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山踏歌
但他已无暇再顾,因为当他触及到那一抹色彩的时候,他感到一种无可抵抗的拉力从中传来,他不可自制地陷入其中。他早先准备的一样样先手尽皆浮出,三角之物令他的身躯在有形与无形间来回转换,羊头骨中从猿人那里继承来的色彩也从它的眼眶中流出,他感到四面八方都有东西在纷涌着往他身上蔓延裹来。
他挣扎着,感到自己就快要能掌控住这无形无质的异物……
他终于看清了那正在外面看着他的人影。
那是一个带着一只小熊,穿着裙子的小少女。她似乎有些好奇,用两根手指捏起一颗浑圆多彩的眼球,举在右眼前,微微弯腰,透过它,正一眨不眨地观察着他。
“你……”他刚想要说什么,就见到那原本还缓慢迟速的油彩瞬间凶猛起来,它攀沿着他的身躯,迅速侵染上了三角之物,他隐藏起来的后手也没能起到预料中的作用,未能坚持多久,便被层层攻陷。
他的眼中闪过讶异与恐慌:“不!你是活……”
他的话未说完,那浓厚的彩色的油质便迅速往上,将其整个人完全吞没。
爱丽丝观看得很仔细。她没有往前一步。哪怕是这人后来下意识地想要向她求救。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羊首”最后的话让她心中兴起了些波澜,可很快又平息了下去。
油彩化为了之前的淡然。它漂浮在那里,好像真的只是一抹单纯的自然现象。
但爱丽丝知道,它格外危险,甚至比法留斯更甚。
她深深凝望了它一眼,身形如风般消散了。
法留斯感到自己是身处在无限的时空中,“它”的枝叶蔓延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那里,人类还不存在,地球上满是冰霜,每一缕风,都带有凛冽的气息。
“它”的枝干在过去,那段时期,人们在异化的威胁下残喘,他们躲避每一个可能存在危险的地方,艰难地将火种延续下来。
“它”的根部在现在,须条垂落在大厦间,有影影绰绰蚂蚁般的人在抬头仰望“它”,他们用异化物、用现代的武器来攻击“它”,可“它”只感到一丁点的触感。
“它”的顶端在未来,在那里,“它”见到了另外一副景象……
他们二人的特质,决定了这是一场惊险又漫长的交手,此世的时光定格在这瞬间,更多的战斗遍布在无数的时空,而在每一段时光里,爱丽丝都取得了先手的优势。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从前,或许是未来,二人的无数次交战中,终于迎来了一个最大的变数。
纵使是周身所有时间都混乱了,法留斯依旧保留了自己的理智。或者说,他一直都只差最后一步。而这最后一步,便是区分他与爱丽丝强弱的关键。
他不知道爱丽丝是怎样踏入的,时间的神座明显是时间圆盘的进阶版,他谋划了那么多,甚至是以月球为献祭,才找到了“禁忌”之上的路程,但她却仿佛是在一瞬间就完成了这一点。
最后,他看向了她头上戴有的王冠,它与那张神座有着最紧密的联系,也是它,使其获得了最主要的蜕变……
爱丽丝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她目光淡漠,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法留斯笑了下,他忽然活动起来,身后的巨树也开始颤抖,渐渐地,他扭曲的双手变得完好,只稍一用力,这双手就从树干上脱下,他往前走出一步,后背也与巨树分离,他赤裸无暇的身躯披上了一件衣裳。
爱丽丝眼神微闪,她看得出来,他终是得到了最重要的变化。若是爱丽丝现在再去看月亮树的情报,则必定会发现,在品质的那一栏中,“淡黑”已经转换成了“黑”色。
他微微仰起头,与高了稍许的爱丽丝道:“你是在等这一刻吗?”
爱丽丝就笑了,她道:“让我们迎来一个终结吧!”
她首次主动往前袭去,法留斯也伸出手,无尽的光从他们中间爆发开来。
并扩散到整个世界。
仿佛是过了一刹,也仿佛是过了百年,地球上的人恍然回神,他们呆立在街头上,手里还拿着横幅与臭蔬菜与垃圾,政府中的人们也感觉像是过了什么,他们晃了晃脑子,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神异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
她就静立在那里,却好似已不知停留了多久。
“咯吱——”这是靠得最近的人恐慌到下意识拉开座椅的声音。他摔倒在地上,什么风范也没有了。
爱丽丝转过脸,看了他一眼。她怀里的小熊也用黑漆漆的眼睛瞧了他一眼。这人注意到了,这只小熊的身形有些狼狈,一只眼睛似是缺失了。
“你……您……”之前还谈论过她,但当真的见到了,为首者也很难一瞬间找回冷静。
爱丽丝环视了他们一会,最后,还是玛佩尔先反应过来,她站起身,尊重道:“您还好吗?”
