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当归矣
这年月走起诉流程非常麻烦,对大字不识几个的乡下人?来说尤其困难,什么写?材料、开证明、复印打?印……光听着就头疼。
所以有句俗话叫“冤死不告状, 屈死不见官”,除非走投无路, 绝不会去?法院打?官司,一来耗费时间,二来活受罪。
没想到陈国强居然首告了!
这一招可把?村里人?震得不轻,有的笑话陈国强钻钱眼了,有的怀疑他在法院找通了关系,还有的问大队干部为啥不调解,这点事?儿闹到市里。
赵成功:“……”
难道他不想调解吗?他调解失败了啊。
陈国强把?土地证藏了二十多年,现在拿出来,明摆着要趁拆迁的机会捞一笔,能捞多少算多少。
他居中调和,想的是先找两边探探底,有一定章程了再?把?人?集中起来吃顿饭,重新写?契书按手印,由刘大路掏钱把?土地证买回来。
陈国强张嘴要十万,他给?砍成了七万,等吃饭时捎上爱党和其他几个管事?人?,喝两瓶好酒,估计三五万就能把?事?办妥。
这钱听着不少,但和拆迁的好处相比不算什么,隔壁东牛庄同样有类似纠纷,起步都十万块了。
赵成功自觉办事?周到,奈何刘大路一分不出,“全村都知道房子是我买的,我凭啥出钱?”
他半步不肯退,这事?就成了死疙瘩,根本解不开。在法院裁决下来之前,老房子当然不能翻盖,更别提装修贴瓷砖了。 姜冬月痛失唯一的大客户,和姜秋红作伴去?城里买年货时,忍不住埋怨道:“这人?啊,平日里看不出啥,一到钱的事?儿上,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还有脸状告别人?,哕~”
“你哕也没用?,”姜秋红一边翻捡粉条,一边给?妹妹灌输人?生经验,“法院干啥都讲究个证据,没证据不算数。”
“高明他妈有个堂表叔,投机倒把?弄地挺肥,往外借了几万块钱没写?借条,觉得乡里乡亲早晚能还。后来折腾着打?官司,照样输,人?都气病了。”
姜冬月:“那我们村这个还有点儿希望,他买房时有两个证人?呢。”
“证人?也不好使?,”姜秋红买好粉条,又到旁边柜台挑腐竹,“现代人?不如?以前心眼好,鬼知道法院认不认。”
姜冬月:“量运气吧。”
她?其实觉得刘大路能赢,可姐妹俩好不容易才凑到一起出门逛街,没必要为别人?家事?抬杠,便随口附和两句,拐到对面买豆皮和海带。
唐墨已经买了猪肉、鸡鸭和鱼,今天购些干货调料,过年吃食差不多就置办齐了。
……
金猴辞旧岁,雄鸡唱新年。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又一年春节到来了。
由于今年十有九成会拆迁,所以石桥村家家户户都过得比往年隆重,村头土庙的香火也更加旺盛,从初一到十五,天天有人?拎着提篮过去?磕头上供。
正月十六就没人?了,因为陈国强和刘大路的案子恰巧当天上午开庭,法院审理过后,宣布陈国强胜诉。
刘家人?显然接受不了这种结果,一路从法庭骂回村里。两边亲戚都不少,骂着骂着升级成打?群架,直到派出所出动?才压住场面。
“真稀奇啊,咋陈国强赢了?他是不是有关系?”
“他有土地证呗,人?家法官说了,物?证比人?证重要。”
“这下都长记性?了,看咱村以后谁敢随便买卖,啧啧啧。”
正月里活儿少,乡亲们三三两两地围在街上看热闹,赵成功就没那么悠闲了,不但要去?派出所做笔录兼捞人?,隔天还因“管理不力”被乡干部点名批评了。
值得安慰的是,陈爱党因为同样姓陈也被批评了,乡里要求他发挥优势,积极参与?村民调解工作。
陈爱党:“……”
他爷爷和陈国强爷爷抢地种,他爹和陈国强爹浇地争水,他竞选村支书陈国强背后唱反调,三辈人?互相看不顺眼了,他能有个鬼的优势啊?tui!
