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十夜 第33章

作者:写离声 标签: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第42章 线索

  小太监不一会儿就把丁真尸带了来。

  董晓悦请他入座, 与他寒暄过几句, 便说道:“我请真人来,是有几桩事要请教。”

  “不敢当,陛下尽管问, 老朽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听说梁王后宫中这些填了香药的美人,是真人经手的,是不是?”董晓悦问道。

  丁真尸不听便罢,一听这话吓得一张蜡黄老脸更黄了一个八度, 扑通一声跪下,忙不迭地磕头:“陛下饶命,陛下恕罪。”他自从听闻那美人尸椒房独宠, 就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大领导什么时候秋后算账,要治他的罪。

  “真人起来说话,我不是要怪罪你, 只是有些事要问问你, ”董晓悦哭笑不得,命小太监扶起他, “上回我向你打听过,这些尸身有没有可能保有灵智,你说缺了脑子绝无可能,是不是?”

  丁真尸拿袖子揩揩额头,深深拜下:“老朽不敢有所隐瞒, 那样的尸身确乎不能保有灵智。”

  董晓悦点点头:“这些尸身几百年不腐不坏,单凭香料做不到吧?”

  丁真尸也顾不得保密,把行业机密和盘托出:“回禀陛下,还须开坛作法,施以符咒,此外这些美人腹中不止有香料,还有灵物镇尸。”

  “什么样的灵物?”

  “多是古玉、灵珠之类,灵力充溢的金银器亦可,最好是生前日日相伴从不离身的。”丁真尸一五一十地答道。

  “陆家那孩子,用的是什么灵物?”

  丁真尸面露难色:“多半是那小公子生前爱物,老朽只是作法施咒,其余事项,一概由内侍宫人经手,陛下莫如问问王公公。不过说起陆家,有个不经的传闻......”

  董晓悦见他吞吞吐吐,知道他有顾虑,便说:“你知道什么就说吧,我不会怪罪你的。”

  “遵命,”丁真人这才道,“陆家是阀阅华族,鼎盛之时一门五侯,煊赫之势难以言表,后来以谋逆获罪,一朝覆灭,着实令人叹惋,闾巷之间多有议论,说什么的都有,其中有种无稽之谈,单说家主贪图一件不属凡间的异宝,把子孙百代的福祚都葬送了。”

  “是什么异宝?”董晓悦听到这里,莫名有点心慌,右眼皮又跳起来。

  “这就不得而知了,本是捕风捉影的无根之言,不值一哂。”

  董晓悦总觉得里面隐藏着什么重要线索,不过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接着问道:“还有一桩事,真人可曾听过一部叫做《幽冥杂录》的杂书?记载的都是道门的奇闻逸事。”

  “老朽倒是知道一部《幽冥杂录》,”丁真尸目光一闪,“只不知是否陛下所说这一部。”

  “这书中记载了一些奇特的符咒,比如把活人装成僵尸的,让母鸡下双黄蛋的,让缝衣针自动穿线的......可是真人所说的这部?”

  “果真是!日天王陛下可真是问着人了,”丁真尸捋了捋胡子:“此书乃是老朽一位故友所撰,当初老朽与他相交甚笃,不瞒陛下,老朽还为此书题了跋,不知陛下又是从何得知的?”

  “真的吗?这可真是太巧了!”董晓悦喜出望外,“不知真人这位朋友是何方高人?属于哪门哪派?”

  “这位老友名不见经传,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不愿受道门拘束,一向独来独往,并无师门倚恃。”丁真人答道。

  董晓悦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又问道:“真人是否还记得最后一卷的内容?”

  丁真尸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年深日久,老朽却是记不太清楚了。”

  董晓悦的心慢慢往下沉,毕竟过了好几百年了,即使是原作者也不可能全记住。她想了想,从怀里取出宸白羽那儿得来的竹简,递给丁真尸:“劳驾真人替我看看,这是不是《幽冥杂录》上记载的内容?”

  丁真尸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展开竹简,一边仔细阅读一边不住颔首:“不错不错,此种山术的的确确是末卷所载,老朽当日还曾与友人提过,这术法太伤阴骘......”

  董晓悦听他说得冠冕堂皇,忍不住饱含深意地瞟了他一眼。

  丁真尸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道:“若老朽早知后来会做下许多损阴德的事,当日怕是没脸这么说,总而言之......老朽劝说老友,那方术不宜付诸简帛,免得将来为心术不正者所用,他思量再三,道此书不过聊以自娱,并不打算公之于众,老朽便未再多言。”

  这就奇怪了,董晓悦摸着下巴沉吟半天,又问道:“真人记不记得,这最后一卷上,除了这种‘活尸法’,还有什么别的方术道法或者奇闻逸事?”

