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冰
所以谢知秋为了保证他不出错,特意提前?给他准备好了一份过程提要,连审什么人、怎么审、遇到意外情况的处理方?式都包含在内。
赵泽有了这份册子,心中自有底气许多。
他眼神?在册子上一扫,确认过下一步,便抬起头,中气十足地说:“来人,先传目击证人——乐坊鸨母王秀,乐女桃枝!”
*
“同平章事大人,不好了!那萧寻初突然发难,居然这就开?始审理乐坊女子案了!”
同一时?刻,齐慕先正在宫中喝汤。
朝臣们在宫外等了一上午,竟没等到早朝,皇上还凑巧病了,连奏折都不能当天批阅。
齐慕先登时?提起半颗心——他一决定惨“萧寻初”,皇帝就当场病倒,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齐慕先纵横朝堂多年?,不会嗅不到这其中风雨欲来的味道。
不过,他虽心中觉察到异样,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同其他朝臣一起,感恩戴德地进宫吃皇上为表歉意提供的点心和暖汤,同时?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当外头的人火急火燎地带回消息,凑到他耳边低语时?,齐慕先手里的点心正吃了一半,一边还在喝汤。
齐慕先听到对方?汇报的内容,手微微顿了一下,才将剩下的点心吃完。
前?夜在大理寺狱,当他知道“萧寻初”明明来了大理寺狱见?他,但最终没打招呼就离开?时?,齐慕先就断定“萧寻初”已经与他离心。
既然对方?先放弃两人表面?上的情谊,明摆着要对齐宣正动手了,那么齐慕先当然不会客气。
但是?对方?动作如此之快,还是?让齐慕先心惊肉跳。
这小子虽然年?轻,却已经是?个十足的劲敌了。
齐宣正在“萧寻初”担任大理寺正期间落到“他”手里,运气实在差极了。
不过,正儿是?他的独子,齐慕先即使不择手段,也势必要将他捞出来。
齐慕先捧起碗,将里面?的汤一饮而?尽,起身道:“走,去看看。”
“同平章事大人这么快就走了?”
这时?,候在大殿里的董寿笑眯眯地开?口。
他貌似友善地询问道:“其他人都还在吃呢,同平章事大人这就要走,难不成是?皇上专门为诸位大人准备的点心不合口味?”
齐慕先看向董寿。
对方?对他笑得愈发和蔼。
齐慕先知道皇上今日凑巧抱病不上朝,多半有董寿从中作梗,但现在时?间紧急,齐慕先也懒得与这个皮笑肉不笑的阉人多周旋,只笑着应道:“老夫年?纪大了,胃口自比不得年?轻人。
“老臣在朝中这么多年?,承蒙皇上厚爱,也留过好几次饭,皇上的点心怎么会不合老夫的口味?
“只是?老夫是?看圣上长大的,听闻圣上身体抱恙,一担心,就不太吃得下罢了。”
董寿笑言:“同平章事大人对皇上的忠心,果然比一般人更为炽烈,杂家好生佩服。”
“应该的。”
齐慕先随口敷衍。
他说:“老夫今日还有不少事要处理,就先处理,就先告辞了。
“同平章事大人慢走。”
董寿手持拂尘,对他背影的笑盈盈的。
“祝大人一路顺风。还望同平章事大人,时?刻不要忘了自己?对皇上这份心啊。”
*
另一边,乐坊鸨母与乐女桃枝已经跪在堂下。
鸨母看上去十分镇定,在公堂上仍笑得花枝招展的。
而?桃枝则非常紧张,吓得缩成一团,跪身伏在地上,甚至不敢抬头。
二?人分别供词——
鸨母先道:“禀大人,那晚的事情,民妇先前?所言,句句属实!肯定是?那春月因为私底下有了情郎,故意给进士大人下蒙汗药。后来她?又和自己?的情郎起了冲突,导致自己?被情郎刺死,还连累了无辜的进士老爷!”
赵泽在帷帽底下悄悄看了眼谢知秋给的小册子——
谢知秋在其中写道,现场残留的酒水中是?检出有蒙汗药,同时?,大理寺的人还在现场找到一包散落的蒙汗药包,但仍有疑点未查明,不排除有事后伪造现场的可能性。
谢知秋还在后面?提示了他应该怎么做。
赵泽匆匆一扫。
然后,他肃声?问道:“你?说得这些,你?都亲眼看到了?”
鸨母回答:“民妇是?没有,但……”
赵泽又问:“你?们乐坊,难道平时?就有给客人下蒙汗药的习惯?”
鸨母大惊失色,道:“这怎么可能!大人何出此言,怎么能如此污我们正经生意人的清白?”
赵泽说:“那这春月身上的蒙汗药,是?从哪里来的?!她?一个乐女,据说自从被买进乐坊,就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她?本来也身无长物?,连被卖时?穿在身上的衣裳都早被你?扔了。
“除了乐坊给她?的这种可能性外,她?还能从哪里弄到蒙汗药?”
