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当归矣
为了不浪费,最近姜冬月隔几天就?用豆角做一次包子或饺子,还用小坛子腌了酸辣豆角。
今天要做的,则是个头介于?包子和?饺子之间的水煎包。
“刺啦刺啦”、“咕噜咕噜”……烙饼的铛锅里不断发出响动,很快把唐笑笑和?唐笑安从兔子窝旁边吸引过来,一个低头一个踮脚,伸着小脑袋看热闹。
“往后些,当心油溅到身上。”姜冬月估算着时间,垫着毛巾掀开盖子,发现锅底水分已?经收干,原本间隔两?指宽的水煎包也膨胀起来紧紧挨着,便?用炝锅铲把它?们转移到盘子上,“刚出锅太烫,晾一会儿再给你们吃。”
话音未落,唐墨踢踢踏踏地进了家门:“今天做啥好吃的了?刚在巷子口?就?闻见味儿了。”
唐笑安字正腔圆地回答道:“豆角包子。”
唐笑笑急忙纠正弟弟:“是水煎包。我妈用面?糊水煎出来的包子。”
“嘿,这个好吃!”唐墨说着,将喷雾器和?塑料桶放到梯子下面?的角落,然后拉起帘子,换下打?药穿的衣裳和?鞋,又?用肥皂仔细擦洗两?遍,愣是把五分钟的战斗澡洗了快二十分钟。
出来发现家里添了两?只兔子,随口?问道:“公的母的?能下小兔吗?”
“那卖兔子的说灰兔是母的,白兔是公的,我也看不出来,先养着吧。”说话间,姜冬月把最后一锅水煎包铲出来,又?拍蒜拌黄瓜西红柿,“香油见底了,改天得去镇上打?二斤。”
唐墨:“成,我磨面?的时候一块儿打?了。”
一家四口?摆开桌子吃饭,水煎包面?皮暄软,底部金黄,一口?咬下去滋味儿鲜美,加上清爽的凉拌菜,醇厚的棒子面?粥,每个人都吃得鼓了肚皮。 饭后,唐笑安非常勤快地挥着自己的专用扫帚扫院子,唐笑笑则擦桌子、压水,然后将下午捣碎凤仙花的三个小瓶子搬出来,兴致勃勃地开始包指甲。
她早上出去玩,在王燕燕家看过怎么包,还摘了几朵和?自家颜色不同的花骨朵回来,这会儿屏住呼吸,用筷子夹起黄豆大的一团碎花汁,放到嫩麻叶正中?央,小心翼翼扣到姜冬月的大拇指甲盖上,用红毛线紧紧捆住。
“成功啦~”打?上死结,唐笑笑大人似的吁了口?气,叮嘱姜冬月晚上睡觉不要乱动。
姜冬月悄悄转了转麻叶,让碎花汁回到指甲盖儿,嘴里应道:“行,不乱动。”
唐笑笑满意地拍拍手,给她包完无名指和?小指,又?将唐笑安十根指头包得严严实实,最后瞄准了唐墨的手。
“爹,你手指粗,指甲盖也大,染成红色肯定?好看!”
唐墨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大男人咋能包指甲?当年?你妈……”
姜冬月:“咳咳!”
“哎呀你看看你,敢做不敢当,啧。”唐墨憋着笑转过话头,说什么也不让唐笑笑给自己包。
结果姜冬月给唐笑安冲了个澡的功夫,他左右脚大拇指都裹上了厚厚的麻叶,差点穿不进鞋。
姜冬月:“……”
唐墨挠挠头:“没事儿,穿着布鞋呢,看不见。”
唐笑安有样学样,要求唐笑笑给自己脚趾头也包两?片。“姐姐,你包的好看。”
唐笑笑:“行,但是你晚上不能踢墙。”
她叮嘱得殷殷切切,奈何夜里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一觉醒来自己手上的麻叶团居然蹭掉了七个,几乎每个指甲颜色深浅都不一样。
唐笑安反而只蹭掉了三个,举着手指翻来覆去看,稀罕得不行。
姜冬月安慰闺女:“凤仙花开的多,下次你放假了咱们再包。”
“好吧。”唐笑笑应了声,趴到椅子上刷刷写了六页作业,就?抓着豆包跑出门找同学玩。
唐笑安非常想跟着去,姜冬月不让,哄了几句带他去地里割草,扑蝴蝶逮蚂蚱的玩了半晌才?回家。
“小兔子乖乖,把、把眼?睛张开~”唐笑安小孩子心性?,早忘了要缠着姐姐丢豆包的事,边念儿歌边抓着叶片宽大的猪耳朵草喂兔子。
姜冬月笑微微地听着,忽然发现那只小白兔的左前?爪有点红,赶紧抱出来检查。
被迫离开新鲜的沙沙蔓,小兔子不满地跳了跳,姜冬月按住它?的腿,才?发现那点红不是受伤流血,而是染了凤仙花汁。
再看那只小灰兔,右前?爪同样染了花汁,只是藏在灰毛毛里并不显眼?。
用树枝一拨拉,果然,草叶里夹杂着两?根熟悉的红毛线,还有几片被咬碎的麻叶。
姜冬月:“…………”
第83章 拖拉机(修)
唐笑?笑?对小兔子的新鲜劲儿格外持久, 节后开学仍惦记着天?天?喂草、喂水,还央姜冬月做了一个小笤帚,专门清理兔子粪。
“好像和山羊的粑粑一模一样, 但是更臭。”唐笑?笑?认真将圆溜溜的黑团子扫进簸箕,又像模像样地撒了点干土遮住,最?后冲兔子窝比个“z”字型法术手?势,“快快长肥,知?道了吗?”
