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贵不可言 第513章

作者:枝上槑 标签: 穿越重生

  然看着已露油尽灯枯之相的父亲,只好把劝阻的话尽数咽下。

  正打算依言而行,萧琥叫住他,看了眼曹管事。

  曹管事会意,很快去而复返,把巴掌大的紫檀锦匣连同萧琥的脉案一并递给萧元胤:“这是主公的脉案,这是邬夫人的遗物,主公随时带在身侧……”

  萧元胤缓缓伸手接过。

  以情动之的下一步,该就是以间离之了罢?

  再下一步又是什么。

  “父亲。”片刻后他抬眼,“若五弟最终决定永留南州,为大宣效命——”

  室内死一般的静。

  “萧家基业,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喘息声粗且重,一字一顿。

  萧琥偏过头看着长子,又像是透过长子看着另一个儿子,蓬头散发,却难掩满面肃杀之气:“没有人!”

  萧元胤的心沉下去,沉到看不见的地方。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他想。

  大业为重。

  不管是五弟,还是他,甚至是父亲自己……都要为此让步。

  大业面前,没有不可牺牲者。

  -

  萧彰看完京陵来信,锁着眉头进了樊琼枝的院子。

  还未入院就听到一阵悦耳的琴音。

  进得门来,抚掌赞道:“琴技又精进了。”

  琴声戛然而止,樊琼枝眼帘低垂,螓首轻摇,却什么也没说。

  不疾不徐起身,为他斟了盏茶奉上。

  萧彰接过茶盏搁置一旁,揽她入怀,“夫人可有再为难你?”

  樊琼枝笑了笑:“女君宽和,哪里会为难妾。”

  何氏有副好性情,然再好的性情,看着曾举案齐眉的夫主移情变意,一心扑在一个姬妾身上,也难做到无动于衷。

  不过在樊琼枝当着何氏的面喝下那碗绝子汤后,所有为难与较劲便都停止了,她的耳根也清静了。

  “夫主有心事?”

  “就知瞒不过你。”萧彰把信中的事与她说了。

  曾经的五堂嫂变成了一国之君,萧彰到现在也难以消化这个消息。

  记忆里逐渐模糊的身影很难和那个传闻中的人对上号。

  低头看怀里人,她不知在想什么,有些怔神,但是这样的她和他记忆里的人更像了。

  萧彰吁出一口气,他还是喜欢这个样子的五堂嫂……

  语气又高兴起来:“伯父他撑不多久了——”

  樊琼枝根本没在听他说些什么。

  大成亡了。

  不是烽烟四起,没有群雄鼎峙,也不是那个大越四王子……

  是姜六娘。

  她没死,她真地去了南州,还灭了大成,成了南州的君主……

  樊琼枝的脸上倏然绽出一个大大的笑。

  萧彰停下。

  少见她这般,不禁纳罕:“笑甚?”

  对上他的目光,樊琼枝笑意加深。

  抬手抚上他的脸,呢喃般轻语:“妾是替夫主高兴啊。萧琥一死,萧家必有一场动荡,乱起之日便是易主之时。不仅萧家,这天下也早晚都是夫主的。”

  这话萧彰听了虽则高兴,想起与父亲在书房的谈话,还是摇了摇头:“萧元胤也不是易与之辈,可能还要继续忍耐上许久,不过时机总会来的。”

  樊琼枝偏靠在他肩头,透过大开的南窗遥望着蓝天之上薄薄的几缕云,心也和那天那云一样明亮轻盈。

  是啊,时机总会来的。

  但机运绝对不会是萧家的。

  再等等罢,再等等……

  她等着那一天。

  她相信,那一天一定会来。

第689章 春华秋实

  这日,沧州那边又有消息送至。

  当其时姜佛桑正在批阅商泉陵呈上的大宣律草案。听宫侍念完,悬腕停笔良久。

  墨汁滴落在纸面上,染脏了草案。

  她回过神,蹙了下眉。

  “朝会时辰要到了,女君且去更衣,婢子来收拾。”

  姜佛桑嗯了一声,搁笔起身,面色已然如常。

  似霓正要去处理被弄脏的草案,突闻一阵惊呼:“大王!!”

