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若云
“我们是不是已经被老赵发现身份了？”江曼瘪着嘴嘀咕。
“估计是, 不过他应该不太确定具体身份……只是知道我们代表了政府。”谢森也有点不安, 眉头紧皱, “但他没有表现出其他不快的模样，态度也是正常的, 对我们似乎没有恶意。”
“嗯……我也觉得，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到底是老赵不在乎, 还是他身后的人不在乎？”江曼感慨地说，“宋馨那边也铩羽而归了，人家让她投简历, 如果进入面试会打电话通知……太有现代公司作风了, 我都有点不习惯。”
“入乡随俗呗, 难不成人家还要穿着古装流觞曲水，再来一出科举你才能习惯啊？”谢森笑着打趣，缓解紧张的情绪。
江曼看出他的意图，白他一眼, 低声道：“我倒希望是那样。”
——更贴近现代社会，也就证明其超凡存在更了解现代社会。
他们利用信息差来试探、摸索的容错率就更低，对方也就更不容敷衍蒙蔽。
虽说他们本没有抱着恶意的心态应对超凡力量, 武力对抗更是最恶劣情况下才会使用的方式, 但与陌生而强大的事物交流时, 彼此在底线上非恶意的不断试探才是最基础的交流、了解办法。
这与是否尊重无关。
片刻之后，江曼的通讯器发出一声轻微的滴响，她拿起一看，稍微愣了一下。
“怎么样，上头说什么？”谢森看她表情不对，忙问。
“上面说……”
江曼正欲回答，突然，门口传来几下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她后续的话语，江曼只得暂且起身开门。
猫眼中是黎胜严肃的面孔，他身后隐隐绰绰，似乎还跟着其他人。
钢铁的大门无声旋开，露出门后的身影。
江曼与谢森轻微瞪大了眼，不可遏制地下意识露出惊诧表情。
跟在黎胜身后，左侧的是一个看起来气质温和、身材精壮的年轻人；右侧却是一个身穿现代服饰，剑眉星目，目光纯澈、英气逼人的青年。
——他们认得右侧的男性，那是华国从古墓中发掘的剑灵，名为「刘平安」的宋朝英魂，古代的大将军，同时也是目前唯一站在华国这边的超凡存在！
江曼眼睫微颤，一时不敢确定，收敛了神色朝黎胜等人点头微笑：“请进。”
几人坐进屋里，钢铁大门再次合拢。
谢森为几人倒了热水，黎胜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
他指着身边剑眉星目的青年，问两人：“这位你们都认识吧？”
谢森江曼对视一眼，点点头。
“那我就直说了。从今天开始，刘平安同志、贺琪同志，特地跟我们一道，对此次超凡事件进行深入探察。我们要团结一心，共渡难关，希望大家可以好好相处。”
江曼与谢森自然不会说什么怪话，满口“应该的”、“一起工作真是荣幸”之类的客套话。
他俩不太在乎中途插入人手进来——倘若是其他工作，这样一出他们恐怕会异常生气，但超凡事物本就是摸着石头过河，两个人压根人手不够，还出现了老赵看穿他们的情况，有个据说战力超群的「剑灵」压阵，他们也能安心一些。
“对了，你们那边的「补偿」呢？”黎胜等他们客套完毕，问道。
“差点忘了这个，在呢，您看。”谢森一拍脑袋，走进卧室，从中取出一个普普通通的衣袋，递给了黎胜。
“部长，之前「衣服」的研究情况如何？”
“很有进展，但也让人一筹莫展。”黎胜接过衣袋，没有查看，叹了口气。
“我们通过分门别类的试验，确定了衣服本身具备一定程度的延展性、坚固性，但不大，如果强行毁坏，也能做到，甚至并不太困难。”
“衣服不分男女，只要穿上，哪怕是男人穿连衣裙，也会有相同的反馈。与之相对的，如果穿得下，两个人穿一件，这两个人同样有效果，但必须是「穿上」的人，拉着袖子、穿了一半，就没有效果。除此之外，哪怕不是人类穿，给动物穿，该动物也同样会产生一样的反馈……”
“衣服只记录「穿上」的时间，如果不穿它，或穿戴时间不足二十四小时，那么衣服就不会破碎、失效，可以继续保持。但目前不清楚它是否有保质期——正在研究中，其他方面也是……”
“大致就是这些吧，再有情况我会通知你们。”
谢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贺琪坐在旁边听着，脸上难免有点兴奋露出来。
