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贵不可言 第286章

作者:枝上槑 标签: 穿越重生

  南全不懂这些,只觉得悦耳又静心。

  再观琴案后并肩共坐亲密无间的两人。

  一个温润谦和,一个盈盈动人;一个妙解音律,一个擅于抚琴……哪哪看都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还不止如此。

  这些天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不是书室静处,就是后院徜徉,偶尔也会出去走走,谈论的话题无外乎诗赋、绘画……不拘什么都能谈到一起。

  便是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仅是相视一笑,都有一种难言的默契在其中。

  这样相配的两人,偏偏……

  “公子。”

  琴音戛然而止。

  姜佛桑观南全神色,猜到有要紧事,偏首看向扈长蘅,“扈郎。”

  夫主这个称呼总让她恍神,近来便改称了扈郎。

  扈长蘅低头对她耳语了几句,随南全去了书室。

  恰逢桃穰送药过来,姜佛桑也从琴案后起身。

  “少夫人,公子吩咐,等他回来再——”

  “不必,”姜佛桑伸手接过青玉药碗,欲饮又停下,道,“我不喜饴蜜,你去为我寻些蜜饯来。”

  桃穰不疑有它,直接去了庖室。

  她前脚刚离开,姜佛桑便推开了后窗。

  药碗缓缓一倾,墙角的积雪立时融化了一小片,边缘染上黄褐色的痕迹。

  姜佛桑静静看着,内心无丝毫波澜。

  她知道这些药能助她更快恢复。

  她也清楚,唯有把丢失的记忆找回,填补上心里的空洞和脑中的空白,她才会是完整的她。

  她不是没试过。

  然而每当她试图往深处挖时,总是会被铺天盖地的痛苦席卷包裹。

  这痛苦让她止步。

  最初她以为遗忘是不幸的,但没准,遗忘才是幸运的?

  那些被忘记的部分未必就是珍贵的,也有可能是不堪的,不然扈郎不会总欲言又止。

  既如此,又何必自寻烦恼?

  梦境里那个被称做先生的人不是也让她忘记、忘干净……不,不是对她说,是对另一个人说。

  这不重要,道理都是共通的。逃避并不可耻,她也有遗忘的权利不是么?

  这几日的药她一口也未喝,然后她再未做过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她的心里获得了平静。

  这样就很好。

  安宁的生活,知心的夫主,一切都让她满意。

  一生还很漫长,丢失的那三年微不足道,如扈郎所言,她们还会有更多个三年……

  “六娘,”扈长蘅回来,看着案上空空的药碗,道,“我还想着回来陪你。”

  “一勺勺喂,更显得苦了,不若一气儿喝完。”

  “那这会儿苦不苦?”

  姜佛桑颦眉,惨兮兮道:“你说呢?”

  扈长蘅忍着笑意,待桃穰端了蜜饯进来,牵袖执箸搛了一颗送进她嘴里。

  等她咀嚼完,又问,“甜不甜?”

  姜佛桑道:“甜的。”

  扈长蘅笑了笑,伸手将她带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

  桃穰识趣退下。

  过了一会儿,扈长蘅方才开口:“六娘,我要离开几日。”

  姜佛桑以为他要回刺史府,之前提过。

  自己因病受不得嘈杂,要在山中静养,扈郎一直陪着她,可马上就到元日了,也是该回去一趟。

  “那何时还?”

  “过几日,咱们还要一起守岁的。”

  姜佛桑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多问。

  “六娘……”

  扈长蘅握住她肩膀,缓缓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等我回来。”

  -

  位于出云山脚下的别苑,此时院门大敞。

  缓带轻裘的扈长蘅方踏进院中,邵伯就匆忙迎上前,“萧五公子非要入内,别苑内总也没几个人看护,阻拦不住——”

  “邵伯,”扈长蘅打断他,“不怪你,萧五公子现下何在?”