两只小兔不知?道主家对它们的期望,继续懒洋洋趴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啃几口?草叶。
因为最?近气温迅速升高, 太阳大得仿佛能把人晒化,即使兔窝顶部搭了木板有点荫凉,它们还是整日恹恹的, 不如?刚到家那会儿精神。
唐笑?笑?很担心:“妈, 小兔子浑身是毛, 会不会热死?要剃毛吗?”
剃成弟弟的脑袋那样, 光溜溜的看着就凉快。
姜冬月:“……不用?,兔子耳朵能扇风, 它们现在是打盹呢, 到晚上就精神了。”
唐笑?笑?半信半疑地等到了九点多,终于发现两只小兔活跃起来, 在窝里一蹦一蹦的,顿时放下心来。
太好了,她的小兔不用?剃毛了,依旧毛茸茸可爱, 耶~
姜冬月顺利安抚了闺女,心里却隐约有些不安, 因为天?真的太热了!
严格来说这种温度并不陌生,是往年收麦子时必会出现的那种干热,但今年提前?了至少二十?天?,连平金河的水都蒸走大半,露出河底黑黝黝的淤泥。
地里的河渠更不用?提,已经皴裂成了蜘蛛网,得用?三轮车从?家里运水才能浇菜。
“该不是要发旱灾吧?”入夜,姜冬月坐在灯下缝补蒲扇,用?白洋线将断裂的位置重新接起来,边缘破损处也缠了一圈线,然后拿在手?里不停扇风,依然止不住地心烦气躁。
唐墨皱紧两道浓眉:“你还别说,今年这年景真是不行。以前?麦子打一次药就成,今年又是蚜虫又是吸浆虫,还有什么粉,也不知?道从?哪儿传的,差点把麦籽儿蛀空。”
“听?成功大哥说,上游那俩村子怕浇地水不够,死活不让拉闸,专门安插了人在河边守着,要不然咱村里也不能缺水缺成这样。”
夫妻俩低声絮语,商量着万一旱灾了怎么办。家中有水井,吃水倒是不发愁,但六亩地十?有九成会减产,也不知?道交完公粮后能剩下多少。
说着说着,唐墨忽然道:“冬月,拖拉机咱还买吗?”
庄稼人没有不想要拖拉机的,唐墨更是如?此。打从?信用?社?存款超过三千,他就天?天?掰着手?指头算账,梦里都盼着攒够了钱去农机厂开一台拖拉机回家。
但这两年钱膨得太厉害,油盐酱醋、锅碗瓢盆的全跟着涨价,要想买下全套的拖拉机车头和车斗,至少得花六千多。
加上柴油和种棒子的娄机……
唐墨越想越纠结,额头浮起个浅浅的“川”字:“分开买不划算,买全了就得把家底掏空,冷不丁有啥事儿拿不出钱,唉。”
“别发愁。”姜冬月呼唐墨两蒲扇,顺手?将桌上的水碗递给他,“早晚都得买,还是一下买全吧,省得明年再涨价。”
“现在村里种棒子一亩地五块钱,一百亩就是五百块,咱们俩挂上娄机多跑跑,怎么也能挣回来千儿八百。要是中间钱不凑手?,就找我姐姐借一点儿。”
姜冬月绞尽脑汁给唐墨鼓劲儿,其实藏了点秘密没敢往外倒。她模糊记得九十?年代农业机械升级换代特别快,说不清是哪一年,种地的机子就从?拖拉机头+娄机,升级成了一体的大机器,下地来回一趟可以种两亩,还能顺带撒化肥。
到那时,普通拖拉机除了农忙能派上用?场,平常都搁在家闲置了。
“……”
唐墨顿了顿,心说高家屯的大外甥刚生娃,二外甥也要结婚,估计大姐手?头也没啥富余。
但望着姜冬月比灯泡更亮三分的眼睛,他沉默片刻就拍了板:“买!赶芒种之前?买,今年咱家也用?拖拉机拉麦子。”
……
俗话说的好,一斤粮,千滴汗,省吃俭用?细盘算。作?为土里刨食的乡下人,对粮食的重视不比对孩子少,麦收时节更是一天?往地里跑八趟,生怕耽误收成。
但今年天?气实在热得邪门,田间土路上一条条细蛇爬行的印痕,愣是不下雨。中午走在外面,仿佛吸入肺里的都是热气。
怕有人中暑,赵成功每天?早上架喇叭广播,提醒村民小心注意,又催郑忍冬囤了大量藿香正气水。
郑忍冬:“咱俩可说好了,后年这些药卖不完,都给你煮了当汤喝。”
赵成功拱手?作?揖地打哈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郑叔你给村里做了大善事,我说啥都不能叫你吃亏!”
