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红笙
往铜盆里兑了水试了试水温正好,春红走过来,看着陆燕芝脖子上的淤痕和红肿,不免有几分无奈,:“到底还是勒伤了,一会儿洗漱完,奴婢给您上些药。”
喝完酒之后最惨的事是什么?
是你撒酒疯的时候不仅有见证者,第二日还有人绘声绘色给你转述。
陆燕芝捂住了脸,她再喝醉她就是小狗。
***
国公府,校场内。
一大早,就已经有两个人在此处练习武艺了。
周国公善使长枪,不过今早却是和周记淮一起练的剑。
周记淮身上热气腾腾,里头的内衬已变得汗津津,显然已是练了不短的时辰。
见周记淮一剑刺来,周重邛赞了一声,他折过身,反手挑了一剑。
这一剑势大力沉,周记淮往后连退几步才止住步子,他喘着气看着只有额上见汗的周重邛,摇了摇头,:“孩儿已经力竭了,却连父亲的衣角都摸不到。”
周重邛倒是难得的笑了,:“你如今才多大?能有这份武艺已经不易。”
被称赞的周记淮眼睛亮晶晶的,他看着周重邛,满是敬仰,:“孩儿希望以后自己能和父亲一样厉害。”
哪个男人能经得住儿子的这般夸赞,周重邛脸色温和的朝着周记淮走了过去,:“好,别的不说,为父这身武艺,你能瞧上的都只管尽数学了去。”
接过剑一扬手,两柄剑直插入鞘,父子两人一同往校场外去。
待沐浴后,前堂就已经开始摆膳了。
周重邛多年习武人也生的高大精壮,又常年在边关御敌,枕戈待旦,饭也用的快,所以回府后李公公特意关照过厨房,膳食不似京中一般勋贵家花样繁多精细。
却不想周记淮将自己的饭食也换成与父亲一样,当时周重邛没说什么,可之后他只要有空,父子两人都是一同用膳的。
两人正吃着早膳,外头李公公就走了进来。
“见过国公爷,公子。”
见周重邛点点头,李湛德说道,:“宫里来人了,如今已经到了大堂了。”
大年初一就来人,足可见国公爷简在帝心,可说着话的李湛德神色却有些古怪。
周重邛皱了皱眉,:“直说就是。”
见周记淮在场,李湛德只老实的低眉垂目说道,:“来的是王大总管,奉圣上的旨意,给您送年礼来了。”
作者有话说:
啧啧啧,醉酒清醒的人最难受
第20章 白莲花(捉虫)
待几人一同去了前堂,周重邛就知道李湛德脸色古怪的原因了。
外头来的人不少,除了随侍的侍卫、仪仗和着蓝衣的小太监以及一批批捧着的御赐之物的宫人外,最显眼的就数站在最前面的王公公和他身后跟着的八个穿着不一的美人。
这阵仗看得周重邛眼皮直跳,一同跟出来的周记淮愕然片刻后就垂眸盯着地面笑了起来。
周重邛耳力过人,虽然儿子的笑声极轻,但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见人出来,王满全忙上前行礼,道:“奴才见过国公爷,见过公子。”
“总管不必多礼。”
周重邛说完就没了下文,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见周国公不接茬,王公公也不尴尬,他轻咳一声,满脸堆笑道,:“圣上心疼您才回京城,府内连个合乎心意的使唤人都没有,昨晚圣上和国公爷都醉的厉害,您出宫的时候没带人。”
“这不今个儿一早,就吩咐奴才将人都送了来。”
觑着周重邛的脸色,王公公继续笑着说道,“也不拘的吩咐她们做什么,便是洒扫,洗衣,奉茶也是使得的,若是有谁有幸得了您的青眼,能叫国公爷您顺心如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完,王公公转身冲着后面跟着的人说道,:“还不快见过国公爷?”
“见过国公,国公爷万安。”
行礼的女子各个容貌姣好,姿态优美,声音轻柔动听。
周重邛按了按眉心,“公公,还请你回复圣上,圣上的好意臣弟心领了,但眼下...”
“诶,国公爷,”王公公笑着轻巧的打断了周重邛推却的话。
“这些年圣上一直惦记着国公爷,逢年过节都不忘派人给您送东西,如今您好不容易回了京,圣上自是时时上心,恨不得将这国公府都给填满了。”
“这不,除夕夜才过,就打发奴才过来给您贺岁,眼下圣上可还等着奴才回话呢。”
若是其他的人对着圣上的恩赏不感恩戴德还敢三番四次的推却,王公公就能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好好掂量掂量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嫌一家子的命太长了。
可对着国公府的这父子两人,王公公就只有笑脸。
旁的人不清楚,可王公公却记的真真的——
就凭圣上亲自挂在周记淮腰间入宫的令牌,还有御桌上时时出现的周公子在学府所作的经略文书...冲着圣人的这份心,只要周记淮入宫,王公公就少不得嘘寒问暖。
更何况昨晚圣上对着国公爷可没说过一个朕字,不管当时圣上起了什么心思,只要定国公活着出来了,这份脸面还有谁能得?
所以王公公卖了个好,没让周国公将话说完。
他知道国公与圣上之间的手足情谊,一片赤诚,可其他人不知道啊,府上这么多人,焉知哪个是不是坏了心肝的,若是出去乱嚼舌头挑拨圣上与国公爷的关系,岂不辜负了圣上的苦心?