爱丽丝看向了她,忽而,她笑道:“当然,我没有事。”
玛佩尔心底一松,可更多的疑惑堆积在她心头,她不得不问出:“您和……那个人,在月球上的战斗……”
她的态度小心翼翼,其他人也紧紧盯了过来,唯恐听见一个不好的消息。
爱丽丝慢慢道:“你们不需要再担心他了。”
玛佩尔瞪大眼。另外,观测站那里也迅速传来一道消息:“黑月、黑月!黑月消失了!”
“什么?”在座的人惊愕非常,很快,他们便联想到了这人刚才说的话。
爱丽丝回想起了自己刚刚结束的事。
踏出最后一步的法留斯终于能从时间的影响中脱离,他稍微找回了一点自己的自主权。可奈何,爱丽丝已经在先前将自己的优势扩充到了最大,纵使他扳回了一程,也还是无法将局势拉回。
因为爱丽丝本就比他先走一步。并且,她似是早就料到了后来。
“真是作弊啊。”到了最后面,在“心想之雾”被打散的后面,他见到一个诡物的“童话王国”在与之不断拉锯,他看见一只灾厄的兽盘踞在巨树的身下,用自己的利齿和爪子去撕咬它,他微微眯起眼睛,对着爱丽丝道:“时间能令你看到过去,能令你看到未来。和你这样的敌人交手,简直就像是与一位全知者对战。你是否早就见到了此刻呢?”
爱丽丝站在他身前,她没有欺瞒他,摇摇头道:“在你踏入这个境界后,后面的一切就已是不可捉摸的了。我纵可以捕捉到一鳞半爪,也绝无法奠定这种等级战斗的胜利。”
法留斯认真地辨识了一会,确认她说的都是真的。他便感叹道:“看来我确实是输于你了。”
他笑道:“其实就算是你看到了,我也是败给你的。毕竟时间再怎么玄奇,它也是为你所掌。你利用它,是天经地义之事。”
第230章 比我距离真理更近一步
他看起来并不愤怒与悲伤。也许是自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他攀登在一直向上的螺旋阶梯上,也无需人理解。在最后的关头往上一跃,进入了一个新的境地,这证明了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毫无意义的。
他与爱丽丝最终都拿出了全部的实力。月亮树让他进入到了一种觉悟的智慧的境界,看清了很多之前看不清的东西,也将实力再往前推进一步。他的积累太雄厚了,如果再多给他一些时间……
他看着爱丽丝笑了下,与“时间”为敌者,又怎么能妄想获得时间的青睐?他也见识到了爱丽丝的手段,她仿佛并非是初入此等的境界者,身边的几位“禁忌”,全都是危险且可怕的,她给自己戴上了王冠,塑造出了神座——
神座旁,环绕着她忠诚的眷属与臣子。
在她的身上,他见到了久远的过去与遥远的未来凝聚在一起,她对自己出剑时,他看到了一道透彻了无数时空的光,避无可避地向他斩来,他的心想之雾被一击溃散,而后被那只小熊以自己的异域掠走;月亮树被灾厄之兽以命相缠;时间的神座大放光辉,金色的冠冕呼唤起时间之流中的信仰;他所散发出的诡谲的信息,被一只虚拟的咧开的嘴一口吞下……
到最后,还有一颗结出了红色果子的大树将莹莹的愿力播洒在剑身上。
小熊的王国陷入了诡变的混乱;灾厄的兽血洒星空;神座的光辉更甚,王冠因信仰偏移了本色,化为了白金;虚拟的幽灵数据块块崩解;那棵大树也萎靡了精神,上面结着的红色果子尽皆干瘪……可这也换来了那闪耀一剑的不可匹敌!
它毫无阻碍、夺神慑魄地向着他袭来。一直到它落到他身上,他都有些为其展露出来的光辉感到沉迷。
他的胸口一痛,被这一剑彻底贯穿。它去势不减,落到后面的月亮树上,激起了一阵浩大的动荡。
自此之时,他便知道,他的胜算已去。
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可能。从一开始踏上这条永不停歇的追逐之路的时候,他就有了自己沉没于深渊的觉悟。哪怕是在最后一步前跌落下最底层,那也是他应得的。
“这就是我的失败吗?”他看向爱丽丝道:“你的胜利无可辩驳。我见到了,你的光辉已遍洒时空,再无法动摇!”
他立于虚空中,像是观望到了从前的自己:“你胜过我,不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对。我已抓住了它垂落下的如蛛丝般纤弱的希望,而你……你只是比我距离真理更近一步。”
爱丽丝见到他周身散发出羸弱的白色的光。她没有放下剑,时间的圆盘在她身后一动不动,每一根剑形的指针也都从时空中返回到时间里,这一次,它们的尖端上都燃起了一团小小的炽白的火焰。
刚才也是这白色的火,犹如审判般,燃遍了数千个的时空。
爱丽丝知道,合成不是将材料的特性全数剥夺,它是将好的留下,不稳定的才会剔除,并且,在此之上,它还会生出更多更神异的技能。
她停顿在空中,对着失败的人伸出了自己的手。
政府的高楼中,所有人都在为黑月的消失感到庆幸,他们又惊又喜地看向爱丽丝:“您是胜利了吗?那个篡夺了月亮的家伙,他又是去往了哪里?”
