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糯团子
蒋贵妃久居深宫,自然不识得百日枯是何物。那物什还是从裴晏手中,经由中间人,落至贵妃手上。
幸而那中间人早就被裴晏处理,就算沈鸾真要查,也只能查到蒋贵妃手上。
裴晏淡淡垂眸,无意识转动手上的玉扳指。
先前他怕引火上身,不让李贵盯着沈鸾,自然也不知对方是从何得知百日枯的存在。
借刀杀人失败,那就只好……
裴晏眸光掠过一丝杀意。
倏然,裴晏眼中的冷冽尽去。
习武之人耳力超群,早在裴冶踏进寝殿的那一刻,裴晏便辩出对方的脚步声。
果然不出一瞬,遥遥的,空中有裴冶清朗的笑声传来。
“五弟、五弟……”
手执酒壶,裴冶一贯的洒脱肆意,银灰色袍衫曳地,裴冶双眼迷离,醉态尽显。
走路都踉跄,推开身侧宫人,踉踉跄跄朝裴晏寝宫而行。
菱花槅木扇门推开,瞥见榻上的裴晏,裴冶双眉稍拢,面露不虞。
“怎的这么快就沐浴了,我还想……还想找你去天清池。”
玉兰避暑山庄共有三个石砌浴池,一在皇帝寝宫,二在长安郡主行宫内,三在天清池。
据说长安郡主行宫内的汤池有泉眼六个,平面呈莲花盛开,浴池水有疗伤功效,沈鸾又自幼体弱,所以皇帝特将那行宫留给她。
“长安那莲花汤池虽好,不过偏了些,周围还种有竹林。要我说,还是天清池好,佳人美酒作伴。怎么样五弟,我宫中新来了几位美人,如若你喜欢……”
裴晏轻轻瞥他一眼,打断:“长安郡主宫中也有汤池?”
裴冶不明所以,还以为裴晏是对莲花汤池有兴趣,轻笑:“莲花汤池你就别想了,那是长安的地,她也就对太子好。除了太子,别人一概不得进。”
……
分班“陈牲数获”后,当属裴晏所得猎物最多。
皇帝大喜,在湖心亭设下筵席。
舞姬着玉佩环铛,白纱蒙面,衣袂翩跹,踮脚在湖上莲叶翩翩起舞。
那莲叶足有巴掌大,仅供一人站立。
古有飞燕盘中舞,今有舞姬莲中舞。
皇帝抚掌大笑,底下臣子笑着附和,连声道:“妙极妙极!”
宴上觥筹交错,又有歌女在旁,借着水声,轻敲檀板,拨弄琴弦。
靡靡之音自水上传开,虽说秋狝君臣同乐,然终究君臣有别。
陈绾绾坐在下首筵席末桌,手中巾帕攥成一团。
娘亲虽受宠,然再怎么也越不过正室,即使有父亲宠爱,在世家贵女眼中,陈绾绾这个庶女终究上不了台面。
加之她得罪长安郡主在前,自那之后,陈绾绾几乎是孤身一人,无人再和她攀话。
宴上欢声笑语一片,陈绾绾目光灼灼,紧盯上首仅次于太子的沈鸾。
立于身后的侍女瞧见,赶忙上前提醒:“姑娘,老爷出门前吩咐了,他自有安排,让你莫再生事。”
陈绾绾目光愤愤,险些咬碎一口贝齿,忽而又想到今夜父亲的安排,她轻哼,不以为意:“我知道了,用不着你多嘴。”
声音上扬,颇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等过了今夜,她倒要看看,沈鸾还能如现在这般受宠吗?
陈绾绾目光如炬,快要将上首的沈鸾盯出洞。只可惜她位置太偏,沈鸾坐于上首,半点也未察觉。
挨着裴衡坐着,沈鸾满眼都只有白玉盘中的醉蟹。
侍女剥的总不尽沈鸾的意,唯有裴衡剥的蟹肉,能分得沈鸾两眼。
“这蟹在黄酒中泡了足足四十时辰,切莫贪吃。”
蟹钳肉拿银汤匙取下,裴衡将蟹肉置于盘中,递于来福,让端给沈鸾。
余光瞥见湖上莲叶的舞姬,裴衡视线忽的一顿,目光在其中一女子脸上停留片刻。
那舞姬虽蒙着面纱,然而那双眼睛……
裴衡转首偏向一旁的沈鸾,片刻,方轻嗤:“大司马还真是有心了。”
沈鸾不解其意:“发生何事了?”
