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若云
楚柔深深望了一眼大门，心中冒出一个恶毒的想法：如果将全部的实验生物都释放出去，会发生什么？她咬了咬唇，姑且将那念头挥散——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务。
这具身体虽然只能存活很短的时间，指甲和皮肤上带有退化的羽毛和鳞片的残缺痕迹，但并不沉重，反而非常轻盈。
楚柔按照地图路线找到最近的通风管道口，勉强爬上去，用电流强化过的拳头，只一拳，就“砰！”地砸开了条形格栅的矩形风口。
她运气很好，这周围没什么人，顺顺利利将纤细的身体挤进其中，顺着管道开始爬行。
在幽深而紧窄的冰冷管道内攀爬，这感觉令人相当不适，仿佛位于崎岖的肠道内，有种自己仿佛是亟待被消化的食物般的错觉。
“呼……”楚柔小心翼翼匍匐前进，膝盖和手臂隐隐作痛。
她心中暗骂这地方实在太大，额上不断渗出汗珠，后颈处，暴露在空气中链接着机械元件的脊骨，仿佛蔓延开细密的刺痛和灼烧感。
她不禁担忧，这具身体是否会像断电的玩具，突然失去力气，倒下死去？
正在胡思乱想，楚柔听到超脑的声音。
【尊敬的■■，您的信息有了新的■■回应，对方说：[我已进入，可以合作，怎么干？我听你的]，请问您要回复对方吗？】
“就回答，‘欢迎合作，以后联系’吧。”
楚柔没话找话，没想到又来了一个新的同伴，可对方一副以她为尊的架势，让楚柔有点手足无措。
她继续按照路线前进。
通风管道虽然足够身体攀爬，但并不是完结连接在一起的，有的地方管道与管道之间断开，或者中间放置着清洁与阻断之类的物品堵塞前路，楚柔都得跳下去，重新找其他出风口。
这次也不例外，她确认了周围没有其他闲杂人等，便轻盈地降落在一个长走廊中。
“……黛女士？”
耳中传来迟疑的声音，楚柔愣了一下，连忙扭头看去，走廊旁边是一间四墙被透明钢化玻璃包裹的房间，屋子里一个神色倦怠，身穿病号服的男人正一脸惊愕地看着她。
砰！
还没等楚柔反应过来，他猛地奔到墙壁上，身体重重砸在玻璃内壁。
男人的眼中血丝遍布，脖颈上系着一条镶嵌着绿色小灯的黑色项圈，他神色激动，看着楚柔，正要大喊，随即意识到什么，连忙压低了声音：
“黛女士，您终于来了！我一直以来都被关在这里……我出不去，那群该死的阿美利肯人非要我吐出所有东西不可！我不是有意背叛您，我迷糊中就不知不觉说出所有事情了……您终于来救我了！感谢上帝，您没有放弃我！请放心，您给我的书，我送给了我的朋友，她没有被抓住……我真的要疯了，您再不来救我，我就要疯了……”
胡乱的话语让男人显得异常神经质，他说到最后，竟然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看起来相当可怜。
这个人被关在靠近核心区域的位置，又说什么阿美利肯人抓他的，看来很重要啊。不过，什么书，还有黛女士？那是谁……楚柔一时懵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苍白的手，立刻反应过来。
——男人说的黛女士不是自己，而是这具克隆身体的……原体！
“你冷静一点，我不是‘黛女士’。”楚柔出声安抚，同时将带着湿润感的棕色长发撩起，给他看后颈处残破的皮肉与机械接口，“我算是……一个实验产物，克隆人吧。”
男人呆住了：“什么？试验品……克隆人？天呐，他们怎么敢这么对待一个强大的巫师！竟然，竟然还……成功了！？”
欸？巫师？那是真实存在的吗？楚柔也惊了，她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某些“支线任务”？
可惜现在跟男人对话，不能直接询问超脑……