鸨母没想到赵泽的角度如此刁钻,失言了半晌,才举起花手帕一指天空道:“春月在乐坊还有个体弱多病的妹妹,她?之前?就逃跑过两次,还从坊里偷了钱想去找大夫!定是?那个时?候,她?趁机从外面?买了蒙汗药!”
赵泽问:“春月逃跑是?什么时?候?”
鸨母说:“今年?正月十八,还有上月初五!”
赵泽立即丢出几本账簿,道:“巧了,我们早查了乐坊方?圆五里内所有药铺的帐,你?说得这两个日子,恰好都没有售出蒙汗药的记录。还是?说,春月一个被卖到梁城又急着给妹妹治病的十三岁姑娘,会特意跑到五里以外的地方?买蒙汗药,还能对梁城熟悉到走这么远再顺利地原路返回来?”
“——!”
鸨母当即失语。
她?今日是?突然被大理寺传唤来作证人的,事先没有准备,一切都是?按照先前?被指示过的说法说的。
她?本以为凭齐慕先的权势,大理寺的人应该早就被疏通好了,哪儿想到这大理寺正咄咄逼人,居然要纠缠到这种细节,她?完全答不上来。
她?又磕磕绊绊地给自己?找补道:“那、那她?就是?从她?情郎那里拿的!桃枝说她?看到春月从墙后那人手里拿了东西?!”
赵泽马上反驳:“按照桃枝先前?的证言,是?春月与墙后之人见?面?在前?,被新进士选中在后。春月的年?纪照正常来说还不会留客,她?这个时?候要蒙汗药干什么?难不成是?她?未卜先知,预先已经知道自己?会被选中,才特意让情郎弄来了蒙汗药?”
鸨母被问得哑口无言,彻底说不出话。
赵泽看到她?瞠目结舌的表情,心里一阵舒服,觉得爽快极了!
他有谢知秋的小册子作后盾,尽管由于时?间有限,谢知秋写得比较简练,没把全部事情都告诉他,但赵泽就像手中已有正确答案,只需要通过一系列诘问戳穿对方?的谎言就行?。
看到对方?被他问到无话可说,赵泽感受到了难以形容的成就感!
这时?,他转头去看后堂。
后堂站了一个年?轻男子。
先前?,在屋里,赵泽与“萧寻初”互换了衣服。
赵泽穿了“萧寻初”的官服,那么“萧寻初”穿得自然是?赵泽微服私访的便衣。
此刻,“他”一身白衫,腰间佩玉,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又生了那样一张俊美面?容,端的是?风流倜傥。
“萧寻初”躲在后堂的红烛后,除了赵泽,其他人都看不到“他”。
对上赵泽的视线,“他”对赵泽微微一笑,回以赞许的目光,用手势表示赵泽完全正确、优秀得超乎想象。
赵泽信心大涨。
第一百二十章
于是?, 他?看向桃枝。
赵泽问道:“你是?命案现场的第一目击者?”
桃枝不敢抬头,伏在地上点了点脑袋。
赵泽道:“证言上说,你曾在乐女春月被害前?, 见到她?与外?面的男子交谈?”
桃枝紧张地又点点头。
赵泽问:“当晚究竟是?什么情况?你详细说说。”
赵泽询问桃枝的时候, 一旁的鸨母一直在旁边狠狠瞪着桃枝,不停地使着凶狠的眼?色。
不过, 桃枝虽被她?瞪得抖了抖身体, 却扭开头不看她?, 自顾自对对赵泽磕了个头,声?音发颤地开口:“禀大人……”
*
那晚戌时。
春月桃枝她?们按照计划,本该在乐坊第一次登台表演, 春月负责演奏古琴, 桃枝负责琵琶。
然而春月借口要?去茅房后,离上台只剩半刻钟不到了,她?都还没回来。
桃枝怕春月错过登台, 后面会挨鸨母的鞭打,就着急地跑去找她?。
谁知,当她?寻人至南面围墙边上的时候, 看到春月将耳朵贴着墙面,正?在与外?面的人对话。
随后,有?一封信绑着石头从外?面丢了进?来, 被春月匆匆收进?怀里。
*
“我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墙外?人的声?音。那是?个男人, 而且他?与春月交谈, 用的并不是?汉话。”
桃枝如此回忆道。
“春月是?从北地十二州偷跑回方国来的, 她?原本的母语是?辛国语。在乐坊期间,她?也教了我一些, 当时我听到那个男人说的话好像是?‘希望你能?履行我们两人之间的约定’之类的。”
“其实我觉得,那个男人的辛国语说得并不是?太好,至少完全不如春月流利,他?可能?和我一样,只是?初学者。”
“但当时时间太赶,我没有?听得很清楚。”
“那之后,春月整个人就心不在焉的,我跟她?说话,她?也没怎么听进?去,反而不时去摸那封信的位置。”
“所以我当时凭着直觉认为,春月可能?是?在什么时候认识了外?面的男子,并且与对方有?了感情。”
“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并没有?依据。”
“当天晚上,春月在台上的表现特别好,有?种?格外?卖力的感觉……后来……后来她?就被那位贵客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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