裴衡辗转腕上的迦楠念珠:“这莲叶舞,是大司马安排的。他家中的小女儿,你昨日也见过,在猎场。”
能为沈鸾记住的人不多,然陈绾绾过于蠢笨,裴衡只一提,沈鸾立刻有了印象:“我当是谁,原来是她。”
又好奇,“阿衡怎么突然提起她了?”
裴衡视线落于莲叶中央的舞姬:“卿卿看那人……”
夜色如水,顺着裴衡视线往下望,沈鸾只能看见那舞姬遍身绫罗,身上玉环随舞姿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她双眉紧皱,盯半天,也看不出什么。
只能转而望向裴衡。
裴衡声音慢慢:“再等等,或许再有……”
手指半曲,在桌上轻敲,和着岸上檀板声。
一、二……
裴衡手指落下的前一瞬,倏地秋风乍起,湖面涟漪荡开,檀板忽止,舞姬自莲叶上缓缓退开。
再然后,秋风拂起面纱一角。
沈鸾终于看清那舞姬的面目。
那眉眼,竟和她有六分相像。
只可惜那六分像,其中有五分是装出来的。
长安郡主骄矜,又生于皇城脚下,即便等闲之辈有心模仿一二,也只能模仿到皮毛。
那舞姬自知御前失礼,赶忙跪下请罪:“陛下恕罪,奴婢仰望陛下许久,今日终于得见天颜……”
声音清脆悦耳,如山中黄鹂。
沈鸾唇角笑意渐淡,侧身,果真看见裴衡拢住的双眉。
眉眼六分像不过是掩人耳目,这舞姬的声音,竟像极了沈鸾。
只是长安郡主目中无人惯了,未曾有过如此低声下气的时jsg刻。
筵席声乐骤停,静悄悄无人耳语。
落在沈鸾脸上的视线自四面八方传来,有好奇,亦有幸灾乐祸。
长安郡主昨日才嘲笑陈绾绾和青楼女子一样,今日大司马就送来一舞姬,声音和沈鸾一模一样。
沈鸾双唇紧抿,髻上簪子在风中轻轻晃动。
未待出声,眼前忽的多出一青玉盘子,裴衡眉眼的错愕尽数拢去,他不疾不徐,似是在赴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宴会。
“这胭脂樱桃不错,卿卿尝尝。”
衣袖抬起,裴衡宽松衣袍挡住大半视线,他低声:“你若是恼了,就真着他们的道了。”
沈鸾垂眸,兴许是裴衡挡着,她亦自在不少。沈鸾喃喃:“难不成我连生气都不能了?”
“自然不是。”裴衡笑笑,抬眸轻望四方,不动声色记下几张笑得最欢的面孔。
他缓声,“只是现在卿卿越怡然自得,那人就越气。”
何况如今皇帝还坐在上首。
面纱滑落,舞姬话犹未了,皇帝的面色早变幻好几回。
良久,方低声一笑:“陈爱卿真是七窍玲珑心。”
大司马立于下方,连声道:“臣不敢。”
话音甫落,皇帝手中的金瓯永固杯忽的直直砸向地上,酒杯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满座乌泱泱跪了一地。
皇后垂首跪在地上,余光轻轻在那舞姬脸上掠过。
真蠢。
活人怎么可能争得过死人呢。
第十七章
碧玉兽面香炉燃着点点熏香,蒋贵妃斜卧在美人榻上,任由宫人手执小拳子为自己捶腿。
今儿皇帝大摆筵席,按理说她居于贵妃之位,理应出席。只是她还心心念念沈鸾院中的百日枯,深怕沈鸾追查到自己身上,故而借由身子不适,暂在宫中避避风头。
不曾想只是一场筵席,也能惹出这么大的风波。
“你说什么,大司马怎么了?”
得知筵席出事,出事的还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兵部尚书,蒋贵妃再也待不住。
一张娇媚容颜荣光不再,蒋贵妃心烦意乱,抬手制止了身边宫人的伺候。
她沉声,望向下首的小太监:“不是说只是献舞吗,好端端的怎么会革职?”
小太监双膝跪地,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筵席上发生的一切道出。
圣上大怒,革去大司马官职,发往边疆流放。
蒋贵妃大惊,仍觉得难以置信:“就为了一个沈鸾,陛下竟如此大动干戈?”
大司马宠妾灭妻,往日弹劾他的折子也不少,然陛下从未有过表态,谁也没想到,大司马会因为一个舞姬,失足至此。
手中的丝帕快要被拽断,蒋贵妃心惊胆战,只是一个舞姬,陛下尚且如此,若是沈鸾将院中的百日枯告知……
蒋贵妃打了寒颤,一颗心直往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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