她迟疑一瞬：“其实不算成功……算了，我要怎样才能放你出来？还有，你要跟我一起行动吗？我打算去那里面揭穿阿美利肯的恶行。啊，对了对了，我怎么称呼你呢？”
楚柔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发出邀请，伸手指了指前方胜利在望的核心区域。
“……叫我多尔夫就好，在这里，那些研究我和逼迫我的人给我起了个代号，‘魔药师’。”男人的喜悦逐渐冷却，意识到救命稻草没有到来，疲倦与灰心丧气回到了他的脸上，“我出去了也没办法，看见我脖子上的东西了吗？这是个炸弹，如果离开这个房间就会立刻爆炸，虽然威力不大，但足以让我死了。”
他沉默几秒，又说：“但是，如果需要我帮忙……我只要做得到，都会帮助你！”
“好，那我们说定了。”
楚柔又安抚他几句，才暂时告别多尔夫，打开合金大门，进入核心区域。
沉重而冰冷的大门在她身后闭合，楚柔用手指碰了碰墙壁，AI发出已解锁的信息，替她将灯打开，光照亮黑暗的室内，刺痛了楚柔的眼睛。
一圈一圈套环的圆形灯下，头顶的镜面天花板映照出服务器按钮上星星点点的晕光，一排排呈现长方体形状的竖立服务器镶嵌在墙体内划分的格子中，围绕成一个半圆，下方一张长桌，桌面是密密麻麻的键盘与按钮，一块漆黑的液晶显示屏贴在桌面的正中央。
这场景极富科技感，整体呈现深蓝色，夹杂机器运作时浅蓝与白色的光，乍一眼看过去相当有震慑力——尤其在每一个服务器都有人类三个叠起来那么高时。
“呼……”楚柔缓缓放松下来，“我该把U盘插进哪里？”
【桌面上左上角第三排第七列的插口中。】
楚柔的手绕后，触碰到自己的后颈，她犹豫一下：“如果我拔出来了，会突然‘断电’吗？”
【是的，您会在三分钟内失去意识，但同时您的任务已完成。】
“我想问问，那个多尔夫……帮了他的话，有什么奖励吗？”楚柔迟疑了一下，她其实是有点同情多尔夫的，但又担心帮他会让自己出麻烦，“只要插进去就好？不需要把这东西再带出去吗？”
【帮助多尔夫没有奖励。将U盘带出去则任务奖励提升。】
楚柔咬了咬牙，始终犹豫不决。要放弃这样一个饱受摧残的活人，这对她的心产生了极大的动摇。她从来……没有过这么艰难抉择的时候。
几秒后，楚柔的目光坚定起来：“插入U盘是第一位……我要赢！但在那之前——AI，帮我向刚才打招呼的人发几条信息。”
【好的。】
楚柔将事情简单描述一遍，告诉了对方关于多尔夫与带出U盘的事情，将选择权交给了那位素未相识的人，而后才缓缓松了口气，有点焦急地等待答复。
对面秒回：【我知道了。】
……也做不了别的事情了，楚柔轻叹一口气，觉得多尔夫大概率不会被理睬……她干脆利落地拔下后颈插头，插入AI所指引的地方。
身体逐渐沉重起来，楚柔的目光开始模糊，呼吸逐渐不畅，像是一具被抽掉生命的人偶，她控制不了躯壳，噗通跌倒在地，目光渐趋模糊，最后失去了意识……
第206章 诡（柒）
（“这人就是个纵火犯吧！”）
“将U盘带出基地……”
通风管道中, 潜入基地并与前两位任务完成者一样在通风管道内穿行的玩家19号，蜷曲着身形喃喃。
他降临的身体显而易见属于一个流浪汉，身材高大但瘦弱，满脸络腮胡须, 身上臭烘烘的, 肮脏不堪，指甲缝里满是污垢, 令人难以忍受。
玩家19号倒显得很自在, 没有半点变成流浪汉而不满的模样, 反倒很愉快地笑了：“好，我会完成你的夙愿, 不知道名字的合作者大佬。”
他在管道内爬了一段路，从中降落到走廊里, 来到一个仓库门前，伸手触碰，解开了门锁。
打开灯, 一排排金属制的枪支陈列其中, 各类武器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两门迫击炮，但看起来都挺陈旧了，似乎是淘汰下来的老型号。