  丁真尸双眉紧蹙,两眼上翻,吃力地想了半天,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看老朽这记性!陛下可还记得,那日您垂问老朽魂魄之事,老朽讲了桩借尸还魂的轶事,正是从此书末卷中读来的......如此一说,老朽略微忆起些了,这末卷多涉魂魄之术等,老朽还曾笑过老友故弄玄虚、捕风捉影,老友却固执己见,称魂魄之道并非虚无缥缈的无稽之谈,只要得其门而入,假以时日,必能有所成就。”

  董晓悦听了大感兴趣:“具体有些什么内容呢?”

  “请陛下恕罪,这老朽却实在记不得了。”丁真尸无奈地摇摇头。

  “那书上有没有提到过一身两魂?或者是生辰八字的讲究?”

  丁真尸皱紧的眉头渐渐松开,脸上的神情豁然开朗:“当真有!”

  董晓悦和丁真尸长谈了一番,一个可怕的猜测慢慢浮出水面,不过她总觉得还遗漏了什么东西,苦思冥想了半天,想得脑袋发涨,那种感觉越发强烈,却始终差那么一点。

  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手上也闲不下来,这里翻翻那里翻翻,无意识地从妆台上拿起一支金步摇,突然反应过来,儿子还赌气躺在棺材里呐!

  董晓悦心道不好,连外裳都来不及披,一阵风似地冲到收纳美人尸的墓室,拉住门口的小太监便问:“陆公子在哪里?”

  小太监第一次和大领导离得这么近,激动得手足无措,半晌才反应过来陆公子是谁,殷勤地把领导带到里屋一具棺材跟前:“回禀陛下,陆公子正在里头歇息。”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董晓悦挥挥手。

  等那小太监刚离去,她立即上前,手忙脚乱地掀开棺材盖子,探身往里一看,只见那美少年蜷着身子躺在棺木中,脸埋在臂弯里,一动也不动。

  棺材里又窄小又幽暗,还有股阴冷的潮气,像个破旧的包装盒,董晓悦心口一疼,赶紧弯腰把他抱出来,小心翼翼地托住他折断的胳膊:“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别拿自己出气啊,傻孩子。”

  少年清瘦苍白的小脸露出来,董晓悦这才发现他根本没睡,用下颌蹭了蹭他头顶:“爸爸告诉你,谁欺负你就怼回去......”

  美少年转过脸,掀起眼皮看着董晓悦,看得她一阵心虚,不敢和他对视,一个劲顾左右而言他:“外面雨好像停了,山里的雨就是这样,来得快,停得也快。”

  那少年慢慢地撇开眼。

  董晓悦抱着美少年回到自己的墓室,把他轻轻放在坐榻上,涎着脸赔了半天不是,那少年始终不拿正眼瞧她,只抱着膝坐在榻上,把下颌搁在膝盖上。

  董晓悦看着他披在肩头微乱的长发,手有些发痒:“爸爸替你梳梳头吧?你不说话就是答应咯?”

  美少年自然没法反驳,董晓悦笑逐颜开,从妆台上拿了水犀角梳子,蹭蹭挨挨地凑到少年身边,正要动手,谁想被他伸手一拦。

  少年站起身,远离董晓悦,贴着墙根坐下来,仍旧抱着膝。

  董晓悦拿他没辙,突然想起箱子里还有只玉柄摇铃,和送给阿宝那只差不多。她赶紧跑到库房,翻箱倒柜地找了出来,用袖子擦干净灰,献宝似地献给那小祖宗:“宝贝,爸爸给你留的这只比送掉那只好多了。”

  美少年无动于衷。

  董晓悦轻轻拉过他的手,把玉柄放到他手里,又把他手指合拢,握着他的手晃了晃:“喜欢吗?”

  人家却毫不领情,她刚把手松开,那少年便一甩手把铃铛扔了出去,纤细的玉柄磕在金砖地上,立即断成了三截。

  “......”董晓悦无奈地挠了挠头,喃喃自语道,“爸爸还以为你喜欢这个。”

  她满屋子环视一圈,不经意瞥见案边的桃木剑,忽然计上心头,三下两下把剑柄上缠着的红绳解下来,重新蹭回少年身边,把绳子塞进他手里。

  美少年这回没扔,反而把绳子攒住,挑起下颌,撩了撩眼皮。

  这动作换个人做必定十分讨打,不过由他做来便是赏心悦目,董晓悦见那少年收下了她的东西,得寸进尺地抱起他放回榻上,捡起梳子在衣襟上擦擦,继续给他梳头发。

  少年得了绳子似乎很满意,任由她梳发。

  董晓悦心情大好,一边梳一边哼:“人家的闺女有花戴,你爹我钱少不能买,扯上了二尺红头绳,给我喜儿扎起来,哎!扎起来......”

