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若云
此话一出，加上失去一片指甲带来的剧烈疼痛，以及韩泫茗手上亮晃晃的长刀，村长立刻明白自己又碰见了「超凡能力者」……
巫女先前为了折服一村人而做下的狠辣事迹，让这群没有热武器的刁民彻底老实了下来，同时也在他们心中种下了对「超凡力量」恐惧的种子。此时此刻，村长一改先前不要脸的作风，和颜悦色地和她们「坐下谈」，毫不犹豫地怂了。
“金泰丽呢？她就是在楼上，是吧？”韩泫茗迫不及待地逼问。
“我不清楚那孩子是不是叫金泰丽……”村长看见韩泫茗眼里陡然露出的凶光，话题不着痕迹地转了个弯，从腰间拿出一串黄橙橙的钥匙，“但的确是个外来的女孩。钥匙在我这里，你们可以上楼确认一下。”
“你这该死的混蛋！”
韩泫茗瞪着眼睛冷冷看他，倘若不是周箐玉要留下村长的命，韩泫茗恐怕已经把他的心脏从胸腔里转移到垃圾桶内了。
她焦躁地想要上楼，却担心周箐玉镇不住村长被反杀。周箐玉微笑道：“你先上去吧，不用担心我，我也有「母亲」留下的「力量」保护。”
“那就好，交给你了。”韩泫茗松了口气，抓住一串钥匙飞快地上了楼。
“那么，我们开始吧，村长先生。”周箐玉笑眯眯地看着村长，“只有「兄弟姐妹」才不会被我们无条件的帮忙……那么，你要加入「鲸落圣教」吗？”
言下之意，如果不加入，那村长就杀了也白死。
——邪.教！这两个女人都是邪.教徒！
村长一瞬间反应过来，随即赶到一股刻骨的阴寒。
邪.教在南韩并非稀罕事，每到什么重大灾情时刻，就有多如牛毛的邪.教冒头大搞什么人类有罪论、信仰可永生，欺骗到的人往往家破人亡、人财两空，洗脑水平一流。但村长本人是不信的，不然他做这么多坏事早该死了，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等等。
村长看了眼周箐玉。难道现在他的报应才来……？
村长自然听得出周箐玉隐含的意思，但他实在犹豫是否要加入一个拥有超凡力量的邪.教组织。邪.教的可怕有目共睹，哪怕村长自信他的意志不会受到侵蚀和洗脑，但他也本能地排斥和厌恶——有超凡力量和没有是两码事。
为了保险起见，他把呼唤外面自己的人的铃声按钮放在了桌子下，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刚才没敢行动是怕韩泫茗把他的肺脏「转移」出来，让自己惨死当场，但现在……周箐玉也不一定同样有这「法术」。
要不要干脆按下铃声，然后趁韩泫茗不在的当头，把她干掉？
还是就这样认怂，接受招揽，加入邪.教？
【村长的反抗：D100=52】
【村长的恐惧：D100=74】
【恐惧＞反抗】
他原本和善的眼睛已经冒出了一丝凶光——然而，在短暂的几秒思考之后，对超凡力量的恐惧、对面带微笑丝毫不慌的周箐玉的怀疑，超过了凶狠的反抗。
想活下去，哪怕只是苟活。怕死是人的天性，是人自私的根源。很少有舍生取义的人可以抛弃对死亡的恐惧，他只是对其他人残酷，对待自己，他一向很宽厚。这样的人，怎么会不怕死呢？
望着手上失去指甲的那根手指，嫩肉在空气中战栗，源源不断地传递着抽搐的疼痛。那女人能把他的心脏剖出来，像他曾经对待的不幸被引诱入村内的男性的惊恐「猎物」一样。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村长都不希望自己成为「猎物」。
“我非常荣幸……加入你们。”村长说。
“明智的选择。”周箐玉的笑容更深，“我还以为你特意用一大把钥匙把韩泫茗支走，让她一枚一枚尝试，耗费拖延时间，是为了做出错误的回答呢。”
原来她早就看透了他的谋算，还好刚才没有反抗。村长的冷汗下来了，脸色微微发白，勉强笑了一下。
“不过无所谓，只要成为「兄弟姐妹」，我们就是「亲人」。”
周箐玉从口袋中取出了一颗裹着糖纸的糖果，递给了村长，笑容清淡柔和。
——
韩泫茗一枚一枚钥匙尝试，手中的钥匙串发出哗啦哗啦的清脆声响。