  她心口一紧,蓦地回头,就看到女君倒下去的身影……

  似霓伫立在槛外,忧心忡忡地望着殿内。

  三天前女君突然昏倒,直过了两日才转醒。满宫的医令医丞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只猜测可能是劳形苦心所致。

  女君有多操劳似霓再清楚不过,不仅是案牍劳形,一颗心更牵着沧州那边……

  可再劳累也不至于如此,连着昏迷两日总该有个说法。

  似霓当真是被吓到了,又让人去请了辜百药来。

  辜百药答应了“培医计划”,离开山海苑后去了趟西雍州,日前才回,正要去专门为他而建的医学院任教。

  诊断之后,他少有的露出疑惑之色。

  虽然最后他也说了女君的身体应当并无大恙,但这“应当”二字让似霓仍不敢掉以轻心。

  又望去一眼。

  女君寝衣垂发坐于棋枰前,对面空无一人——这种场景以往不是没有过,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的女君格外的……像是有无尽的孤独萦绕在周身。

  踌躇片刻,迈步入殿。

  “女君怎就下榻了?这种耗心费神的事还是等把身体养好——”

  姜佛桑视线低垂,面庞白的毫无血色,唇色也极淡。临窗而坐,日光照耀着,整个人像是透明的。

  “无碍。”

  “要不婢子去请国夫人来与女君对弈?陪女君说说话也好。”

  柏夫人到南州不久便被尊奉为国夫人,位在王公之上,食汤沐邑。

  姜佛桑摇头:“不必,免阿母担心。”

  “那不然,不然就去犀游苑走走,或、或是山海苑。”

  执子的手停在半空,低垂的视线终于抬起看了她一眼。

  似霓埋下头。

  过了一会儿,听到子落楸枰的声音。

  还有无情无绪的一声吩咐:“退下罢。”

  似霓退到廊下站定,有些懊丧。

  她知道女君心结所在,还在沧州监军使送来的那份奏报上。

  军中本不设监军使,是五公子自己跟女君提的。

  五公子言,有些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时候少一事却不如多一事,他不想做那功高震主之臣,也免得将来两人因误解而生隙、有人趁机搅浑水……

  女君念及祸始于微,防微杜渐倒也好,便就同意了。

  派置监军使的同时,严命只准对战役过程及结果进行监察,不许监督镇臣,更不许掣肘统帅。

  随军沧州的监军使一直本分行事,是五公子找到他,让他把自己在军中的日常全都写上。

  他行军作战少有闲暇,又恐王城这边挂肚牵肠,自己在信中来不及详述的,便干脆让监军使代劳了。是以每次的奏报都是厚厚一本。

  这次的奏报和往常并无两样,止末尾綴了一句:“……中州来人至褒陵,彻侯本不肯见,那人不知拿了什么出来,顺利进了刺史府,彻侯与之闭门密议多时……”

  五公子则未有私信来。

  今日晨起似霓问过女君,要不要派人去沧州一趟?

  女君道不必。

  似霓有些揣测不清女君心意,想分忧也不知从何分起。

  “……让自己利于不败之地的不二法门是不要去赌……”

  胜负已近分明,脑中忽然出现这么一句。

  姜佛桑垂眸盯着棋枰,张开五指按于上,缓缓收拢。棋局被搅乱。

  “贞士无心徼福,天即就无心处牖其衷;憸人着意避祸,天即就着意中夺其魄。可见天之机权最神,人之智巧何益……”

  志节坚贞的人虽没有致力于追求福祉,老天却往往眷顾他们,让他们在无意间获得福祉完成所愿;阴险狡诈的人尽管想尽办法躲避灾祸,上天却在他巧用心机时夺走他的魂魄,让他们无法逃脱因果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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