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逢星河
时安揉了揉泛红的鼻尖,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一面往之前和沈时敏约好的地方走,一面想着方才月央公主说的话。
对方的两次试探几乎都是放在明面上的,大约是觉得她大病初愈,才回都城不久,是沈家最好拿捏的人,所以没花多少心思绕着弯同她说话,可惜她并不是什么真的三姑娘。
但如果只是月央公主提起看错了人,时安或许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在此之前,萧灵文说过同样的事。
时安抿了抿唇,石桥上的风比岸边更大,她下意识地转头避了下,视线从旁边扫过,然后就定住了。
世间事情大约就是这么凑巧,她前一刻想着的事情,现在就出现在眼前,虽然隔了半个湖面,但时安依旧一眼认出了牧迟青,还有走在牧迟青身侧的那个人。
时安视线凝了凝,她记得沈时寒提到过那个人的姓氏,姓安。
这位安姑娘大概真的和她很像,一眼看去,连她自己都觉得相似,不怪旁人会看错。
时安看着并肩走在一起的两人,眼睫眨动了几下,安姑娘大约在说什么高兴的事,牧迟青在旁时不时应上一声,远远看去好似十分亲密。
这算什么?
时安心道,难道是因为她不准牧迟青派人盯着她,所以他就去找另一个人了吗,小反派分明知道那个人不是她。
她咬了下唇瓣,面上的表情像是消失了,古井无波,黑漆漆的瞳仁望向湖的对岸,视线一直随着远处并肩而行的两人移动,直到对方转过回廊,看不见身影。
片刻后,时安敲了敲系统,语调毫无起伏地问道:“这个任务一定要我来吗,其他人应该也行吧。”
系统因为之前的能量消耗,沉眠了一阵子,临时被时安敲起来,正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它小声问道:“安安,你是想回去了吗?”
系统问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回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它能感觉出来时安心情似乎不太好,它想了想,搜罗起了点能量,在后台放了几支虚拟烟花。
时安感受着脑中凭空出现的烟花,过了会儿,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宫灯明明灭灭,湖心对岸早就没了人影。
时安从石桥下去后,便直接去往了约好的地方,还未走近,就感觉到了气氛热烈。
今晚来和园的人不知为何都聚拢了过来,她四下张望了下,想着要如何同沈时敏汇合,好在对方思虑周全,在人群外显眼的地方等她,时安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人。
沈时敏兴奋地朝她招了招手:“三姐姐,快过来!”
时安往她站的地方走过去,问道:“怎么突然聚了这么多人?”
沈时敏压着声音,神神秘秘道:“自然是皇上来了!”
她拉住时安,往上面的凉亭走,边走还边朝四下张望:“皇上来了好一会儿啦,可惜这会儿没法近前,不过从这儿可以远远的看见圣颜,没人发现咱们的。”
她脚步一顿,声音几乎都压在了喉咙里,却掩不住激动:“这儿,这儿就能看见了!”
时安顺着沈时敏的视线看了过去,不由愣住了,不是因为皇上,而是皇上身边的那个人——牧迟青怎么会在这儿?
对方不是在石桥那边吗,怎么会在这里,她确信自己回来时没有绕道,所以牧迟青就算一离开她的视线就往这里来,也不可能比她更快到。
她的视线落在牧迟青身上,那身玄衣锦服似乎和刚才看见的并不一样,可她也不能确定,方才她的注意力几乎全在那位安姑娘身上,根本没有留心牧迟青穿了什么。
时安眨了眨眼,问道:“牧……宁康王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这儿吗?”
沈时敏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三姐姐不问问关于皇上的事,不过她也就疑惑了一下,然后便点了点头道:“是啊,宁康王陪同皇上一道来的,一直都在。”
说完,拽了拽时安的袖子,问道:“三姐姐,你觉得皇上如何?”