  “在书室。”

  书室所在院落已被围住,见了他来,那群人噌啷拔刀。

  扈长蘅身后带的一队府卫也不甘示弱,纷纷亮出武器。

  两相对峙着,休屠走出来:“请七公子入内。”

  萧家府兵收刀入鞘,分列两旁,让出一条道来。

  扈长蘅微抬手,扈家府卫也只好偃旗息鼓。

  扈长蘅只带了南全以及一个干瘦老叟便进了书室。

  书室内已是一片狼藉。

  扈长蘅视若无睹,目光投向书架前身着玄金鹤氅的男人。

  “萧五公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萧元度闻声回身,将手中书册随手抛掉。

  环臂盯了他一会儿,一笑:“还活着啊!”

第395章 夺妻之恨

  “你!”南全忍无可忍。

  此人三年前抢婚在先,三年后还敢打上门来!

  不仅反客为主,出言还如此不逊,笑得更是不阴不阳,嘴脸实在可恶!

  “南全。”扈长蘅以眼神制止了他,转头看向萧元度,语态谦和,“蒙五公子挂记,尚健在。”

  “不仅健在,活得还有声有色。才过秦州,还未踏足泾州郡,就听闻你于佛山脚下金屋藏娇,”萧元度一挑眉,“素闻扈家七郎是彬彬文质一君子,竟也干出这等荒唐事来,可见比我离谱得多。”

  扈长蘅仍旧不疾不徐:“一个姬侍而已,旁人以讹传讹,不足为信。”

  “绮罗绫绸、珍宝玉器,流水似的送来,我怎么瞧着这姬侍并不一般?”

  “后院五公子也已探过,人想必也该见过了。”

  萧元度点头:“是见过了。”

  半点不见闯人家后宅见人家女眷的歉意,还摆出一副不敢苟同之态,“你眼光实在不怎么样。”

  扈长蘅也不恼:“红颜枯骨,何敌蕙质兰心?总归是各花入各眼。”

  萧元度拊掌:“不愧是寺庙里待过的,境界果然非凡。”

  “不过,”笑容忽而一收,“还是有点六根不净。”

  “五公子想必是误会了,我只是借出云寺养病,非佛家弟子,还是俗世中人,儿女情长舍不了,爱恨贪嗔也放不下,六根不净不足为奇。”

  两人相对而立,一个目光渐冷,一个始终温水一潭。

  室内的气氛却逐渐紧张起来。

  休屠的视线一直不离扈长蘅身后那个干瘦老者。

  对方其貌不扬,也无甚存在感,休屠却不敢轻敌,直觉此人深不可测。

  “五公子此来究竟所为何事?”扈长蘅打破了沉寂。

  萧元度哦了一声,“我与你二兄是老相识,闻知他近来喜得贵子,特来相贺。途径泾州,又听闻你在此静养,一想,咱们也算老朋友了,便来找你叙叙旧,顺便谢你前番那份厚礼。”

  南全脸都气青了。

  老朋友?叙旧?真亏他说得出口!

  扈长蘅无动于衷,只显出几分诧异:“何来此说?”

  萧元度也不兜圈子,直接点出了樊琼枝姐弟的名字。

  “调教他们姐弟的那家富室虽为秦州商户,祖籍却在崇州,现居之地紧邻泾州郡,与七公子你想必是有些渊源的。”

  扈长蘅轻缓摇头:“这三年我从未离开过出云山,病榻缠绵,亦没有心神理会外间事,五公子大抵是谢错人了。若依五公子所言,那对姐弟本就是你要寻之人,富室无心之举倒也算是成人之美,五公子当谢之人是他。”

  “有道理。”萧元度扯了下嘴角,也不在此事上纠缠,“我这声谢就先省了,你却是还欠我一声谢。”

  扈长蘅淡淡道:“这话更不知从何谈起了。”

  萧元度松开手臂,往前走了两步。

  南全立时戒备起来,他旁边那位瘦小老叟浑浊眼底亦是精光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