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上槑
“胡说什么?仔细人听见。”
“这里又没人……呀,下雨了!”
人声渐远,姜佛桑垂眸看向地面。
两爿瓠瓜,一仰天,一俯地,这次竟掷了个上吉。
可笑,当真可笑。
新郎不是萧元度本人,她一早就知道。
她不觉屈辱,反而松了口气。
萧元度就像一把天火,近他的要烧个寸草不生,便连他自己个也能烧个罄尽——这就是他给姜佛桑的第一感觉。
对于此人,她摸不准,只觉远离为好,最好互不搅扰。
可是萧元度会让她如意吗?
姜佛桑独坐青庐中,聆听着外面凄凄潇潇之声。
风雨如晦,就像她接下来即将要走的路。
第59章 哪里错了
潘氏府邸设宴,软玉楼芮娘带着自家伎乐前来为宾客奏乐演舞。
席间不见潘九公子,她趁着空隙来了九公子的院落。
进了内室,仍不见潘岳,倒有一人在此纵酒,地上东倒西歪都是酒坛。
“呦,让我瞧瞧这是谁?这不是棘原城今日最风光的新郎,萧五公子么!”
芮娘小心绕过那些酒坛,来到案边坐下,托腮打趣道:“千金难买的良宵,五公子不在府中陪伴新妇,倒在此喝起了独酒?”
说着,伸手也替自己倒了一爵。
宽袖一遮,满饮而尽。
搁下酒具后,俏眼流波瞅着面无表情的男人,芮娘一笑。
此人生性暴虐,不讲情面,亏得长了张耐咂摸的脸,又兼宽肩劲腰、魁伟不凡……
芮娘笑意加深,又倒了一爵,身子一扭坐进他怀里,双手捧着酒爵递到他唇边。
“来,奴家请五公子饮一杯。”
萧元度把头一撇,避开酒爵,无情将人搡开,继续自斟自饮起来。
芮娘跌在一旁,哎呦呼痛半天,不见他有任何反应,只能怏怏起身坐回位上。
佯装拈酸道:“五公子既是连洞房都不肯入,难不成还要为少夫人守身如玉?”
斟酒的动作停下,萧元度抬眼,冷笑:“她也配。”
芮娘毫不意外。
倾城观礼,独缺新郎,便连新婚夜也不在青庐伴新妇,足可见外间传闻当不得真,萧元度也并没有多喜欢那扈家前儿妇。
她笑了笑,再次倾身上前:“既如此,今夜不若就让奴家来陪……”
萧元度皱眉,重重搁下酒具:“出去!”
芮娘惯性打诨,本意也只是闹他一闹。却再三吃瘪,脸色便有些挂不住了。
“不扰五公子的好兴致,奴家这就告退。”
气哼哼出门,正碰上如厕而归的潘岳。
潘岳将人搂进怀里,问:“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奴家原为道谢而来,你不在,萧五公子甚凶……”芮娘往内室睇了眼。
潘岳猜到定是芮娘有意招惹萧五了,有些无奈,面上却若无其事:“别理他,他就是那副狗脾气。”
芮娘偎在他怀里,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戳点着他心口:“还是九公子知道疼人。”
“那是自然!今日摆宴,我四兄原是要请暗香馆的伎乐来助兴,我一想,这不成,暗香馆哪敌得过软玉楼的美人可亲?于是坚持叫了你们来,你可要怎么感谢我才好?”
“九公子说怎么感谢就怎么感谢,奴家都依你。”话落还娇笑着送上香吻一个。
芮娘虽开着软玉楼,却少有入幕之宾,似今日这般柔情蜜意更是难得,潘岳自然心痒。
不过……想起里面那个麻烦人物,潘岳叹了口气。
“今日不成,改日再去找你。对了,萧五在我这里的事,切莫对外人提起。”
芮娘欢场打滚已久,岂会连这点眼色都没有?点头应下后,二人又缠腻了一番,这才离去。
潘岳回屋一看:“还喝着呢?”