时安看向牧迟青,她眼睫轻轻一动,所以她刚才在石桥上看到了那个人不是他,宫灯影影绰绰,是她看错了。
沈时敏没听到她回答,就又问了一遍,时安这才朝正中间那道明黄色的身影看过去。
在看清楚对方后,她眼眸不由微微张大,这个人是高佑恒?难怪沈时敏之前要说他和月央公主一个样,原来指的不是样貌,是体态,皆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时安刚要说话,手腕忽然一紧,被沈时敏拽着矮下了身。
她视线一偏,撞进了一片漆黑如墨的瞳仁中。
牧迟青抬首,遥遥一眺,于人群中一眼便抓住了那道一直围绕着他的视线,只漫不经心的一瞥,眼底便染上了些许微不可查的笑意。
安安在看他。
牧迟青眉心微微一动,只觉这无趣烦人的灯会突然绚烂起来。
旁边,沈时敏被吓得不轻,闭着眼睛掩耳盗铃般地道:“宁康王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第50章
◎动了凡心◎
皇上顺着牧迟青的视线看过去, 只看到了座无人的亭子,问道:“爱卿在看什么?”
牧迟青淡淡收回了视线,眼里的笑意顷刻间消失殆尽, 他看了眼高佑恒,语气随意地道:“看到了个漂亮的宫灯。”
皇上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面上仍带着笑意,说道:“爱卿若是喜欢, 朕就将那宫灯赐予你。”
他故意这么说, 就是在提醒牧迟青,就算大权在握又怎么样,想要名正言顺还不是要他亲口恩赏,说到底不过是个乞食讨赏的奴仆,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
牧迟青抬眉, 似笑非笑:“臣觉得那宫灯还是放在这和园中才好看。”
高佑恒心里得意, 自觉占了上风,想要奚落几句:“爱卿——”
牧迟青语气淡淡地打断了他:“皇上不如将这和园一并送给臣,如何?”
高佑恒面色陡然僵住, 脸上的笑意已经快挂不住了, 掩着锦帕剧烈地咳了起来, 一旁的黄门赶忙取温水和药丸来,让皇上服下, 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周围站得近些的朝臣听了个全, 此刻恨不得没带耳朵,一个个的不是垂目, 便是借着同身边人低声交谈的样子装作没注意到刚才的事。
高佑恒服了药丸, 按住心口轻喘了几声, 告诫自己不能动怒,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勉强笑了笑:“爱卿代为监国,功高劳苦,只是个小小的和园,何必特意同朕说。”
牧迟青懒得同他虚与委蛇,在人前扮演什么明君忠臣,他行事从不遮掩,也就高佑恒觉得他在乎那一点虚名。
就见他不甚在意地点了下头,仿佛和园真的小到不值一提。
要知道这和园是大盛开国国君修建的,之前代代君王都扩建上一番,往里头添了不少奇珍异宝,可谓是瑰丽奢华。
高佑恒不住又咳了几声,稳住神色吩咐众人不必在近前候着,自去观赏和园的宫灯。
他听着从旁人口中念出的万岁二字,心境愈发扭曲,就他如今这具身子,如何与天齐寿,高佑恒幽暗的视线落在牧迟青身上,恨意有如实质,手中的锦帕揉皱成了一团。
他招来身边的心腹,吩咐:“去,让人现在就行动。”
黄门大吃一惊:“皇上,今日不妥,您三思再行!”
高佑恒几乎要咬碎牙龈:“既然要合作,那就让对方拿出点诚意来,还不快去!”
他阴恻恻地想道,就算弄不死,他也要牧迟青尝一尝咳血不止的滋味。
凉亭里,沈时敏还弯着腰不敢抬头,用气音问道:“三姐姐,宁康王还在看这边吗?”
时安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她看着牧迟青朝凉亭的方向过来,还不待做反应,就见突然有侍卫近前禀报了什么,而后牧迟青似乎朝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转去了另一条道上。
时安起身,看着牧迟青的背影,对沈时敏道:“我去去就来。”
“唉,三姐姐,三姐姐!”