她越尝试越着急，额上渗出细汗，终于一枚钥匙插入锁孔并顺利地转动打开了锁头，她大喜过望，推门而入，踏进一片分明时间不过下午，却因窗口狭窄又被厚厚窗帘拉紧而无丝毫光芒透入的黑暗屋内。
房间空空荡荡，弥漫着一股酸臭味道，一个消瘦的身影蜷缩在角落。她发丝油腻地垂在耳边，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带有斑驳褐色血迹的上衣，散发出长久未曾洗漱导致的臭气。
她的脖颈被一条老旧结实的狗链锁在墙上突出的断裂管道上，被拴住的位置残留着紫红色的淤痕，手脚都带有青紫碰撞的痕迹，指尖有两片指甲带着干涸的血迹翻卷而出，歪歪扭扭地斜在手指上。
听到动静，她只是本能地用头撞击墙壁，仿佛不怕疼一般，发出曾经韩泫茗在二楼听到过的、隐隐约约的响声……
这是金泰丽。
是她唯一的挚友，她失踪的朋友。
“……泰丽。”韩泫茗的泪水充满了眼眶，一眨就落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女人战栗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尖叫声，像猫一般，竭力将身躯缩得更小，不断地瑟瑟发抖……
“对不起，我来迟了，我来迟了！”韩泫茗见状，再也无法保持平静，泪如雨下，大哭道，“我该早点到的……我该早点来的！！”
她挽起袖子，右手按在左臂狭长的红色伤痕，呼唤「逆轨之母」。
“「母亲」啊……请救救她吧！她会是我的「姐妹」、您的「子嗣」。请救救她，让她脱离这绝望的痛苦，一如我的过去！”
——
一瞬间，「神」出现了。
祂庞大的身躯在三栋小楼之上显现，无形无状，宏大威严。
纤细的金丝链接着周箐玉的身躯，翻滚的云雾中闪电般伸出两道烟柱，轻若无物地触在村长与金泰丽周身，将两个崭新的「子嗣」送入子宫般的母体……
片刻之后，金泰丽茫然恐惧的目光逐渐淡化，而一股狂热则支配了村长；他们的一生，他们所有的记忆和感情，都被「逆轨之母」接纳，一切强烈的感情在「母亲」的怀中都变得不值一提，一切绝望都被温柔地治愈，一切希冀得到的都被慷慨地赐予。
金泰丽空洞的眼神逐渐有了光，她茫然地抬起头，凝视着流泪的韩泫茗。
“你是……小茗……？啊、你来……救我了？”
韩泫茗不必拥有顾虑，她的朋友终于被治愈了。她抱紧了金泰丽，哽咽道：“是的，是的，我来了，我来了，泰丽，我们一起离开吧！”
“……嗯。”金泰丽说话慢吞吞的，像随时随地都在思索踟蹰。她依然清晰地记得自己遭受过的悲惨之事，内心深处如同被撕裂一般痛苦。但现在，母亲将她心中的一根弦绷断，所有绝望都不再让她悲哀，只是无所谓罢了。
她凝视着韩泫茗。因为自己的哮喘，她不能被作为公用品使用，能够“幸运”地留在这里……她看上去真伤心啊，不过，为什么无法感同身受，也一起流泪哭泣、感激庆幸呢？
甚至于对待韩泫茗本人，也如同看过影片但没有了感情的陌生人一般，无法将她视为曾经那样重要无比的存在了。只有「母亲」，只有祂能让金泰丽感到快乐，感到安宁，感到喜悦。
……这么说来，「非常重要」的感觉，是什么来着……？
记不起来了，大概是无所谓的东西吧。
不过，韩泫茗是「姐妹」，是母亲的子嗣。那么……现在，自己是不是应该安慰她，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呢？
金泰丽思考的面无表情的脸，露出微微的笑。她伸手抱住了韩泫茗。
“别担心，我们一起离开吧。”
第120章 造神（17）
（治愈，联络，操纵。）
祂再一次延伸出了发光的无形的手。
指尖轻柔触碰祂的「孩子们」, 眨眼之间，村长与金泰丽的一生便如浪花般没入祂宏大的意识。祂目睹了村长无法被人类赞同的恶行，也目睹了金泰丽挣扎的绝望。但最后，这一切都被祂平等地接纳了。
光丝隐入眉心, 「孩子们」也付出了等同的代价反补逆轨之母, 在他们睁开了双眼之后，曾经的自己已经死去, 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自己。