“我找找……”玩家19号嘀咕着拿出自己准备的空包，辨认了枪械的种类之后, 将他需要的武器装进包里，背在背上，剩下塞不进去的手榴弹就挂在腰间, 拿在手上。
他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要求超脑AI指路：“既然已经完成了基本任务, 那这里肯定已经被你完全接管了吧？告诉我那些科学家们被你关在什么地方了，顺便一提，困住那些警卫，别让他们出来妨碍我。”
【好的，尊敬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玩家19号自言自语，并不在意超脑是否好奇，他只是用一种宣泄情绪的心态将自己的想法倾倒而出，“我是个硬核枪战游戏迷……”
“在游戏里我拿过各种枪，射击得很准，我也去射击俱乐部玩过，教练们都说我有天赋……可我偏偏在华国出生，没能被选上当兵，也就没有真刀实枪战斗的经历，可是我真的很喜欢玩枪……子弹射击的感觉让我沉迷。”
“我原本以为我这辈子就只能在俱乐部爽一爽了，没想到有现在这一天，亲手摸枪，然后……”
他拖长声音，步履飞快，行走之间，已经来到了困住科学家门的实验室中。一群身穿白色连体衣的人正聚在一起低声说话，他们猜测着突发情况的缘由，一些人还在敲击电脑键盘，试图找出恢复自由的办法。
发觉外面有人，这些知识分子们都有些错愕，玩家19号的形象太糟糕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人在室内朝他喝道：“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玩家19号朝他们笑了笑，他轻碰一下大门，一直以来锁死了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大门，在这一碰之下敞开了。
还没等科学家门错愕欣喜，玩家19号把腰带上的手榴弹一枚枚摘下来，依次拉开环扣，猛然丢进了实验室中！
五六枚手榴弹在空中划过弧线跌落在地，科学就们惊叫着四散而逃，有的人还没冲到门口，就被玩家19号持枪打中了脑袋，面颊外的罩子破碎，脑浆混合着鲜血流淌，人倒了一地，19号朝科学家门疯狂扫射，狂笑声被子弹射击的响声替代……
“然后……给你们这群废物弱者送上大礼啊！！”玩家19号狞笑着说，“关门了，AI！”
门按照他的话关闭了，白色连体衣们惊慌失措地扑在透明玻璃墙内疯狂敲打，这些亲手创造出各种缝合克隆生物，做着违背人类伦理道德实验的天才们面孔扭曲，神色绝望，嘶吼喊叫着求饶的话和诅咒的话，而玩家19号只是后退了几步，脸上展露极为兴奋的表情，眼球充血泛红。
剧烈的震荡与火光在一瞬间充斥了整个屋子，又因为火焰引发了化学物质的连锁反应，爆炸一连串的发生，透明的实验室内，纯净的白色被鲜血与火焰的红色泼洒浸染。
玩家19号虽然不在里面，但震波依然让他猛地跌倒在地，双耳嗡鸣，内脏和大脑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喉咙里一甜，低头呕出鲜血。
疼痛让他蜷曲起来，躺在地上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无力的喘息。
“哈……哈呃……疼死了，呜呜……妈的……”
他本想咬紧牙关忍痛，就像一个硬汉一样一声不吭，但太疼了，这辈子锦衣玉食从来没受过半点挫折的19号实在痛得发狂，他突然想起这周围没有任何人，哪怕自己这么忍耐着又做给谁看？于是痛痛快快地趴在地上哭起来。
刚才满脸兴奋杀了一堆人的凶手嚎啕大哭，夹杂着辱骂的脏话和喊痛的哀鸣，嘶哑的哭声一直持续了十五分钟，这期间，火焰噼啪作响的灼烧着实验室内一群凄惨死亡的尸体，天花板上的放火装置被触发，瓢泼大雨般的水洒下来，一点点浇灭燃烧的火焰。
