧元度如何能不清楚,自己这是被晾着了。
休屠见公子浓眉紧锁,脸色有些不好,怕他又像在萧府那般拂袖而去,毕竟他平日里连主公都不愿多等。
可这毕竟不是萧府,他要见的也不是主公。
小声道:“公子,脾气收收——”
萧元度横了他一眼,这还用他提醒?
被人有意冷落的确窝火,但谁让他理亏。岳母病重,夫人回母家探亲,于情于理他都该陪同。
但他当时心情一团糟,心思也还没理好,尚且不知怎么面对姜女,何况是她的阿母。
惹得岳母不悦也是必然。
萧元度倒是不太在意这个,他只担心姜女,姜女会不会不愿跟他回去?
搁在膝头的手无意识攥了攥,手心冒汗,竟是有些紧张起来。
恰逢侍女又奉上新茶,萧元度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微一停顿,才把茶水咽下去。
接着若无其事喝了半盏。
裴臻踩着侍从的背趴在窗上看了他多时,见状小眉头疑惑地曲了曲。
实在忍不住好奇,从侍从背上下来,沿着长廊走了几步,绕进正厅,到了萧元度面前。
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后,歪着脑袋问:“你就是我姊夫?”
萧元度听他叫姊夫,又瞧他眉眼与姜女有几分相似,扬了扬眉毛:“不错。”
“那你怎么不与我阿姊一道来?”
跟个小童他自然用不着多做解释:“我有事要忙。”
裴臻眼珠子咕噜噜转着,又问:“方才那茶好喝么?”
嘴角微微勾起,萧元度故意道:“甚好。”
裴臻愈发疑惑了,小眼神总往茶盏上飘。
察觉到萧元度在看自己,他板了板脸,收回视线,小大人似的问他:“你从棘原来?你做甚么的?”
萧元度不愿意说自己目前只是个管案牍的小吏,便称自己是领兵打仗的。
裴臻眼睛一亮,“那你一定也会打架?”
萧元度丝毫不以为耻地点头,“至今没逢着敌手。”
裴臻把替阿姊出气的事暂时抛在了脑后,围着他问东问西起来。
廊下,一个侍女悄悄离开,径直去了耦园。
“如何?”蔡媪问。
侍女正是温夫人身边伺候的,闻言笑道:“器宇轩昂、一表人才,虽不似咱们南地郎君潇洒飘逸,却也英武有神。”
蔡媪又问了他在厅内的表现,点了点头,“总算没有太屈了六娘子。”
柏夫人就道:“别把人干晾着了,请进来罢。”
蔡媪不赞成地看她:“这才到哪,夫人就心疼了。”
柏夫人叹道:“我是心疼阿娪。他虽与阿娪置气,总算还知道低头,可见也不是个无可救药的。只要他对阿娪好,我还有甚么所求?”
蔡媪无法,只得让人去请萧元度。
第389章 紊乱不堪
侍女重回正厅,发现不过才一会儿工夫,小郎对这个姊夫的态度就已大大转变。
裴臻正缠着萧元度给自己讲水战之事,双眼放光,满脸都透着崇拜。
阿母谴人来请,他不好不放人,切切叮嘱:“姊夫,你见完阿母,记得接着给我讲。”
萧元度心不在焉地想,能不能接着往下讲,还得视见了你阿姊之后的情况而定。
等萧元度随侍女离开,裴臻才想起剩下那半盏茶。
迟疑着尝了一小口,立时呸呸连声,小脸苦得皱成了一团。
“这他都能喝下半盏去……”还眼也不眨,非人哉?
萧元度在去耦园的路上还在想这个岳母等会儿会如何刁难他。
不管怎么刁难他都得忍着。
姜女要是不愿回就不回,大不了自己陪她在江州过年。反正他脸皮厚,岳母再不待见还能短他一碗饭吃?
到了花厅,见了柏夫人,饶是萧元度准备充足也不免一愣,始知姜女的好颜色承自于谁。
想象中的刁难也并没有。
柏夫人眉目温婉,言语含笑,只问了他一些家常事,而后便关怀起他一路上是否劳累。
至于他与姜女之间的那个所谓的小误会,只字未提。
如此反弄得萧元度不自在起来,清了清喉,道:“先前是小婿犯浑,惹阿娪气怒伤心,此番前来,愿领任何责罚。”
柏夫人摇头:“阿娪处处护着你,提起你总有说不尽的好话,我哪里好责罚你?倒要招她心疼,说不得还要怨我。”
姜女真说他好话了?
萧元度没想到,两人先前闹到那步田地,姜女竟还这般袒护他。
虽说她可能只是不想让阿母担心,但萧元度就是控制不住飘飘欲飞的心情,愈发想要见到她。
前后左右找不见姜女身影,就问:“阿娪何在?”
柏夫人怔住,“阿娪早已返程,你竟不知?”
萧元度眉心一皱:“她何时返程的?”
“月初就已动身,已走了大半个月了。我想着北地风雪大,没好多留她……”
柏夫人也猜到了他此行不单是为赔罪,应当是来接阿娪回去过年。只当两人路上岔开了。
“我以为你已知晓——”
虽有些失望,但姜女自己回了棘原,萧元度多少松了口气。
但不知怎地,他总觉得心里不大安稳。
待问明姜女回程路线,眉心更是打成了死结。
早便猜到,姜女若要回去,过漳江以后必然取道北行,抵达湑河后再乘船东去,经瀚水,再转陆路回棘原,这样被大雪困于途的可能就会减少很多。
怕与她岔开,沿途车马船只也都有让人留意,根本不曾见过姜女一行。
才飘起来的心哐当砸进了深坑。
不过,他看了眼柏夫人犹带病容的面庞,到底没有多说,附和着点了下头:“应是岔开了。”
裴守谦从郡衙回来,于书房见了萧元度。
而后神色凝重地唤来管事,让他调拨些部曲过来,不忘嘱咐,“此事暂勿让夫人知晓,免她忧心。”
“老奴晓得。”管事领命而去。
中晌方过,萧元度带着自己的人马以及从裴府借来的部曲呼啸着出了沅阳城,一路北去。
-
一场雨过,山峦如洗,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