到底不能把?麻烦扔开晾着,陈爱党歇了半天,就约其他村干部一块儿开会,然后集体去?找刘大路和陈国强。费了老牛鼻子劲,总算将两家人?安抚下来,约定以后拆迁安置有政策了再?具体商量。
“我看这事?儿玄乎,”唐墨满街溜达一圈,回家和姜冬月说悄悄话,“大路准备上诉了,四处跑关系呢。”
姜冬月:“他真不如?一开始舍点钱,要是上诉还输,那头肯定要求更多。”
别的不提,这次打?赢官司,陈国强全家走路上那架势都不一样了,明显底气更足。 唐墨叹口气:“大路这人?不抠门,可能就是想争口气吧。”
终究是别人?家事?,夫妻俩暗戳戳念叨一回就各自忙碌起来。今年盖房的人?太多,工头怕他们跑单,想着提前开工,好腾出时间多揽一家活儿。
唐墨和姜冬月都没意见,有空就归置杂物?,能卖的卖,能送的送。赶在二月初六前,又将鹦鹉们转移到旧院,才算彻底拾掇干净。
过完庙会,工头带着施工队正式进场,照例先挖地基盖院子,然后接二层楼房,每天轰隆轰隆地从早干到晚。
施工队包工包料但不垫钱,所以姜冬月隔几天要给?工头结一次账,用?来买砖头、沙子、水泥等,转眼便花了九千多块。
“省着点啊大哥,”姜冬月十分心疼,“再?这么花钱,我怕坚持不到拆迁了。”
工头哈哈大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们村今年百分百拆,到时候都能赚回来!”
“真的假的?”有个邻居过来串门,递了根烟和公头侃大山,“要是今年能拆,我就今年盖,总怕盖得早了家里面太潮。”
工头一听,赶紧从兜里摸出几张黄底红字的名片递过去?:“抓紧吧,我兄弟在城管队,听说上面要严查,往后再?想盖就难喽。”
“好嘞,盖房子了给?你打?电话。”邻居笑呵呵地收起名片,到隔壁家串门去?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姜冬月追着工头细问几句,发现他真有亲戚在城管队,不是瞎吹牛,当即揣了折子去?信用?社取钱。
如?果不让加盖,肯定也不让装修,她?要提前去?青银县批发瓷砖!
新院子面积大,房间多,姜冬月和唐墨粗略估了估需要的瓷砖数量,开着拖拉机蚂蚁搬家似的拉了六趟,不但将村东房子囤满,旧院也囤了一批。
反正放不坏,顶多肉烂在锅里自家用?,不会亏本。
当然,有机会赚钱就更好了,嘿嘿~
这会儿已经开春了天气回暖,村里到处在动?工,今天你看看我家盖咋样,明天我看看他家,生怕落后。
姜冬月倒腾了那么多瓷砖,自然也被人?看在眼里,有的夸她?胆大能干,有的笑话她?白费劲,根本不可能卖出去?。
尤其是马秀兰,见天拄着拐杖出门嚼舌头,一看见姜冬月去?村东那座小房子,就忍不住咬后槽牙——
那是小贵子的宅基地呀,兜兜转转居然落在姜冬月手上,老天爷真他妈不开眼!
可是前脚骂完,后脚乡里就通知不让加盖房子了,还派乡干部巡查,逮住人?立刻罚款五千。
政策太紧,大队干部又是架喇叭广播又是挨家挨户打?招呼,当天就撤走了全村的施工队。
东西桥头则杵了两座铁皮小屋,有陌生人?值守把?岗,不许任何装修建材进村,违者扣车罚款。
平地炸惊雷,石桥村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紧张中又透着些难言的兴奋。仅仅一夜之间,装修房子的人?家起码翻了两倍。
因为上面既然发了话,证明他们村十成十要拆。
十成十要拆,那么装修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当然要装!
众人?群情高涨,外面的材料一时进不来,就从村里买,你三包我五包地找姜冬月要瓷砖,小小的院子门口人?来人?往,乍看比过庙会还热闹。
马秀兰:“???”
不会吧?刚骂完老天爷就把?两只眼全阖上啦?平常烧香磕头也没见这么灵呀……
马秀兰颇有些惶恐,也顾不上眼红姜冬月了,连续找陈大娘拜了三天菩萨,发愿吃三十天素斋。
她?这次格外虔诚,可惜一颗心刚放稳肚里没多久,又迎来了更大的刺激,石桥村竟然要迁坟!
“啥?!”马秀兰登时傻眼,慌乱得六神无主。
老天爷呀,坟地咋能胡乱迁呢?村西埋了好几辈人?,能迁到哪儿去??万一迁出了石桥村地界,还算村里人?吗?