他在军区苦练好朋友刘平安为他量身订做的呼吸法、健身操，练得那是一个□□、痛不欲生，好不容易上头给他个任务，能出来松快松快呼吸新鲜空气也是好的啊，贺琪踏出军区大门，差点感动得哭出来了……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这是华国第一次试探性地任用刘平安，贺琪也负责提醒、支持、指导他各种现代事物的职责——当然，贺琪本人内心其实嘀咕，刘平安早就把现代知识吸收得差不多了，他现在本人就跟当代大学生似的，还比大学生知识储备量高——毕竟大部分大学生都把高中知识忘光了。这还需要指导？
算了，上面说指导，那就是吧。
贺琪把任务跟刘平安一说，刘平安当即点头，在身上随手一拂，古装陡然变换，成了一件跟贺琪差不多的现代服饰，长发也变为短发，看得贺琪目瞪口呆。
刘平安解释说，这是术法运用的一种，又跟他讲了半天怎样入梦、托梦……贺琪全没听懂，反正他就知道刘平安的绝活不能教给别人就是了，因为他自己也是「突然灵光乍现」学会的。
两人跟着黎胜前进，中年人半道塞给了贺琪一个小红本，打开一看，上头是他自己的照片。贺琪还纳闷了一下：他什么时候成为「特殊调查部」的成员了？但黎胜脸太严肃，没敢问。
直到瞧见刘平安手里也有个小红本，他才把这个困惑放下去……
几人交谈片刻，互相认识了。
在黎胜的要求下，谢森将「刘平安」、「贺琪」的电子简历投递到「不普通成衣店」里。
留下黎胜，四人再次出发。
片刻后，老赵迎接新来的顾客们，他表情看起来相当平静。
目光对多出来的人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刘平安并非人类，只是用一如既往淡然的声音道：
“欢迎光临不普通成衣店——几位，想买点什么？”
第150章 我的衣柜「10」
（免费实习生，新鲜出炉。）
“欢迎光临不普通成衣店——几位, 想买点什么？”
倘若老赵是个正常人，这时候看见刚才被自己笑过的情侣两人又带着三位勉强可称之为彪形大汉的弟兄们再次进门，指不定心里一跳，得嘀咕一句这是什么流氓做法, 随即露出一副笑脸, 不管怎么样先客客气气把人哄走再谈报警问题。
但老赵一脸面部肌肉坏死的冷淡表情，说话腔调不紧不慢, 待客姿态拿捏得当, 好像丝毫不担心会发生任何意外, 又或者出了任何意外他也能顷刻间化解消弭于无形。
这让他反而比面前五人更具备压迫力，如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经年武者, 眼神中透出一丝看透世事的疲倦，颇有世外高人作风。
“我们来这是找您身后那位的, 倘若您能做主那同您谈也行，先前这两个孩子承蒙照顾了，他们不懂事的地方还请不要见怪。”
黎胜隐晦地打量着老赵, 仿佛剑客路遇强敌在刀剑相交前显得观察对方的身形手掌以求预测其实力强弱, 他话语谦恭温和, 藏着绵柔的讨好，同样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比别人动听了十倍。
“这是我们的真实身份，来这里不为烦扰您，而是想为您介绍两位我们华国的人材：刘平安、贺琪。”
他说到谁的名字就用指尖礼貌地示意谁, 言罢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皮本递过去，刻意没有对上头的名词自我介绍，而是为老赵留了个话头, 只要一牵话头, 黎胜就能像被抽出线头的毛团一样为老赵抽丝剥茧地露出和善内核。
“不用了, 我就是个员工而已，目前暂代老板接待各位，不用说多余的话，说了我也做不了主。介绍他们是为了——？”
老赵垂眸看了一眼本子外皮上烫金凹陷的几个大字，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将目光转移到黎胜身后两个年轻人身上。
贺琪情不自禁挺起了胸脯，刘平安则刚刚将好奇的眼神从周遭环境中收回。
黎胜也不生气，笑呵呵地收起了红本子。
关于老赵，他已经从幕后专业团队的研究中得到了他的人格侧写，当下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从千百句中精挑细选筛出来的目前场景中最得体的话；而老赵的回答，也是通过模型侧写预测出的千百句话中的一句。
眼下的情形，看似他们处于弱势，老赵强势以对，实则老赵已经被他们里里外外的摸透——但老赵越是如他所料般回应，黎胜就越是谨慎小心。
