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上槑
姜佛桑脸贴在他背上,双手抱得紧紧的,“阿钊……”
萧元度被迫停下,垂眼,看着揽在自己身前的那双手,想要覆上去。
手抬到半空,硬生生止住。
“你想好了,肯跟我走了吗?”
姜佛桑僵住,缓缓松开。
萧元度闭了闭眼,再不想说什么,抬腿就走。
咬牙想着,这回任再发生什么——
噗通一声。
继续往前,一步、两步……第三步到底没能迈出。豁然转身,身后空空如也。
紧忙走回姜女方才站立之地,往桥下看,水纹正一圈圈荡漾开来。
萧元度脑中一空,外袍都来不及脱就跟着跳了下去。
然而水下哪里有人?
寻了许久,怎么也寻不到,探出水面,大喊一声:“阿娪!”
无人回应。
萧元度再次入水,这次扩大了范围搜索。
还是没有。
正心焦,右肩突然搭上一只手。
姜女是不会水的。
萧元度一凛,下意识扣住那只手臂,正要使出一记过肩摔,倏地愣住。
那只手的主人十分灵巧,游鱼一般从后方接近,而后借着他的势转瞬到了身前,双臂搂住他的脖颈,倾身贴了上来。
柔软的碰触,印在唇上……
清辉笼罩下的宝鸭池一派风平浪静。
哗啦的声响打破了这平静,相拥的两人破水而出。
萧元度怒而扯下她手臂:“你——”
原来她早已会水。
“我就知你舍不得。”
月光下的姜女笑盈盈的,哪里还有方才屋内楚楚欲泣的模样。
萧元度愈发觉得被骗,狠拍了一下水面,击起好大的水花。
姜女呢,不顾萧元度推挡,手臂再次缠上去,与他头抵着头、脸偎着脸。
“阿钊,留下罢。为我留下。”
萧元度脸色铁青,唇抿得铁紧。
姜佛桑凑上去一下下亲吻着,极温柔,极有耐心。
百炼钢敌不过绕指柔,何况萧元度的决心与毅力在姜女面前从来与纸糊的无异。
坚持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城门失守。
萧元度又气又无可奈何。
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背,在她唇上狠咬了一口。
跟着背上的那只手上移,来到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第546章 神锋意志
“蹇浒往山海苑之前并无异常,只在数日前安排长孙去了顺德州求学。这长孙却不是个好学的材料,半路又偷跑了回来。至于蹇浒长子蹇昉,对其父所为确是一无所知。”
也不能说全然一无所知,该说是早有预料才是。
从蹇浒为琦瑛妃授课的那一日起,蹇家上下无日不提心吊胆,生恐蹇浒哪里不慎见罪于琦瑛妃,从而为蹇家招来祸患。
没想到担忧成了真,招来的还非是一般灾祸,而是泼天大难……
禀报完昨日审讯情况,神欢看向书案后执笔书写着的人。
她没有带面巾,日光透窗而过,照的右脸那道疤痕更加明显,却不会觉得狰狞丑陋,只觉自然而然,似乎与她融为一体。
“你认为背后主使者是朝中人,还是前朝中人?”
“前朝中人更想刺杀的应当不是女君。”神欢道,“蹇浒虽已致仕,其在朝中仍有旧友,还有那一干亲族,往来的、不往来的,抓起来一审便知。女君若是想,与西雍州扯上关系易如反掌。”
姜佛桑却道不必。
事实上她并不很关心蹇师背后是谁,不然也不会给他那般干脆死法。
是谁都不重要,想杀她的还少么?达成目的便好。
此外也有些感慨:“蹇师足够心狠。”不仅是对她,对蹇家更是如此。
蹇家祖上数代皆为舶商,蹇浒少时随父漂洋过海去过许多地方,见多识广,无心从商,因极具语言天赋,后被征辟为大越译令,负责传问、导引外宾、客馆接待等的翻译工作,以及与诸蕃国博易往来间诏令、文书的翻译与撰写。
大越国破,大成立国,他以年迈为由乞退,成为一名民间译语人,日常编撰些闲书以度日。
某一日,姜佛桑在译署发现了蹇浒往昔著作,慕其博学,欲聘其为自己讲解异域山川风物。
蹇浒称病,推辞再三。
揣度其病根,姜佛桑也不为难他,将授课地点由宫城改为了山海苑,蹇浒这才“病好”。
不过,她虽出入宫城自由,闲暇却也不多,所以授课几无定时,往往是她至山海苑以后再差人请蹇浒过来。此举也是为安全计。
能为当朝琦瑛妃授课必要经一番调查的,蹇浒应当也清楚蹇家暗处有不少眼睛盯着,可他还是选择了铤而走险,究竟为恩为义还是为旧主?