他为人精明,当然知?道郑忍冬有些不满,但实在没办法,谁叫陈家人见天?在背后散布谣言呢?
什么“德不配位有栽秧”啦、“鸠占鹊巢遭报应”啦、“老天?爷大旱罚贪官”啦……甚至把前?天?村西路口?碰了车都栽赃到他头上,嘴里整的一套一套挺唬人。
赵成功气不愤找上门对质,陈家人齐齐翻脸不认,还跑乡里告状说他欺凌陈爱党,很是找了几天?麻烦。
万般无奈之下,赵成功只好严防死守,生怕村里出什么岔子,头发茬都往后退了半指。
“我这一天?天?的,钱没挣兜里,脑袋瓜先?秃了,再这么下去没两年就得变成和尚。”赵成功边走边嘀咕,特意调暗的手?电筒在茂密荒草上打出小片暖黄光芒。
在他身后,跟着唐墨、赵成才等八个身强力壮的的年轻汉子,有的拎着棍子,有的拿着粗绳,俱是脸色兴奋。
他们今晚要去平金河上游拉闸。
天?越来越旱,从?立夏至今,龙王爷咬死了嘴巴不肯降一滴甘霖,地里小麦没有足够的水分滋养,眼瞅着穗子一天?比一天?干瘪,必须得想办法灌点儿水。
今天?那守闸的要是不肯看乡亲面子抬抬手?,就别怪他们动武了!
一行人跨过桥头向西走约摸二里地,弯腰弓背地悄悄靠近水坝,果然看到旁边搭着个低矮的帐篷,外面还趴了一条大黄狗。
听?见脚步声,大黄狗“嗖”地站起来,冲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汪汪叫。
“别叫了,”唐墨从?兜里摸出根骨头扔过去,同时挥动手?里的棍子,故意发出“咻咻”的破空声,“看见了没,再叫打你,炖狗肉!”
那大黄狗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馋了,抬起爪子原地挠了挠,便?叼起骨头,夹着尾巴趴到旁边啃。
唐墨:“嘿,这狗挺灵性。”
其他人也乐了:“狗叫三声没动静,守闸的肯定睡死了,咱们赶紧拉闸去。”
“别冲动,我跟老黑、胜利先?过去探探,你们四个在这儿准备着。”赵成功晃晃手?里的好烟和散酒,“我打听?过了,今天?是个东牛庄的老头,能文斗咱们尽量不要武斗。” “好说,有情况你就晃手?电,发个暗号。”
赵成功又简单叮嘱两句,才去帐篷那边“文斗”,隔着一张破了洞的门帘好声好气打商量:“老乡啊,你看我们来了十?几个兄弟拉闸,你一个人也拦不住,就当没看见吧。天?明了再给你把闸放下来,流不了多少水。”
说着掀开门帘将烟盒递过去,“正经名牌烟,老乡你抽着,回头再——”
他这边一有动作?,唐墨也配合着往前?走,想将那守闸老头扣住,防备他喊来东牛庄的人扯皮。
万万没想到,帐篷里那团隆起居然一动不动,虽然天?色昏暗瞧不清楚,但看大小明显不是个人。
“……”
唐墨和赵成功对了个眼色,一个打开手?电光晃过去,一个用?长棍轻轻拨拉,就见草堆里露出了熟悉的墨绿色条纹。
居然是两个大西瓜!
并排放在凉席上,还搭了条灰扑扑的被单做遮掩。
唐墨:“……”
没有主家撑腰,难怪那条大黄狗格外老实。
“哈哈哈哈~”赵成功闷声低笑?,“今天?真算省钱了,待会儿拉了闸西瓜也给他搬走,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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