“呜呜……混蛋……可恶……饶不了你们……”
玩家19号哭累了，摸把眼泪，盯着肿成桃子的双眼撂狠话，显然把自己受的罪全部推在了实验基地上，他忍痛爬起来，慢慢走到核心区域，打开了门。
尚未关灯的室内亮如白昼，充满高科技味道的宽敞室内，一个后颈暴露着电路的女人趴在桌面上一动不动，她穿着和上次游戏时自己穿着的同一款式的服装，玩家19号立刻意识到这就是那位完成了任务的大佬。
他原本想要用子弹扫射女人的想法立刻烟消云散，一脸敬佩地把她背起来，用带子勉强固定在身上，一边说着：“抱歉，大佬，可能有点不舒服……忍耐一下，我马上把你送出去。”
玩家19号拔出U盘，这回他终于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出实验室，而不用一脸苦逼的爬通风管道了。
从那栋用作遮掩的破旧小屋地下室爬出来，玩家19号已经累得满身大汗，他背着一个女人走这么远，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但他始终没有任何抛下女人离开的想法，路途中还不停地自言自语，表达着他对完成任务的人的敬仰和崇拜。
玩家19号一边嘀咕，一边从满载武器的背包中取出了遥.控.炸弹，在周围的树干上缠绕固定，里面的所有炸弹都放出来，隔两百米就放一个……等他离开了树林时，玩家19号拿出了遥控器，毫不犹豫地按下去。
轰——！！！
爆破的响声中，树林火光腾飞，赤色焰火照亮了尚且处于黑夜的黯淡天空，如同拥有生命般张牙舞爪，速度飞快地吞噬了树木与叶片，没能及时逃脱的动物们也一起被赤色滚烫的火焰淹没。
“哈哈！哈哈哈——”玩家19号大笑着，明亮的双瞳倒映火焰，他知道树林被焚烧会带来哪些可怕的后果，但他无所谓，只为这一场盛大的壮丽美景而欢欣雀跃，手舞足蹈。
突然，玩家19号愣住了，脑海中电光火石般一闪，好像终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等等，等等……呃，我记得大佬好像还要我去救一个人来着？糟糕了啊，忘记干了！算了算了，应该，也没什么事情……吧？也许那个人命很大呢？毕竟我只烧了丛林，又没烧实验室……”
抓着头发懊恼了好一阵，玩家19号心虚地背着女尸跨上了他来时骑着的摩托，一路疾驰，背对着焰火过去几个小时，终于回到了城镇之中。
他随便挑了一户人家，用急需帮助的借口敲开了门拿手.枪指着对方一家四口，让他们老实一点，自己则把U盘插在了家庭中的父亲所用的电脑上。
【任务奖励已提升。您即将回归……】
玩家19号把女尸轻轻放在地上，在她的身上浇了半瓶这户人家友情提供的食用油，剩下半瓶则倒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喂，还不滚？”玩家19号不太耐烦的看向一家四口，他们如蒙大赦般抱着孩子急忙离去了，留着19号小声嘀咕：“真麻烦，如果不是里面有小孩……早把你们都杀了。”
他挑出三枚炸弹，全部拉开环扣。
轰——
视力一瞬间消失了，白光吞没一切，浑身灼烧的疼痛在尚且没有感受清楚时就已经化作麻木，玩家19号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自己正坐在电脑椅上，面前的显示屏已经游戏结束，在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他的角色被无情的殴打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笔记本电脑的电量消失自动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