都没有蠢人。
蠢人也做不成镇守边关数十年的大将军一步步成了定国公,周重邛显然是明白王公公的意思。
他默了片刻,领了王公公的好意,颔首道,:“还请总管回去替我多谢圣上的美意。”
“是,奴才一定将国公爷的话带到。”
又寒暄了几句,王公公被周记淮亲自送出了府。
回了府,周记淮先礼貌性的冲那些佳丽们微微颔首,随后压了压笑意,目不斜视的冲着周重邛一本正经的说道,:“孩儿就先回去温习诗书了。”
这小子,周重邛哪里看不出周记淮的笑意,他头痛的挥了挥手,:“去吧。”
“是,还请父亲保重身子,孩儿先告退了。”周记淮说完就溜之大吉了。
堂内李公公垂着头,笑的肩膀都抖了起来,一抬头,见周重邛朝他瞪眼,李公公忙也一本正经的说道,:“国公爷,这几位姑娘要怎么安排?”
“先带下去,人都交给严嬷嬷。”
“是。”李公公转身对着还在院内候着的一群人说道,:“各位姑娘,还请先跟咱家走吧。”
几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最后倒是听话的屈膝行礼,:“奴婢等告退。”
***
“公子,”张南看周记淮脸上带笑,也跟着笑着说道,:“您吩咐采买的人,底下的人已经补齐了。”
“恩,父亲回来的匆忙,一时安排的人多,让下面的人用点心,父亲常年在外领兵作战御下严明,十分不喜不守规矩的人,若因着此事惹得父亲不悦,我可是半分情面也不会讲的。”
“属下明白,”张南点了点头,笑着奉承道,:“还是公子体贴周到,想必您的这份心意国公爷知道了也高兴。”
周记淮脸上却毫无自得之色,他摇了摇头,叹息道,:“父亲孤身一人在边关苦守数十载,我却未能在父亲身前侍奉,如今父亲回京,我只恨自己做的还不够多,不够好。”
“你看圣上不也担心父亲身边少了贴心的人侍奉,赏了那么多人到府上吗?”
这赏赐倒是很符合怀康帝的特色,刚刚张南都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其他的都不肖说,清一色都是姿容上等的美人。
“圣上的赏赐还是那么别出心裁,那些姑娘各个都好看...”
张南眉飞色舞的说了一句后,觑见周记淮的脸色,飞快的收敛了神色,:“公子恕罪,属下逾矩了。”
“如今父亲回来,这国公府里就是父亲当家做主,更何况,是谁给你的胆子对着圣上的赏赐评头论足?!”
周记淮的脸色不变,说话的语气也不重,:“张南,若是你认不清这一点,今后就不用跟在我身边了。”
因着他常常跟在周记淮身边,宫里面的人抬举,府里的人更是随处都是笑脸,张南被捧得有些轻狂了。
一进了渊文堂,他就冷就汗津津的跪倒在地,:“属下知错,今后绝不再犯。”
同府内其他处一样,渊文堂内往来的仆从皆垂眸恭瑾行事,没人往跪地的张南身上看一眼。
周记淮不说话,前堂内一时无声。
人来人往,不时有进了内堂禀报消息的人,但无人对张南的事置喙,公子虽仁厚和善,行事却也赏罚分明,张南如此行径,必定是犯了大错。
张南也不知自己跪了多久,但周记淮没发话,他就挺直了腰垂着头,一动不动的跪着。
刚开始的张南还有几分不服气,他陪伴了公子这么多年,如今不过是几句言语的疏忽,就让他在大庭广众下如此丢脸...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张南想的多了不免想到了从前的事——
他是公子从那吃人的虎山上亲手扒拉出来的,公子救了他的命。
那时公子还年幼,他亲眼看着公子因进宫的事情彻夜未眠。
那巍峨的皇宫真高啊,他吓得战战兢兢无法言语,公子却得站在所有的人最前面,稳稳地一步步走进去。
他看过公子背着人在屋内哭泣的模样...国公爷的名头能镇的住人却镇不住所有的人。
深夜,他困顿的两眼难睁,公子却捧着书,屋内的烛火亮到了天明。
校场里公子摔了一次又一次,却咬着牙再次翻身上马...
公子吃了这许多的苦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而你张南却借着公子的名头逞威风,若是因此误了公子,你万死难辞其咎!
张南一遍遍的在心头喝问、凌迟着自己,羞愧难当之际,眼前却出现了一双云纹靴,张南抬起了头,就见周记淮站在他的身前。
“公子,”张南有些哽咽,:“我辜负了公子,实在没脸见公子,您罚我吧。”
“起来吧,”周记淮看着张南的模样,叹了口气,他甚至伸手拉了一把张南,:“你跟着我十多年,风里雨里都跌跌撞撞的一起闯了过来,若是打坏了你,谁能护着我往后走?”
张南抹了一把脸,羞愧的同时也为周记淮高兴,:“公子当初实在不易,好在如今国公爷回来了,您可算是有依靠了。”
“是啊,父亲回来了。”
周记淮的声音很轻,:“不见面的时候,我很想念他,可他一回来,府里上上下下就围着忙碌了起来。”
“能见着父亲我很高兴,可你瞧,父亲一回来,连圣上都赐了人,现在我是这府里的唯一的公子,可往后呢?”
周记淮脸上甚至带着几分自嘲,:“我幼时就与父亲分离,如今好不容易团聚,却到底无法如幼时一般亲近。”
“不会的,国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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