  把头发梳顺,用红绳替他松松地扎起发尾,摸摸他的头顶:“人家的闺女哪有我闺女可爱。”

  哄完美少年,董晓悦终于想起来今天的公务还没处理,叫秘书僵尸把要她过目的竹简帛书都搬到房里来。

  美少年似乎真的被一条朴实无华的绳子哄得回心转意,一下午都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董晓悦看会儿文件便去摸摸他的头捏捏他的脸,少年也没表现出丝毫抗拒。

  到了黄昏,董晓悦去看了看宸白羽,又暗暗对着侍卫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加派人手,务必把人牢牢看住。

  回到房间,洗漱完毕,董晓悦替美少年换寝衣,她平常替他换衣服、洗澡都尽量非礼勿视,这次却留心看了看他胸腹上的刀口。

  伤口很长,贯穿了整个腹部,用丝线细密地缝起来,看着恐怖又狰狞,董晓悦失神地伸出手指轻轻一触,少年便往后一缩。

  “对不起......”董晓悦立即回过神来,赶紧替他穿上衣服。

  像往常一样把他塞进被窝,掖好被角,董晓悦突然有些不安,犹豫了一下,找来一根长长的衣带,绑在美少年的腰间,另一头牢牢拴在自己腰上,这才放心地在他床前脚榻上躺下。

  董晓悦枕着胳膊,把进入这个梦以来发生的一切细细回想了一遍,对幕后之人有了猜测,不过对他的动机仍然百思不得其解,而且将前因后果串起来的线索似乎少了最关键的一环。

  她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不知不觉已经夜深,困意渐渐袭来,她只觉眼皮发沉,心里想着明天得再去趟柳家庄,便睡了过去。

  半夜三更,董晓悦在睡梦中依稀听到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迷迷糊糊地扯了扯绑在腰间的衣带,感觉另一端沉沉的,放下心来,翻了个身继续睡。

  早晨醒来,眼睛还没睁开,先伸手往床上一捞,摸到少年毛茸茸的头顶,突然觉得手感不太对劲,腾地坐起来掀起被子,只见那少年闭着眼睛,好好躺在床上。

  董晓悦又摸了摸他的头发,果然不是她的错觉,少年脑袋上湿漉漉的。

  “你半夜跑出去了?”

  话音未落,帘子外响起小太监的声音:“日天王陛下,柳家庄的柳大郎领着十几个村民来......求见。”

  董晓悦一听他那焦急的口吻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事,赶紧起身披衣。

第43章 人命

  董晓悦一动, 牵动了腰间的衣带子, 床上的美少年坐了起来。

  “你躺着别动,爸爸去外面看看。”董晓悦边说边把衣带接下来,把少年塞回被子里, 把他腮边的一绺发丝捋到耳后, 又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摁了一下,叹了口气,直起身穿衣服。

  她手上忙着,一边对小太监道:“把柳家庄的客人请到三宝堂, 我一会儿就来。”

  小太监唱了个喏就要退出去,董晓悦将他叫住:“等等,先替我把侍卫长叫来。”

  穿好衣裳, 系上腰带,侍卫长也到了门外,董晓悦吩咐他道:“你亲自带两个侍卫守着这里,没有我的允许, 无论谁都不能带走陆公子, 听到没有?”

  “属下遵命。”侍卫长行个礼道。

  董晓悦收拾停当,又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少年, 这才匆匆往三宝堂赶去。

  三宝堂靠近梁王陵的出入口,是董晓悦特地命人辟出来用以待客的,不过迄今为止还没用上过,虽然方圆几十里的村民与梁王陵或多或少有合作,但普通人对于陵墓总还是心怀芥蒂, 平白无故不会想到上门坐坐。

  董晓悦走进门,发现阿桃也在,这也不奇怪,她是公关总监,涉及与村民打交道的事,下面人自然会去向她报告。

  屋子里气氛尴尬而凝重,阿桃耷拉着嘴角,给董晓悦递了个大事不妙的眼色。

  董晓悦不用她提醒也察觉气氛不对,柳家庄来了二十来个人,乌压压站了一屋子。为首的是庄头柳大郎一家。其余人等都是庄中各家的青壮。董晓悦三天两头往柳家庄跑,这些人都是与她常来常往的,此刻见了她却是神情戒备,没了往日的亲切和恭敬。柳大郎还算沉得住气,他的几个儿子却是怒目相视,尤其是柳小四郎,一见她便急赤白脸地要冲过来,被他二哥死命拽住。

  董晓悦不明就里,向众人行了个礼:“不知诸位降临寒舍,有失远迎。”

  又责怪阿桃:“有客人到,怎么也不知道看茶看座?”

  柳大郎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面沉入水道:“不劳陛下和这位小娘子,我等今日不是来喝茶的,是来与陛下讨个凶犯。”

  董晓悦的心一沉:“什么凶犯?在下实在不明白柳兄的话。贵庄出了什么事?若有我们帮的上忙的请尽管开口。”

  柳小四郎最是沉不住气,挣开他二哥,又被他大哥抱住腰:“你不要命了?”

  柳小四郎挣脱不得,只好指着董晓悦的鼻子骂道:“好你个死尸妖,枉我们这么相信你,把你当个人看,你却害我侄儿性命!旁人怕你,我柳四不怕你,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替阿宝讨个公道!”

  董晓悦一听“阿宝”两字,仿佛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

  有了个出头的,众人的胆气也壮了,哭的哭,骂的骂,乱成了一团:“妖孽就是妖孽,哪怕装得像个人,也是没心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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