和马秀兰一样想法的不在少数,所以通知刚贴出来,大队干部立刻被乡亲们包围,嗡嗡嗡地问东问西。
赵成功早有准备,举起小型扩音喇叭反复回答:“对,必须迁,因为咱们村和东牛庄同时拆迁,将来坟地就变成公园了。”
“有挖掘机帮忙,趁清明节给?先人?搬家,多烧金银元宝吧。”
“没办法,所有人?都迁,以后老了一块儿到那边作伴,不缺人?。”
“新位置不赖,请行好的看过风水了……”
第193章 征地款 人活一辈子, 无外乎生死?两件大事。对上了年岁的乡亲来说,后者更加紧要,有迷信风水的甚至在村西偷偷看过位置, 想着自己走后也出把力保佑子孙后代。
现在冷不丁要迁坟,石桥村老老少?少?心里都不得劲儿,很是沸沸扬扬地吵嚷了两天,然后一边难受一边积极去镇上采购香烛烧料。
没办法,盖章的红头文件都贴出来了,不迁不行,除了多给先人烧纸还能咋样啊?
俗话说“入土为安, 破土大凶”,众人除了买普通的冥币、金银元宝、五色纸等,还要扯一大块红布, 用来遮盖棺材和?遗骨, 防止惊扰祖先。
此外, 安葬时间超过三年的人家, 需要再买一口新棺,捡骨后放入新棺, 将旧棺直接烧掉。
这倒不是为了什么?迷信的讲究, 而是怕棺木腐朽,不能顺利迁葬。
唐老四已经走了三十多年, 自然更要买。马秀兰担心儿女办事不牢靠,先坐李建军的汽车到青银县北郊挑了半天,最后选中一口松木打的红漆寿棺,又大又排场。
至于唐老四的爹娘……她年轻时命苦, 刚生儿子就?死?了丈夫,只能改嫁到石桥村, 没少?受公?婆磋磨。直到怀了小贵子,先后把老两口送走,在家里才算挺起腰杆。
这么?多年过去,两个老人骨殖都该烂透了,要那么?大的材干啥,便宜买个小的尽够使了。
马秀兰谈好价钱,盯着老板把自己挑的贴上记号,第二?天才喊唐墨和?唐贵开拖拉机去拉。
唐贵立刻跳脚不干,他才是亲爹留在世?上唯一的香火呀,叫李建军掺和?进来算什么?事,好像他多不孝顺似的。
可?当马秀兰把这次迁坟的补贴全给他,买东西钱另由三家平摊,唐贵便没意见?了,只推脱自家拖拉机没油,要开唐墨的。
唐墨:“……”
这会儿咋不提“唯一的香火”了?嘁!
清楚唐贵那副德性,唐墨也懒得和?他计较,带上一捆粗绳、两块厚实的木板就?去青云县了。
顺利运回棺木,又买了成堆的烧料,确定?没有缺漏后,几人便找村干部打声招呼,结伴去村西的坟地。
“老四呀,咱们村快拆迁了,劳动你挪个风水吉地……”马秀兰带着女婿和?儿子们祭拜一番说明情况,等烧纸灰彻底燃尽,就?绕着坟包划个大圈,然后退到一旁,让挖掘机过来刨土。
这个小型挖掘机是村干部专门雇的。因为他们这一片的村子都挺穷,往前推五六十年,冬天冻饿死?人绝不是稀罕事,自然更不可?能有钱买好棺椁。
为了防止水浸虫咬,本地的墓坑都会深挖,通常在六尺到八尺之间。这个深度的土全是生土,质地坚硬颜色均匀,也没有什么?蛇虫鼠蚁,能够很好地保护棺木。
这习惯延袭至今,坟地又常年没人走动,表面?熟土都比田地硬得多。如果用铁锹挖,麦子熟了恐怕也完不成迁坟任务。
“好像差不多了,还挖吗?”挖掘机师傅干了快半个钟头,便停下动作询问马秀兰。
村里的木坑有浅有深,棺材也有好有坏,他可?不能一个劲儿硬往下面?刨土。
马秀兰走近看了看:“往这边再抓抓,剩的叫孩子们挖。”
“好说!”挖掘机师傅应了声,控制动臂调转方?向,在坑南位置用力刨了几下,轰隆隆地去旁边人家帮忙了。
他一走,唐墨、唐贵和?李建军就?拿着铁锹过去挖土,唐霞则扶着马秀兰到路边休息,“妈,坐石头上歇会儿,别累着了。”
马秀兰擦擦眼角:“没事,妈就?是心里发愁,不知道你爹换了地方?,高兴不高兴。”
唐霞忙道:“我爹冲着新寿材也高兴呀。妈,不是我吹牛,你眼光真的贼好,我刚才转了一圈,数咱家这口最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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