村长凝视着手心的红点, 它曾经是可以一瞬间夺取自己性命的桎梏, 现在却只要他使用从逆轨之母处获得的法术「血肉治愈术」，就能当即将其拔除。但现在他并未直接抹去这足以令过去的他战栗不止的阴影, 而是冷静地保持着静默，重又垂下了手, 望向周菁玉。
一分钟之前，他对周菁玉仍然抱着冷酷无情的恶意，现在却如同凝视着自己的兄弟姐妹般亲切温和, 道：“我们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母亲」仍然虚弱, 我们的资质勉强能作为祂的子女, 但其他人却没有这样的力量。”周菁玉语气轻飘飘地说，“我从「母亲」那里获得了「灵魂献祭术」，现在我教给你，将这些肮脏可怜的残渣咀嚼殆尽吧。”
村长似乎全然没有意识到周菁玉所指的「残渣」正是他出生长大的村子里所有的村民一般, 推波助澜地微笑道：“能为「母亲」做事，是我的荣幸。那么……新的「巫女」呢？”
周菁玉内心抱着残酷而暴虐的杀意，但却没有立刻开口应答村长剥夺她活下去的价值。她只是短暂地思考了一番, 才道：“我们需要知道她的来意。她背后的组织是否会给我们带来妨碍。现在的我们太过羸弱, 无法让「母亲」光明正大地出现, 因此，我们要小心谨慎……将她变成我们的兄弟姐妹吧，让她的记忆流入「母亲」的怀抱，让「母亲」来决定如何处置她。”
“真是好运的女人啊。”村长叹息道，“能被母亲审判，何等快乐……”
楼梯上传来了轻快地脚步声，韩泫茗牵着金泰丽的手走下了楼。四人微笑着互相凝视，韩泫茗瞪了村长一眼。若不是他已经成为了她的兄弟，恐怕她已经直截了当地将村长的心脏从胸口挖出来了吧。
“泰丽获得的是「心灵之音」，能够将人们的心灵联系在一起，发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这是单向，也是双向，如果作为源头的人无法承受人们杂乱的心音，反而会因此发狂。”韩泫茗说，她看向了金泰丽。后者微微一笑，已经擦洗过的温柔面孔是多日未见阳光的苍白，她蠕动着嘴唇无声地念诵咒语。
一瞬间，周菁玉感到自己的心像被钩子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耳边立刻仿佛听到了许多杂乱的声音，它们混合成窃窃私语般令人不快的细语，几乎令她想要作呕。但紧跟着，属于金泰丽的嗓音便响亮地出现其中，盖过了其他声音：
“我可以一直保持着通讯的姿态，不过其他人恐怕会受不了，所以先示范一下。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心音」，哪怕断开也能随时链接，不受任何地理、磁场的限制。”
这时候，周婧玉才意识到原来她正与金泰丽单方面「通讯」，听到的杂乱声音正是她的「心音」。人的思维本就复杂多变，一秒之内有无数杂乱念头闪过，恐怕本人都不会察觉，但在「心灵之音」中，它们被真实地反馈而出，叫人烦闷头晕。但金泰丽单方面链接了三个人，听到的杂音是她听到的三倍还多，却依然笑容温软，眼神明媚。
这正是她被斩断了绝望导致无情无义的副作用变成的好处，反而能接受常人无法承受的精神折磨，也因此「心灵之音」毫无疑问是最适合她的法术。
周婧玉的「灵魂献祭术」，村长的「血肉治愈术」，韩泫茗的「空间转换术」，金泰丽的「心灵之音」。集齐了控制、治愈、攻击、联络等等力量，他们组合起来，可以说是绝佳的完美团体了。
——自此，「鲸落圣教」最初始的队伍，正式建立。
四人商量好了具体的措施，便不再多生争端，默然无语地等待着「驱逐节」的到来。
他们虽然已经是「兄弟姐妹」，但人本就是有着亲疏远近的生物，哪怕在逆轨之母的抚育下达成了统一战线，也绝不会背叛彼此，但韩泫茗最亲近的仍然是金泰丽、周菁玉，金泰丽反倒对任何人都抱着平等的宽和，周菁玉则对社交毫无兴趣，只是一心关注新巫女的情况。
时间稍纵即逝，在村长的刻意引导下，没有任何村民察觉端倪，都兴致勃勃地参与活动。