黎胜笑道：“您觉得这两位人材，够不够破例在这做个实习生？”
*
夜色浓稠，星光暗淡。
刘平安行走在灯光煊赫的街道上。
旁边路过的行人总不禁用好奇的目光扫视他，看他左手上握着的一根仿佛刚刚从哪个花坛里捡来的粗糙细棍，看他玩耍着用细棍时不时戳在地上轻敲，又抡起来学着孙悟空一般将它在手心旋转。
这幼稚的举动让许多年轻的女孩不禁轻笑出声，由于刘平安有一张英俊的面孔，他纯澈双眸专注地凝视着细棍时，并不让人感到讨厌，反而像个天真的孩子。
刘平安凝视着细棍的顶端。
一个如同烂布般浑身染血、半男不女、生长着蜘蛛般六足的畸形怪人，一只眼窝中插着细棍，流出粘稠的鲜血，另一只眼珠却是猩红的复眼，怨毒地凝视着刘平安，但那怨毒中又似乎夹杂些恐惧。
刘平安对它微微一笑，将棍子竖直地握住，朝地上轻轻一敲。
噗嗤！
“唔啊啊啊啊——！！”
看似脆弱的细棍更深地插入眼窝，大量鲜血涌出，打湿了六足怪人惨叫扭曲的脸，在地面上留下一滩深色的血痕。
他抽搐、扭动，疯狂地挣扎，伸出的尖锐指甲距离刘平安的脸只有极短的距离，可后者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只是再次抡起细棍，将他在空中甩来甩去。
周围路过的行人们表情平静，脚步匆匆，没有为这在他们耳中压根无法听到的惨叫回头，也没有为这惨绝人寰的一幕驻足。
“好吵啊，贺琪，还没到吗？”刘平安头也没回地问。
贺琪就走在他身后百米处，这样远的距离让周围的人没有把他们当做同伴，但经过锻炼的贺琪五感提升巨大，他能清晰听到刘平安的声音。
“还剩最后一千米，马上到了。话说你能让它安静一点吗，我耳膜都要震破了……早知道我就不该伸手接那个小红本，为什么我俩要免费给人家成衣店当实习生，还在人最多的时候不得不绕着整个城市最热闹的地方走一圈啊？”
贺琪低声抱怨，他知道刘平安听得见：“明明最开始不是拒绝宋馨了吗？”
“也许因为我们是「精英人材」？”刘平安嘴角含笑，甩了下手腕，将六足怪物摔打在地面上，再次发出骨骼折断、鲜血狂涌的恶心声音。
他一路前进，先前六足怪人流出的血早已淡化消失，而它的身体被不断地折腾又不断地愈合，哪怕无法挣脱眼眶内的细棍，它也在疯狂地嘶嚎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黎胜随口说的你还记住了啊。”贺琪撇嘴，忍不住抬手堵住了耳朵，抵抗那锥心的惨叫，“我看那个老赵的老板就是想白嫖员工而已，只给了你一根小木棍、一个搜查机，就让你出来干活？虽然那辆电动车很垃圾，但为什么不给你，而是让你叉着「诡怪」走？”
“也许是资金不够吧？”刘平安不甚在意，他挥舞着手中「能够制约诡怪」的细棍，再次轮转一圈，六足怪摔倒在地，痛苦地攀爬着，但无济于事，它像一只被别针盯死却尚未彻底失去生命的蝴蝶，无用地抽搐挣扎。
“你也会开玩笑了啊，我真欣慰。”贺琪无言道。
他继续向前，嘴里不时抱怨一句，对于刘平安手上的「诡怪」，所有人知道的都很片面。
老赵一问三不知，满口都是“我只是个员工”，一脸打工人没有好奇心的冷漠，因此——「诡怪」出现的源头是什么？又为什么会变成衣服？这其中有什么道理？成衣店的老板是谁？他们一概不清楚，只能继续跟着老赵的步伐走。
但这次为什么又要在街上大肆炫耀啊……还专门派人在后面盯着，奇怪。贺琪心里着实纳闷。他漫不经心地放下手，朝四周扫了一眼。
突然，一个年轻女孩引起了他的注意。
她位于人群之中，身边还跟着几个青春靓丽的同龄人，但在所有人都正常做自己事情的时候，女孩一脸惊恐、迷茫地盯着刘平安看。
她身边的朋友发现这一状况，笑着打趣她，但女孩的表情却露出了难言的慌张与不可置信，似乎与其他人诉说着什么，还用手指指向刘平安的方向。而其他人则一脸莫名其妙，不清楚她发生了什么。
……原来如此，她不是在看刘平安，而是在看刘平安棍子上被串着的「诡怪」。
贺琪陡然明白了为什么黎胜要让他们大肆张扬地路过——用这个办法吊「有才能的人」，还真不愧是上头能想出来的啊。
大概她已经被国家的人盯上，说不准很快自己这边又要多几个同事了。
贺琪缓缓出了口气，加快了刚才因为思考而延缓的脚步，再次追上了不断摔打着诡怪的刘平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