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贵不可言 第318章

作者:枝上槑 标签: 穿越重生

第437章 一桩喜事

  时间进入三月,先是传出佟家长子暴毙的消息,其后不久,佟家子侄又斩三人,族中子弟入刑者众多,不乏军中居要职者。

  坊间传闻与恶钱有关。既与恶钱有关,便难以离开私铸,可铜源何来?

  各种揣测纷至沓来,州衙那边竟也没有采取行动。

  大约萧琥已做足了准备,加之南地已乱,铜山之事暴不暴露已没那么紧要。

  菖蒲咋舌不已:“还真斩啊?”

  萧琥曾明令禁恶钱,一经发现,悉令斩之,这是豳州人尽皆知的事。

  言出如箭,法令如山,本是该当的,只没想到就连自己岳家他也毫不容情……

  “斯人已逝,再深的情意总也有透支完的一天。”

  这些年来萧琥念着元妻,一直提携妻族不断,对佟家照拂有加,各种大错小错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即便出了贩运种马那样的大案也并没有真地下重手,已是足够宽宥。

  只可惜这种宽容非但没让佟氏一族学会自省并自我约束,反倒纵容的他们愈发不知好歹起来。对萧琥表面上敬畏,实则骨子里还拿他当那个一名不文的穷小子。

  殊不知,他肯念旧情的时候,就还是他们佟家的女婿;当他不肯念旧情的时候,他就是一个纯粹的掌权者。

  一而再再而三践踏一个掌权者的底线,甚至去触他的逆鳞,能有甚么好下场?

  种马贩运案让佟家伤了元气,私铸一事则彻底毁了佟家根本,再是儿孙众多、枝繁叶茂,直接被横刀削去一半,自此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了。

  萧琥好歹尚存一点人味,真要是碰到个独裁专制、六亲不认的,佟家这回绝无完卵。

  “大公子当真不知情?”听闻只让萧元胤解去公职,居府反思。

  “许是罢。”至少冯颢没有找到佟家私铸坊与萧元胤直接相关的证据。

  也是,纵使萧元胤无功无过,萧家的家业将来十有八九也是他的,他但凡脑子没坏,都不会去掘他老子的墙角,还是铜山这种要命的墙角。

  但佟家能弄到铜源与铸模,除了与监铸官的私交,未尝没有利用萧元胤的名头。旧恩还不足以让监铸官铤而走险,若是让他以为自己是在替大公子办事……

  如此看来,佟氏一族不仅仅是萧元胤背后的助力,一个不好,也会成为他背上的芒刺。

  正当城里为此事闹闹哄哄时,三月中旬,冷不丁又传出萧家六公子与钟家二娘子订婚的消息。

  消息突兀,却也不算突兀,毕竟受早婚令影响,近来城中喜事连连,婚嫁之事每日皆有,媒者成了最难求的。

  现下只不过又多了一桩而已。

  然而结合月初之事,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三分了。

  佟氏一族才出了那样的事,钟媄虽属钟氏,毕竟流着一半佟氏的血……

  “看样子萧琥对佟家的旧情仍有残余,没打算赶尽杀绝。”

  虽有些遗憾,不过姜佛桑还是很为两个准新人高兴的。

  萧元奚的心思她都看在眼里,至于钟媄,既不能从心所愿,那么萧家对她来说确也算是个退而求其次的好归宿。

  钟媄隔日便来了别苑,谈起此事,没有女儿家的扭捏,也不见多少喜悦。

  “姨夫本不肯答应,小六跪了两天一夜,还受了杖责。”

  当初萧琥肯同意让萧元度娶钟媄,根本原因在于,萧元度那时恶名在外、人嫌鬼憎,稍微像样点的人家都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他。

  小佟氏又在中间使力,称年轻气盛的儿郎,成了家便能定性,屋里头有人管束,就不会镇日只想着在外面逞凶斗狠。

  再有钟媄表现出的“痴心不改”……

  他这才点了头。

  萧元奚不一样。这个儿子虽不成器,萧琥对他也没抱甚么希望,但在娶妻之事上还是比当年的萧元度多一些选择的。

  依萧琥之意,本想为他娶一位母家实力雄厚些的妻房。

  钟家在棘原一众大族中居于末梢,且家中乌烟瘴气,并非上选。

  没想到这个胆小怯懦、在他面前一向大气不敢出的六子,竟然平生头一回忤逆了他,宁可被打死也要娶钟媄。

  “前阵子我外祖家出了事,与钟家议亲的那几户瞬间散了个干净,我以为我俩这事约摸也没指望,没想到小六竟当真求了来……”钟媄语气复杂,心情也一样复杂。

  姜佛桑心道,祸兮福之所倚,若非佟家这事,萧琥还不一定能同意,那么萧元奚再怎么求怕也难得一个善果。

  不过这个善果终究是摘到手了,又何必再说扫兴话。

  便有意打趣她:“这是心疼了?”