「驱逐节」仪式从清晨六点开始，一直持续到夜晚六点，足有十二小时，分为三个活动。第一个活动为「巫女献舞」，以作讨好上天，追逐幸福的节日开幕；第二个活动为「歃血饮汤」，每个人将一滴血挤进装满酒液的罐子里，而后分饮血酒，作为所有村人都同心同德的象征；第三个活动为「处理猎物」，便是将骗入浅水村的男人女人绑上祭台，并从村民中选出十位身强体壮的男性与女人强行发生关系，并让巫女将男人肢解，把其器官分类装包，给予村长处理。
今年「驱逐节」的猎物便是周菁玉、韩泫茗，上一年的猎物则是金泰丽。只是她因为哮喘，节目只进行了一半就被村长带下台，放入自己的屋内充作禁脔。但村长本也玩腻了她，打算在今年把她当做其他男人一样肢解，取走器官。
事实上，浅水村虽然表面闭塞，却和大城市的有钱人纠结颇深。村长取走的器官基本会在这一天卖给从城市前往浅水村的有钱人管事，从而获得大量金钱。一些侥幸没死的女人在生下孩子之后也会这么处理，绝不浪费任何「资源」。如此看来，村子里只有沆瀣一气作恶的曾经的猎物现在的朴母还活着，她也已经接受了成为迫害自己罪恶的一员。
如果有正常三观的人类在这里，一定会为此呕吐不止，把这一村子的人都当做疯子和变态吧。事实也的确如此，浅水村的村人不事生产，也不做工作，他们的钱都是村长非法买卖器官而后将钱分发众人的，猎物的随身物品也会被四散拿走，变成他们使用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周菁玉在最开始从老人手里看见了女式香烟，那无疑便是原来「猎物」的物品。
这一年也是如此，其他村人们都期待着「驱逐节」的进行，而被他们视为猎物的周菁玉等人也一样。这罪恶的节日将在今天彻底终结，而在它焦灼的尸骸之上，则会盛开出全新的恶之花，作为「鲸落圣教」建立的狂欢序幕。
——
「驱逐节」当日，阳光明朗，天色怡人。
村庄的房屋像积木般错落有致地分布着，村人们如蚂蚁般从屋内走出，来到了最中心的广场边缘。这里已经早在昨晚就搭起了简陋的祭台，等所有人到达，新巫女泽口由美便在几位年轻打手的陪伴下登上了祭台。
她身形姣好，面目秀美，虽然以强大可怖的超凡力量震慑了小部分威严极高的老者，却阻止不了那些暗中窥视的淫.秽目光在身上扫来扫去。这些村人都习惯了将美丽的女人当做自己的东西，自然不会对她有多少真正的尊敬。
好在她也不在乎这个，只是微微一笑，看人数差不离了，便转动手指上的玫瑰金戒指，发动了「群体之爱」的装备特性。
只需要维持一小时，这些围聚在她周边的所有村人，都将在超凡装备的作用下变成属于她的傀儡。到那时，她便可以发挥自己的力量，对抗樱岛的超凡机构。至于具体要怎么针对，她其实还并未想好，但事情不必想得太远，等搞定了这一村的恶人，到时候再想不迟。
泽口由美身穿巫女红白服饰，舒展双臂，姿态柔美地踏地旋转。
这是巫女需要进行舞蹈取悦上天的仪式，她自然不知道具体怎么跳，但她也不在乎，这个世界上又不会真有神佛，又干嘛去取悦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她随意地舞动着，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她已经听说了崔明旭死亡的消息，同样发现了被砸碎的摄像机，哪怕是有着超凡物品，他们本身还是脆弱的，被干掉并不奇怪。泽口由美认为很可能是周菁玉听进了她的忠告，伙同韩泫茗将其杀死并逃跑，她希望这两个无辜的女孩已经离开了吃人的浅水村，到达了安全的地方。
她高声念诵着浅水村巫女跳舞时特有的祷词：“伟大之神，璀璨夺目，横亘星空，无形无状。群星是你之眼，群山是你之脊，群水是你之口，群众是你之子。在无限生命之中永恒存在，为我等给予不可预知之口谕！”
泽口由美平静地转了个圈。时间已过去十五分钟，她纤细的手臂在宽大的袖摆内舞动，优美而矫健的身姿如同红白色的柳枝，在风中尽情摇摆，没有人的目光能从她身上移开，一切都是无声无息的，唯有她手腕上一根金色的铃铛在细细颤动，发出玲玲之声，清脆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