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风归月
黎啾啾在妖力彻底从身体中消失前，找到了封屹舟。
少年站在河流旁，流水声阵阵、在空旷的黑夜中显得浩荡，似乎能遮掩、洗去一切，封屹舟站在一棵树下，暗夜和树影都遮掩着他的模样，黎啾啾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背影，少年身形修长，瘦削，过于挺直的脊背和利落的肩线透出一种清冷易碎。
黎啾啾迟疑一瞬，她盯着封屹舟的背影，不由得想大妖这是要做什么 。
少年的背影孤寂，看上去没有任何愉悦。
黎啾啾扯了下嘴角，感到一丝幸灾乐祸。
这时，封屹舟突然回头，笑着看她，“黎姑娘，不睡觉？”
夜晚的风好像变得更寒冷了，冰凉阴森，仿若从阿鼻地狱中吹出的阵阵阴风。
树影摇曳，犹如骷髅身体在挣扎。
黎啾啾感到毛骨悚然。
若只是环境像恐怖片，那她不会害怕。
若只是大妖，那她早已千锤百炼，单独地看着他，不会害怕。
但是，大妖此时的神情太过瘆人。
少年没有表情，眉眼口鼻仿佛是破败许久的雕像，极其面无表情，他的肤色很苍白，身上带着一种阴森森的冷意，嘴里还在嚼东西，像在慢条斯理地嚼动糖块，咔嚓咔嚓，嘴唇很红。
黎啾啾垂眼，用乖顺的声音提醒说，“主人，我不需要睡觉的。”
“哦。”封屹舟语调淡淡的，没有笑。
黎啾啾抬眼看他，问：“主人，你在吃什么？”
“妖丹。”少年嘴角忽然绽放一抹诡异的笑容。
“你要来尝尝么？”
黎啾啾：“？？？”
黎啾啾顿了顿，低头说，“我不需要妖丹，我只需要主人的妖力。”
封屹舟似乎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黎啾啾再次抬眼时，看到封屹舟表情有些百无聊赖，嘴里似乎在继续嚼动妖丹。
封屹舟没有与黎啾啾说话，只是在咔嚓咔嚓地嚼动妖丹。
诡异的气氛蔓延，黎啾啾的眸光动了动，出声唤封屹舟，“主人？”
封屹舟看黎啾啾，接触到她的神情，笑了，“怎么了？”
黎啾啾咬了下唇，才说：“我需要输送妖力了。”
封屹舟静静地看着黎啾啾，眸光流转漠然，没说话。
黎啾啾攥了下手心，接着，她在大妖面前抬起手，掀开胳膊的衣衫，露出浮现皲裂般傀儡条纹的胳膊肌肤，“主人，你看，我体内的妖力用完了，需要输送新的妖力了。”
封屹舟收回视线，似乎黎啾啾的事情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波澜，少年语气淡漠，“我不会给你输送妖力。”
黎啾啾表情一僵。
大妖为傀儡黎姑娘输送的妖力就是傀儡黎姑娘的生命，没有妖力的输送，那傀儡黎姑娘就相当于失去生命来源，这是一种扼杀。
黎啾啾忍不住在心中愤然。
怎么出尔反尔，你智障啊。
黎啾啾低头，语气疑惑茫然，“怎么了主人，是要再等等么？”
封屹舟的视线落在她低下的脑袋上。
少年嗓音带笑，嘴角的笑容也变得愉悦，“不，只是觉得不为你输送妖力会让我感到愉悦。”
黎啾啾：“……”
她心中火气直升。
黎啾啾抬眼看向封屹舟，正要说话，然而这时，金色的傀儡丝突然出现，黎啾啾的视线被傀儡丝的鎏金色光辉遮挡，她甚至没有看到封屹舟的神情，身体就被封屹舟的傀儡丝缠绕起来。
黎啾啾感到疼痛，她的胳膊和双腿被傀儡丝紧紧缠绕，整个人像是挂在傀儡丝上的僵硬关节人偶，傀儡丝没有任何怜惜。
接着，黎啾啾感到更大的疼痛。
淦啊！你这臭大妖！
封屹舟不仅没有为黎啾啾输送妖力，反而用傀儡丝抽走了她体内仅剩不多的妖力。
随着体内妖力被抽走，疼痛游走在黎啾啾的身体中，她的骨骼、血管、肌肤都泛着阵阵疼痛，仿佛每一处都在被折磨，同时，妖力的抽走带给黎啾啾濒死的感觉。
极度的濒死体验感袭来。
黎啾啾疼痛至极，脸色煞白。
封屹舟站在一旁，背影孤寂，冷漠地看着黎啾啾。
傀儡丝缠绕少女的身体，少女在傀儡丝中疼痛颤抖。
封屹舟漫不经心笑着，“你发誓，你永远不会背叛我。”
黎啾啾没回复他的话语，少女在疼痛中抬眼，眼中写满他不知道的情绪，静静地看着他。
封屹舟觉得烦躁，他不着痕迹皱了皱眉，随后温温笑了一声，仿佛在关心黎啾啾，“疼的说不出话了么？”
可是他没有松开傀儡丝，傀儡丝继续抽走黎啾啾体内的妖力。
疼痛到极点，黎啾啾发出痛苦的喘.息声。
黎啾啾的思绪变得越来越模糊，她下意识要让灵魂脱离身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灵魂与这傀儡身体的联系似乎变得紧密了，脱离的过程变得困难。
黎啾啾只能感受到身体的疼痛不断加大，她的眼神有些涣散，意识朦胧间，一只手上的冰冷温度和强硬力道唤回了黎啾啾的注意力。
封屹舟捏起黎啾啾的下巴，看着她的神情，微笑着说，“黎姑娘，没有我的妖力，你就只是被抛弃的东西。”
黎啾啾撩起眼皮，眼神反而很静，似乎如澄澈的镜子，映出所看之人的真正内心。