沈时敏小声唤了唤,没能叫住时安,一着急站了起来,这才发现宁康王早不在远处了,再回头,三姐姐也不在亭子里了。
时安匆匆留下一句话,便下了凉亭,从一侧绕过去,不过牧迟青已经不在刚才的地方了,她看了看前面的路,想着刚才那个侍卫过来的方向,稍犹豫了下,便跟了过去。
虽然知道之前那个人不是小反派,但是她还是很在意那位安姑娘,对方怎么会来和园灯会,又为何一直没出现在人前——若是出现,绝不会只有萧灵文和月央公主两个人说看错了。
她微微提着裙摆,沿着小道快步朝前走去,转了几个弯却也没看见牧迟青的身影,小反派不知去了哪,她跟丢了。
时安小脸皱了下,站在原地缓了几口气——方才走快了。
前面不远的处就有避风亭,四周点着宫灯,很是好看,时安想了想,走了过去,想着先在避风亭歇一会儿,若是实在找不见人,就原路回去好了。
可等她坐到亭子里再抬头,落在前方的视线不由得一顿,避风亭前一模一样的三条小道,究竟哪一条才是她过来的路?
时安眨巴了几下眼睛,来回看了几遍,心里一凸,她不会是迷路了吧?
不过和园虽大,好在今日来的人也多,这里并非悄无人声的僻静之地,她顺着人声的方向走,总能找见人的,所以她发现自己分不清哪条路后也没有太焦急。
她在避风亭里坐了片刻,果真是没见着牧迟青,也不知是不是来时就跟岔了路,时安抿了抿唇,心道,不然下回见时直接问他好了。
回去的时候,时安随意选了条小道,谁料这三条小道初时皆是一样的,走着走着便大不同了。
时安看着面前的云床,一时有些迷茫,和园这么大,有歇息留宿之处也是正常,只是为何穿过连廊的帷幔,就直接进了寝殿,殿门在何处?
时安眨巴了下眼睛,有点弄不清楚眼下的布局,但想也知道自己一定是走到了什么不该走的地方,好在无人发现,她正待转身离开,屏风后,似有人从对面进来,金丝玄色的衣摆一闪而过。
她只瞥了一眼便顿住了脚步,那是牧迟青今日穿的衣裳。
下一刻,熟悉的嗓音响起,印证了她的猜想,牧迟青道:“你方才去了哪儿?”
隔着屏风,时安看不见牧迟青的脸,不知道对方此刻的表情,声音亦听不出喜怒,但莫名让人觉得危险。
时安不由放轻了呼吸,她不敢动,视线被限制,能看到的东西有限,不清楚牧迟青的这句话是在问谁。
有声音轻柔婉转:“回殿下,妾哪儿也未去,只是瞧着这些宫灯新奇,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时安此前没有听过这声音,可脑中却不由得闪过了今日在石桥上见到的那位安姑娘的身影,她不知为何莫名笃定就是对方。
对方似乎走近了几步,声音更加轻婉,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小心与讨好:“殿下,您方才去见皇上了吗?”
牧迟青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时安听到瓷器碰撞的响声,大约是茶盖与茶盏相碰发出的。
那道女声得了回应,笑了一笑,说道:“妾还未见过盛国的国君呢,都说国君样貌英武,不过妾以为定是不及殿下万分之一的。”
牧迟青放下茶盏,往屏风处走了几步,“在大盛,也无人敢如此说话。”
时安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与牧迟青其实离得很近,若是移开屏风,对方一眼便能看到她,好在屏风足够大,连她的影子也一并挡住了。
那边,安姑娘道:“殿下在妾心中便是如此。”
语气中是掩不住的倾慕,可时安听着,却生出几分怪异来,不知道牧迟青和那位安姑娘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相处的,亲近和生疏两种相对的感觉交错着出现,十分古怪。
牧迟青低低笑了一声,摩挲着腕间的手串,菩提子转动着发出细微的声音。
牧迟青道:“你方才说未见过盛国的国君?不急,孤已经派人去请了。”
安姑娘大约是愣住了,没想到牧迟青会突然让她面见皇上,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声。
牧迟青没在意她说什么,突然抬手抚上了屏风,手指沿着凸起的纹路慢慢划过,不紧不慢地敲了几下。
就在时安以为自己被发现时,牧迟青收回了手,转身走回了大殿正中的座位。
安姑娘道:“殿下,茶凉了,妾与您再沏一盏。”
牧迟青不置可否,时安没听到他应声,连一句漫不经心的嗯就不见了,她若是能看见牧迟青,便会看出他脸上的不耐,接下去恐怕有人要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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