  钟媄局促了一下,支吾道:“我、我一直都心疼小六。”

  姜佛桑就笑:“心疼和心疼也不都一样的。以前是心疼表弟,以后就是心疼夫主了。”

  “哎呀,你这人!”钟媄作势要捶她。

  两人笑闹了一阵,心情总算转好一些。

  姜佛桑便问他们婚期定于何时。

  “请人择了吉期,定于六月。”

  六月?可真够仓促的,姜佛桑还以为最早也要到年底。

  不过也不难理解。非常之时,非常之事,撇开佟家那些因素,萧琥应当还有些别的考量。

  她与萧元度的和离能被州衙拿来树旗立帜,这个时候刺史府另一位公子明媒正娶,对百姓也算是一种正面引导。

  简言之,刺史府需要这场喜事,豳州百姓也需要这场喜事。

  “如此仓促,备嫁可还来得及?”

  “本也无甚可准备的,再说都备了好几年了,恨不能立时将我扫地出门,便是吉期定在明日也无不可。”

  阿母已故,除了阿兄,谁还会真心为她张罗。

  姜佛桑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是无需准备,我要备起来了,怎么也要给你一份拿得出手的压箱礼。”

  钟媄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难为我与你打了半日机锋,没白费。”

  姜佛桑忍俊:“合着你是特地来讨要压箱礼的?”

  钟媄眉飞色舞,故作得逞之色。

  顿了顿,神情严肃下来:“压箱礼可以没有,但我出嫁之日,你总要来的罢?”

  姜佛桑随之沉默。

  想了想,终是点头应下:“好。”

第438章 冷暖自知

  “女君!”

  天气逐渐和暖,这日姜佛桑正于书室观书,菖蒲一脸凝重之色进来。

  “外面、外面都在传……”

  继萧家六公子与钟家二娘子订婚的消息被证实之后,坊间又开始传萧家五公子即将迎娶何氏五娘子。

  窗外春光正好,姜佛桑怔望良久,点了点头:“喜事可真是一桩接一桩,看样子压箱礼要准备两份了。”

  菖蒲踌躇道:“不一定就是真的,许是外面那些人听风作雨,瞎传的。”

  “空穴来风,必有其因。”

  何况传言已经指名道姓,若是假的,何家首先就会出面制止,毕竟这搭进去的可是何瑱的名声。

  “可、可……”

  菖蒲可是了半日,忽而泄气。

  五公子与女君之事已成定局,他娶不娶,又娶谁,也不是女君能左右的。

  只是,这才多久?好歹等女君离开北地呢。

  “萧家一年之内要办两次喜事不成?何至于这么急赶着。”

  “喜事自是不嫌多的。”

  前几日见钟媄,姜佛桑就猜到刺史府需要一场喜事。

  但话又说回来,任是谁娶亲,又哪抵得上萧元度娶妻。

  到如今还有人质疑和离之真假,萧元度此时另娶,一切谣言与质疑便都不攻自破。

  萧五公子继以身作则之后,再亲身示范,说不好就成了废除劫夺婚的另一面大旗。

  脑中蓦地冒出“政治作秀”四个字——出自先生之口,她也约略明白其意。

  认真算起来,世家大族、高门贵胄,有几桩婚事是纯粹的?多是因利而合因利而断,无论结缡还是离散,都是一场可被利用的“秀”。

  她与萧元度,钟媄与萧元奚,萧元度与何瑱……

  唯一的区别在于身处其中的两人是否得偿所愿,能否称心如意。

  钟媄至少是不反感的,何瑱,大约也还算如愿。

  至于萧元度……

  实在说,何瑱才貌俱全,外冷内热,至关重要一点是背靠何氏,配萧元度绰绰有余。

  二人若真结为夫妻,有何氏做他助力,那么佟氏即便再有复起时也不足为惧,假以时日,能与萧元胤分庭抗礼也未可知。

  方方面面都很合适。

  只恐他委屈了何瑱,就像她当初受过的那些委屈……

  不过何瑱与自己毕竟不一样,打眼一看就知是在爱意包围中成长起来的女郎,虽骄矜却不失体贴,内心总有充沛的爱意,爱上一个人便会义无反顾乃至倾其所有——这一点很像佛茵。

  姑且不论这样好不好,至少被她们爱上的人是万分幸运的。

  而萧元度看着糙,实际心思极为敏感,或许只有足够多的爱意才能填补他心中的空洞,软化那一身的硬刺,让他躁动的心得到安抚。

  姜佛桑自问,自己是绝没有那种能力的。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干涸的,连承接别人的爱意都显得艰难,遑论主动反馈爱意,更遑论豁出一颗真心去爱人。

  对于两个心有伤疤的人来说,互相治愈是极难的事,更大的可能是互相消耗、互相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