黎啾啾抿了下唇，最终只是说：“主人，是因为我之前不是很听话，所以要惩罚我么？”
封屹舟捏着黎啾啾的下巴，抬了下眼睛，似乎思索了一下，才笑着说，“不是。”
封屹舟笑意不达眼底，却笑着说，“我只是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我是你的主人，我想对你做什么，这是随心所欲的事情。”
黎啾啾沉默看他，闭上嘴巴。
封屹舟看到少女的眼眶因为过于疼痛而发红，就像血的颜色，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平静，这种眼神与麻木不同，而是一种极端的平静，以至于像是冷漠。
封屹舟捏紧黎啾啾的下巴，语调微颤，“被抛弃的感觉怎么样？”
被抛弃的前提是她在意。
不好意思。
她才不是这煞笔的傀儡。
黎啾啾没有说话。
她的身体很疼痛，但是她此时忍住了声音，表情带着一种固执的隐忍。
封屹舟以为她会哭泣，但是她没有。
她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可明明已经很疼了。
封屹舟眼底的烦躁压不住，表情氤氲阴沉戾气，傀儡丝继续在黎啾啾身上绕紧，就像用线束缚住了蝴蝶，即将把蝴蝶美丽轻薄的翅膀撕碎。
疼痛到极点，大妖没有立刻将她的全部妖力抽走，他完全可以这么做的，但是他只是一点点地抽走，就像一种慢性折磨，在这种故意折磨中，黎啾啾无法控制地再次发出喘息声，她的嗓音嘶哑，“主人，我很痛，不要这样子了。”
封屹舟再次看向她的眼神，她的眸色涣散，看不出什么，只有被折磨的痛苦。
封屹舟微顿，他垂了下眼，黑眸中翻涌着暗意，继续捏紧黎啾啾的下巴，指骨滚烫。
“那我与你说些话，转移你的注意力，好不好？”少年用温柔的语气对黎啾啾说。
黎啾啾心中顿觉荒谬。
他疯了！
狗逼大妖！
黎啾啾没有回答封屹舟的话，听到封屹舟病态诡异的回答后，她明白了不能对大妖有任何希冀，一丁点也不行。
黎啾啾继续沉默地忍受疼痛。
可少年似乎真的在按照他所说的话履行行为，他开始与黎啾啾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黎啾啾听到他问：“当时在第二个圣女泪石面前，你为何要用情深簪让古子瑜爱上你呢？”
黎啾啾眼中划过古怪情绪。
她涣散的眸色聚集，一缕探究浮现，怪异地看封屹舟，仿佛看出了什么。
黎啾啾的声音很平静，很不可思议，在疼痛的喘息声中，她所问之话的语气是那么平静，仿佛高高在上的审判者，“主人，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封屹舟眸光轻颤，喉结滚动，弧度锋利，他抑制嘴角的细微变化，让自己勾起一抹无辜的笑，“因为那不是我对你的命令，你的擅自行动让我很好奇。”
黎啾啾喘着气，思绪运转飞快，理所当然回复封屹舟，“当时那里都是主人放出来的怨气，稍有不慎，就会被怨气浸染……而且古子瑜差点发现主人的身份，所以我能做的就是使用情深簪，我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
“我放出来的怨气？”封屹舟忽然重复她的一句话，少年的腔调变得怪异病态。
“我当时想着尽可能不让古子瑜他们发现主人你做的事情。” 黎啾啾顺着他的话解释。
封屹舟突然笑了，暴戾不可遮掩，“黎姑娘，原来你一直觉得那些怨气是我放的。”
黎啾啾瞳孔一缩。
少年冰冷的手如袭击猎物的毒蛇，缠绕住黎啾啾的脖子，封屹舟目中带着一种脆弱与疯狂揉杂的病态。
“原来你也在骗我。”
黎啾啾眼底划过懊恼，“我……”
“黎姑娘，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么？”封屹舟的手突然掐住了黎啾啾的脖子，他的话语像是一种怀疑的爆发，又像是一种不安感的彻底流露，嘶哑至极。
黎啾啾的嗓音挤出来，她用乖巧的话语一字一句回答，“主人，你是我的主人。”
封屹舟嗤笑，“那在你心中，你是我的什么？”
黎啾啾正要说话，封屹舟却像是看出了什么，他收拢指骨的力道，扼住黎啾啾的声音，黎啾啾张开唇，口中话语无法吐出，而封屹舟在喃喃，他的声音仿佛成了她的话语，“真的是我的傀儡么？”
黎啾啾的手扒住封屹舟的腕骨，指甲嵌入封屹舟的肌肤，划出鲜血，封屹舟却没有在意她的这种反抗，黎啾啾抓住空隙，终于出声，“我……”
封屹舟却突然松手，骤然的失重让黎啾啾的话语戛然而止，让她没有说出回答。
黎啾啾趴地上，发丝衣衫狼狈晃动，她抚摸着喉咙，痛苦地咳嗽，脊背随着咳嗽的力道而拱起，就像即将破碎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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