不由大摇其头:“我跟你说,萧家可都派了好几拨人来了,若让萧刺史知道我胆敢窝藏不报——”
见萧元度不理,他走上前将酒樽夺下。
“也是怪了,自打你从京陵回来,活似变了个人。还有,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究竟怎么想的,好端端为何要去崇州抢亲?”
“我若说我这是积德行善,你信不信?”
潘岳瞪眼:“还积德?我可是听说那扈长蘅都被气得吐血了,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我看你是缺了大德!”
萧元度毫无形象地箕坐着,上身后仰,单手撑在身后的竹簟上。
“他不会死,少说也有……”仰头眯眼想了想,“三年可活。”
顿了顿,又改口:“我如今把姜女掠走,他保不准能活得更久。”
潘岳瞧他是醉得不轻,都替人算起命了。
“照你的意思,那姜女克夫?”
萧元度摇头,哂笑。
她许是不克夫,但她为了与人淫奔,会毒杀亲夫。
潘岳见他又不说话了,踢了踢他:“甭管克不克,你总是把人抢来了,天子也赐了婚。抢到手又让人空闺独守,一个人跑我这喝闷酒,算怎么回事?”
萧元度整个往后一躺,伸手指了指外面,示意他也滚出去。
“你——”
潘岳也懒得理他这些破事,命仆人抱来锦衾予他盖上,自去前头玩乐去了。
萧元度闭着眼,头昏沉,心思却清明。
潘岳这人虽只知游乐,却也有敏锐之处。
他说自己从京陵回来就像变了个人,其实并没有说错。
萧元度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醒来竟回到了年轻时候,仿佛前世那几十年就是一场浑噩的梦。
但他清楚得很,那不是梦。
他只是不明白,上天为何会把这机缘给他。
他也没怎么矜贫救厄广结善缘,甚至从生到死都活在杀伐中,双手染满鲜血,身负人命无数。
该报的仇也都报了,谈不上怨念。
所以有时想想也挺没意思的。
重活一回图个什么?把恶心事再经历一遭,亦或者提剑再杀一遍?
若说遗憾,倒有一桩,那就是她了。
可京陵空走一趟,方才收到南地传书,仍然没有樊家姐弟的消息。
地点没有错,名字对的上,她也确实有个弟弟……那是哪里错了?
萧元度想不通。
右臂抬起,手背搭在额上,怅然叹了口气。
重生后,满心就想找到她。
想着能早一天,她就少受一分罪。
将她带至身边,护在自己羽翼之下,再不让她受人欺负,前世吃过的那些苦头也必不让她再尝点滴。
“究竟去哪了……”
想到府里头那个姜女,心里更是烦躁。
前世扈长蘅猝死,最开始对外宣称是病故,后来府里走漏了消息,外界才知另有隐情。
原来姜七娘在京陵早有相好,还从南地寻了来想将她带走。
扈长蘅久病却不死,姜七娘等不了,干脆在他喝的药中投了毒。恰逢崇州那段时间生了内乱,姜七娘趁乱与奸夫逃出了崇州,却死在了回京陵的路上。
听说是遇见了流民,惨死于草寇之手。但真是草寇还是扈家追兵,谁又说得清?
再想到青庐中姜女柔声曼语对扈长蘅说得那些话,萧元度心下更觉不齿。
明明心中另有所爱,为了巩固主母之位,倒也豁得出去,说她惯会作伪真不冤了她。
不过若说作伪,会不会太逼真了些?
自己佯装刺向扈长蘅时,她飞身扑挡那一下,瞧着倒有几分情真意切。
萧元度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也懒得细思,只归结到姜女心机深沉上去。
再联想到许氏前儿妇、她那同出一门的堂姊后来在南州之地做下的恶,愈发觉得不会有错。
第60章 新妇见礼
对于这样一个毒妇,若非万不得已,萧元度也不愿意走这一步。
佟夫人一心撮合自己和她那甥女,不知怎么竟说动了萧琥,还命他年后就与钟媄完婚。
萧琥独断专行,一旦做下的决定八匹马也拉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