这群家伙,连对方是不是死了都不敢问吗?玛佩尔瞥了他们一眼,在心里冷嘲道。
爱丽丝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道:“当你们一日能看到天上的明月的时候,那就说明,他一日不会来到这地球上。”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
他们都有一个猜测,这猜测是在情理之中,可也是因此,他们的心上便犹如悬上了一柄利剑,令他们每时都有被灾难临头的紧迫感。
玛佩尔感到既欣慰又失望。她是希望那人连最后一丝灰烬都不留下的,可理智告诉她,那等存在,已不是死亡能束缚得了的。或许现在会更好?
她到底是不清楚对方已达到哪种境地的。
爱丽丝看向她,似乎发觉了什么,她眼眸微微一动,安抚道:“你们也不用担心外面的人。”
“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已经落入到了自陷的漩涡中。”爱丽丝轻声道:“他所追求的东西,夺走了他生存的权利。贪婪者最终溺毙在自己的贪婪中,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回应了。”
玛佩尔听出了她题外的话。恐怕那真知会的“羊首”从今以后再不需她的担忧了。这让她心情欢悦了许多。
爱丽丝往前行走几步,她走到落地窗的位置,看着下面围聚起来的人群。他们离这里有些远,但她还是能瞧见他们每一人脸上的茫然与无措。
因为那天上的黑月就这样突兀消失不见了。就好像是有人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将它极快速地隐藏了起来。
而在它不见后,那一直笼罩在他们身边的躁狂,那始终压覆在他们心上的压抑,都恍如消散不见。他们现在,好似是被放过了一马的幼羊,在不知所以然的时候,呼吸也轻松了许多。
“不仅如此,”她不知是在对谁叙说:“你们会发现,这世上还有更多的变化……”
……
【月亮树之心】
这是爱丽丝从法留斯那里得来的异物。这块似木似石似铁的东西,更像是那棵巨树与月球一起诞生出来的物品。它继承了月亮树的神异,也汲取了那颗星球最后一点的余晖。
【宇宙与星空,星球与巨树,它立于星海之上,身形比星球更大几分,它伸展出的枝丫,每一根,都是来自星球的滋养。它是星空的奇迹,是人力塑造出的奇观。砍伐它,你便是亲手毁坏了这一星海的画作。】
可惜,爱丽丝不仅一点也不为之感到伤心,甚至还有些开心。因为如她所料,她果真又得到了一件黑色品质的材料。这让她受到了些鼓舞,对心中的那一个期望更感振奋。
而至于最后一件——
爱丽丝看了一眼月球,它已被巨树完全掏空,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空壳。法留斯与其之间的关联太深了,他是以这颗无辜的星球为养料,踏上最后一步的。若是将之毁灭,则这颗星球必定会毁。可即便如此,他的存在依旧不会被彻底消磨。
因为他是“恒常永久”的,死亡也不能成为他的囚牢。他必会撕扯这牢笼,重临这世间。
爱丽丝以时光为锁,令其被封禁在月球中。他的手脚被重重拴住,不断有奇异的物质从他的背部流出,被填充到月亮中。
既然是掠夺自月球的,就由他重新交还给它吧。这不仅能令其始终处在最虚弱的状态,也能让这份囚笼日益牢固。两厢限制下,最大限度地压迫了那人的复苏。
这,只是爱丽丝对于他最基础的处置的方式。
深深看了一眼其中闭着眼睛的男人,爱丽丝身形一闪,去往了另一个地方。
她原本是想要单独将之区分在一个时空中的,但这种东西,比天上的那轮“月亮”更难办,所以她也没有贸然去动手。
她又将那颗来自远古猿人的眼珠取出,透过它,她看到了那一抹正在不断波动的油彩。它色泽诡谲,颜色的区分,已超出了人类所能辨识的极限。
也是在这里,她亲眼见到了“羊首”被其吞噬。他做下了许多准备,可在其面前,竟让他连挣扎也不能。这让爱丽丝更加慎重起来。
想了想,爱丽丝没有亲身前去。她使一道幻影上前,伸出手指,用指尖轻轻地、极小心地去触碰这色彩的边缘。
没有抓到,这幻影便拿出另一颗的眼球,再去触碰。
在接触到它的第一时刻,金手指立即发回来信息。
【一切之始,一切之源。既是开始,也是终结。不知来处,不知去处。无形,无象,无声,无质。人不可见它,因它与你们,永无相交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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