未免走漏风声引起警觉,行刺前无任何异动,也无安排家人之举,仅仅送走了长孙,大约是想为蹇家保留一根香火。
不想这根香火最终还是断在了神欢手里。
姜佛桑停笔,抬眼:“其家人既不知情,杀其长孙又是为何?”
“他对女君出言不敬。”
姜佛桑轻笑:“整个逐鹿城,乃至整个大成,骂我为妖妃的绝不在少数,你岂杀的尽?”
神欢两腮绷紧,露出与他秀致面容极不相衬的狠意:“那就断其源头!”
近几个月,关于“妖妃祸主”的言论甚嚣尘上,矛头直指女君,女君却丝毫不为所动。
神欢不解,他认为应当及时制止。
“偶语者弃市、腹诽者尽诛?届时或许无人敢私议了,道路以目,又有何两样?难不成再把他们的眼睛挖了。”
“难道就任由——”
“不急。有人既搬起这块石头,我倒要看看最后砸的是谁的脚。”
姜佛桑起身走至窗前,举目远眺了一会儿,忽道:“你近来甚有主意。”
神欢心知她所指不单是擅杀蹇家长孙之事,还有昨晚宝鸭池对战。
他才至蹇家不久就得知女君离了山海苑。
蹇浒行刺失败,主使者必不会甘心,若再有后招……早知女君不留宿,他必不会轻离。
紧跟着又听闻了长虹大街的小风波。
神欢觉出蹊跷,将事情撂手给下属,带人直奔南柯小筑。
到了后问菖蒲,菖蒲支吾了一下,只说是亲故。
她那一瞬间的不自然瞒不过神欢。再者,如是女君亲故,何必鬼祟行事?
更何况,是那人先动的手。这一出手便也无需证实了,神欢肩负护卫之责,自然要将其擒下。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但女君说他错了。
“属下僭越,请女君降罪。”
“稍后自去领罚。”
“属下尚有一事请示——”神欢抬头,“女君曾有令,凡对女君有性命之害者格杀勿论。换作昨夜那人,是否也一样?”
此问一出,室内温度陡降。
这死寂持续良久,姜佛桑澹然瞥来一眼。
本想说他不会——既是不会,便无额外交代的必要。
“我不记得有给你下过第二道命令。”这声音无情无绪。
神欢眼眸微微亮起。
就在此时,似霓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宦者。
宦者双手托举着一柄细长黑剑,剑是神欢的。
上月姜佛桑去云淙别业,归途路遇刺杀,刺客皆高强之辈,神欢力战以至剑身有了损伤。姜佛桑知道这把剑对他极为重要,便广觅良匠为其修补,今日始才完工。
她看了一眼,伸手将剑拿起。有些沉,但尚可接受。
这剑外表看着平平,出鞘后亦不见逼人剑光。却是用熟铁为骨,又由百炼钢包囊,锋锷锐利非凡,实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然再珍异的剑,经千百次的磨练,缺口、耗损都不可避免。小缺口可以磨去,大缺口则需用嵌钢法来进行修复。
这般融合锻造的刀剑十分之坚固,除非再度放进火中烧红斧砍,不然绝难断掉,也更耐磨损。只不过懂此技艺的少之又少。
姜佛桑握着剑柄,目光落在剑身上用阴文刻写的“神锋步光”四字上,微微出神。
这把剑她是认识的,前世就认识。
来见樊琼枝那回,宫城门口,她曾亲眼见到这把剑削去了一个人的头颅。提剑经过她身旁时,剑身的血整好漫过那四个字。
当时低垂着头,不曾看到剑主人。但姜佛桑想,应当不会有错——大成国主的禁卫统领,杀人如麻,有人屠之称。
听引路的宫人议论,史殷奇一次外游时无意间将其救下,自此后他便忠心耿耿,只效忠史殷奇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